格桑梅朵 那年·軍营剪影

李光友

作者：胡学明

　　美丽吉祥的格桑花，藏语称之为格桑梅朵，她是藏区的精灵，顽强、阳光、欢乐地绽放在雪域高原。

格桑多吉则是我的藏族战友，他仿佛就是一朵高原灿烂的格桑花。

時年十九岁的多吉，头发自然卷曲，两眼深遂，高大俊朗，体格健壮，一身新军装，凸显英武之气。格桑能歌善舞，他那高原红的脸庞，常常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人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然而，早已脱下国防绿的我，每当看到战鹰在蓝天呼啸而过，就会想起当年的战友，心里的軍旅情结挥之不去。不少熟悉的战友亲切的音容笑貌，像过电影似的，一帧一帧地放来，而格桑多吉阳光般的笑脸更是时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格桑多吉这朵"格桑梅朵"也是一步一步地成长和绽放的。

　　那是1977年的二月，世界海拔最高的軍用机场一一邦达机場，她的春天还迟迟没有到来。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巍峨的横断山山脉银妆素裹，邦达草原一片白雪茫茫，营房外的玉曲河还没有开始解冻，天气依然异常寒冷。

一天上午，我们沈青连长带着一个藏族"新兵蛋子"来到我们班。

"起立！敬礼！"见连首长进了屋子，我命令全班，然后向前一步说:"报告连长:我班正在学习，请指示。"

"稍息！"连长说。

"七班长:给你们班分来一个新战士一一格桑多吉，以后你们要好好带带，做到思想、军事和技术过硬，而且，藏汉一家人，大家要搞好民族团结，"连长接着说。

　　"是！"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坚决完成任务。"

"那是必须的，"连长以他特有的东北口音果断地说。当然这既是要求，也是命令。

此后，我们班便多了一个新战友，一个藏族亲兄弟。格桑多吉也给我们班带来西藏山南地区纯正的藏歌藏舞，增添了不少的欢笑。格桑多吉还会带有藏南隆子县草原味道的普通话，大家沟通起来毫无语言障碍。

我们团属西藏空軍的一部，驻扎在拉萨东部的邦达机场，而我们是汽车场务连，担负战机就位、加油、消防、以及汽车维护等后勤保障任务。

我们班以汽车维护为主。格桑多吉是一个聪明的战士，他学习军事技术和汽车知识刻苦执着，几乎是一说就懂一学就会。

　　草原上长大的多吉，少年时跟随大人打猎，耳濡目染，百米开外的"地老鼠"(青藏高原特有的啮齿动物:鼠兔)，往往一枪即中，练就了出色的枪法。经过部队训练，他的射击本领很快提高，实弹射击五发子弹，每次都是弹无虚发，正中靶心。

学习汽车维护技术，格桑多吉也是认真钻研，且有很高的悟性，一年多的时间，便迅速成长为技术骨干，能独立完成任务了。

在一次与兄弟连的汽车快速抢修技术比赛中，格桑多吉居然夺得了第一名，让几个老兵都感到惊讶，不过，我还是了解格桑的技术能力的，可以说实至名归。

　　业余时间在篮球场上，格桑多吉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他时而远投，时而突破，矫健灵活，像翱翔在球场上的一只雄鹰。他篮板很是出色，常常是我们连赢得比赛的"关键先生"。

格桑多吉有藏族同袍能歌善舞的天赋，平时，一到休息时间，他不是跳起欢乐的《锅庄》，就是深情地又唱又跳《北京的金山上》。在我的印像中，格桑多吉最拿得出手的还是《洗衣歌》和《翻身农奴把歌唱》。快乐阳光的格桑，给我们带来无比的快乐，使单调枯燥的生活，不时充满欢笑。

空暇时，格桑还教我们学藏语，我至今依稀还记得一些。比如:天叫打地叫马，月亮叫达瓦太阳叫妮玛，吃饭就叫卡那撒，姑娘叫普姆，大嫂叫她阿嘉娜……好多好多的却被我忘掉了，似乎辜负了格桑的一片苦心和情谊。

　　连队的每次节日联欢，像八一啊，端午中秋春节，总有格桑雄鹰般的舞姿和欢乐的歌声。

"格桑，你的歌舞完全可以上大舞台表演了，"我时常笑着评价鼓励他。而他总是憨厚地笑一笑说:"班长，我还差得远呢。"

