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当里的夕阳光影与海上茶山——斯里兰卡游记

小满梧桐🌿

据说到斯里兰卡，有两趟火车值得一坐。一个是海上火车，一个是茶山火车。从1864年英国殖民者为了运输茶叶将铁路引进斯里兰卡（锡兰）开始，到上世纪40年代英殖民统治结束，斯里兰卡现有铁路基本是在这一时期修建的。如今一百多年过去，被众多旅游者们口口相传的宛如绿野仙踪般的“茶山火车”，就行驶在这颇有历史的铁路线上，但实际乘坐时是不是也能如窗外风景那样让人舒适——这点，对午后坐汽车从康堤出发前往努瓦拉埃利亚，正在茶山盘山公路上绕啊绕啊的我来说，还属于暂时不知道的一个知识点。

　　众所周知，斯里兰卡高地红茶、中国安徽祁门红茶及印度大吉岭红茶并称为世界三大红茶。据说斯里兰卡的红茶树种最初就来自中国——不管传说怎样，有着海拔2000米地理优势的努瓦拉埃利亚，确实是斯里兰卡有名的优良红茶产地，听说这里因此也成为了富人云集的休闲之地。我们这个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型旅行团，行程安排中是返程坐火车下茶山，所以此刻沿着也不算让人犯晕的盘旋着的上山路，还是安安心心坐在汽车里，隔着玻璃窗尽情欣赏茶山风景就好——满山都是绿色的茶树，间或还能看见高山之上有瀑布倾泻而下，山涧溪流潺潺。更让人觉得愉快的，是偶尔掀起窗帘来透过阳光往外看，正好与路边平板车后面坐着几个当地大叔目光相遇，大叔们很热情地冲我笑着挥手打招呼，于是我也赶紧隔着车窗向他们挥手微笑回礼——这个国家，还真是一个微笑的国度啊——这是一路行走在斯里兰卡，与形形色色的普通路人们相遇时，最直观也最温暖的感受。

（努瓦拉埃利亚之晨） （车窗外的茶山）

　　大概是午后犯困，我还是有些昏昏欲睡。但这时导游火星——这位壮硕卷发，刚笑嘻嘻给我们普及了斯里兰卡与印度都有的传统服装“莎丽”的区别，中文说得极好的中年男子，忽然出言提醒我们往窗外看：“大家看窗外这个拿着花的男孩……他跟着（我们的车）跑了好久了，是卖花的。”果然，掀开窗帘，看见窗外果然正疾奔着一个男孩。只是还没回过神来呢，一眨眼功夫，他已经跑到前方弯道那，站在路边，对着我们这辆仿佛冲他迎面而去的旅游车，举出一束红色的花来——但是，接着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的车从他面前掠过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就见他又飞快抄近路前往下一个弯道去“拦截”。看着烈日下这个大概十七八岁的男孩，心底泛起了不忍，暗暗计划，等到下一个弯道那，不如开口让司机停下车买下他的这束花吧——但愿这路边临时停车是符合当地交通规则的——听火星说，这一束花售价大约折合人民币5元。然而，就在我犹豫不决间，车在一个长长的弯道转弯后，把那个男孩彻底甩在的身后，他也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让人忽然很是怅然。这个烈日下奔跑的男孩，和从火星那听来的，这茶山上采茶的女工，据说从早上五点工作到中午，日均采茶200斤，但工资只有6美元……对比之下，觉得自己日常里偶尔的琐碎抱怨都显得微不足道与可笑，自己难道比他们聪明吗，比他们更努力吗，不对，只是运气好了一点而已。所以此刻才坐在开着空调的车里。

（奔跑售花的少年） (导游火星) 在努瓦拉埃利亚的逗留时间是短暂的，除了去了斯里兰卡有名的一家茶厂“ Mackwoods”，在这里品尝了混合着花香和果香，带着少许涩味的红茶与巧克力蛋糕，还能值得一提的应该就是住了一晚起床，清晨去闲逛逛到的邮局了——对了，路上又碰到一位原本在擦车的货车司机，主动问路过的我们是中国人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便非常友好热情地问好——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Mackwoods的红茶与巧克力蛋糕） （努沃勒埃利耶之夜，冷得冻成狗） 至于邮局，应该也是英国殖民时期建的，位于努沃勒埃利耶镇中心，建筑外墙由红砖砌成，远远看去非常醒目好看。不过因为是一大早去，只有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上班了，旁边售卖明信片的小卖部都还没开门。转了一圈，时间有限，只能自个在邮局外拍了几张照，算是到此一游的打卡纪念吧。

　　于是，在这么长的铺垫之后，终于开启了茶山火车的行程——从行程安排来讲，仿佛我们绕了一圈上茶山，就是为了来坐火车下山的。当然，还有一个在茶山的体验就是，原来努瓦拉埃利亚之夜，昼夜温差颇大的努瓦拉埃利亚之夜，是真的可以让人有在“赤道旁边冻成狗”那样瑟瑟发抖的感觉的。

（努沃勒埃利耶清晨的路边） （邮局） 且说计划里是坐高山小火车从努瓦拉埃利亚到艾拉小镇，再坐旅游车去乌拉瓦拉维。但实际情况是，没想到这里的火车时刻表似乎并不太靠谱——好容易等来一个车，站台上的人呼啦啦一拥而上——有点让人想起我们从前春运时扒车的样子，总之，别说能如之前旅游攻略上看的那样趴在窗口看风景了，能在车厢里站稳就不错了。这时火星告诉我们，刚才问过车站工作人员，这是临时取消了一个班次火车的缘故。大概他也觉得这样站着下去不是个事，过了一站，征求了全体人员同意，大家又呼啦啦全下车，准备就地闲逛两小时后，再回到车站来坐下一趟车。于是，就有了意外的两小时“风中凌乱”版的有趣旅行经历。 （逛完邮局回宾馆吃早餐） （努瓦拉埃利亚火车站） ——这计划外的经历，也算是旅行的乐趣之一吧。虽然，因为完全没想到中途会下火车，稍厚一点的外衣都放在旅游车上的行李箱中了。好在随身背包里还有双袜子，赶紧穿上，那就从车站步行去附近的一个牧场，感受霍顿平原上呼呼的风吧。

　　好在风虽大得让人睁不开眼，一路上的风景却很不错。道路两边是起伏的缓缓山丘，路过的小湖边，桥上几个欢乐的黑皮肤小男孩在敲鼓唱歌，看见我们路过，就更加卖力＋而欢快地歌唱起来，他们的快乐感染了我们，或者，也同时感染了，不远处一群在草地上吃草的奶牛。此刻