是的，优秀的格桑在打背包上，还真有点差。夜晚，当连队紧急集合的时候，他打的背包，"两竖三横"总是不规整，甚至松松垮垮。有一次，五公里武装越野，回程时，他竟然是抱着背包完成的训练，那个狼狈样，引得战友哈哈大笑。

笑归笑，格桑可不服输，经常"偷偷摸摸"的练习打背包。当然，我们也教给他夜晚紧急集合打背包的"诀窍"，此后，格桑在紧急集合就再没有"掉链子"了。

别看生龙活虎的格桑在打背包上闹过笑话，而在修理车辆却有过硬"两把刷子"。

　　一九七八年初夏，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必须为当时最先进的j-6战机进场做好一切地勤工作，确保无缝对接，万无一失。

格桑更是不怕苦不怕累，参加实战演练次次考核优秀，使我们迎接战鹰的任务圆满完成。

值得赞许的是，一次，格桑在参加抢修地方拋锚车辆，帮助藏族司机完成了重要的运输任务。

　　那是一辆拉萨汽车运输公司的老解放，拋锚在距我们营地二三十多公里的川藏线上。在严寒的冬季，零下十来度，前不挨村，后不挨店，汽车拋锚那可是要命的事。

我们班接到任务后，风雪之中，立马将那辆解放拖回营地抢修。格桑见那司机冻得瑟瑟发抖，一问他，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中午饭还没有吃呢。格桑迅疾跑到炊事班，给他弄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充饥。

经询问和初检，司机拉了一车某县急需的一车救灾物资，从成都经昌都去拉萨。因急于赶路，车子低速档较长时间爬山，发动机温度过高，润滑不足，曲轴的轴承烧坏了两道，必须把发动机全部拆下来修理。

全班战士二话不说，一齐动手，开始了紧张而有序的抢修工作。由于天气实在太冷，拆下的零部件不久都结冰沾手，不一会儿，手指头渐渐冻成了胖胖的"红萝卜，"但是，没有一个人叫苦退缩。

　　三个多小时后，钥匙一打，汽车发动机发出了有力而均匀的轰鸣。遇事细心又考虑周全的格桑，还特的找来水箱除垢液，把水箱积累的水垢清洗干净，使水箱能够保持正常散热状态，发动机保持正常工作温度。暮色之中，汽车就要上路了，那司机满意地笑了，向我们竖起大拇指，用藏语连声感激道:"突期吉，突期吉。"(藏语:感谢之意)。

在这一过程中，格桑多吉表现特别突出，不仅得到连里和团领导表扬，而且还受到团部宣传干事的采访，后来，这次抢修汽车的故事还登上了高大上的《空軍报》。

　　加之年终总结评比，我们班荣立集体三等功，这让格桑多吉，也让我们得意洋洋了一阵子。多吉的脸庞犹如春天绽放的格桑花，那么地鲜艳自豪。那一张《空軍报》，还被格桑多吉特意珍藏了起来。因为，他觉得为班上赢得了荣誉，付出再多的苦和累都是值得的。

时过经年，我每每想起那六年紧张又快乐的軍营生活，想起藏族战友格桑多吉，想起格桑送我退伍时依依不舍，双手合什，虔诚祈愿我一路扎西德勒，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嘛哩嘛哩倍倍烘……"感觉无比亲切和感动的我，自豪地认为，我们给付在雪域高原的青春，俨然是人生的一抹亮色，那怕只是在无际又漆黑的夜空中瞬间划落，因为我们的信念，当兵嘛，就是要保卫好祖国这个家。

我极为高兴的是，咱们的格桑多吉，不仅已经成长为技术骨干，入了党，而且还是组织培养的干部苗子，格桑早已迎着高原风雪璀璨盛开。

正是：

横断山下朔风吹。寒雪映射领章红。

枕戈眺望边关月，最喜格桑迎春风。

离别后，盼重逢。梦回軍营心相同。

犹忆战友肝胆照，豪饮青稞话初衷。

作者简介：

胡学明，四川自贡市人，生于1954年，1971年下乡眉山。1974年11月在眉山入伍，在原西藏空军拉指后勤部服役。1977年调新建邦达场站服役，1980年3月回原籍参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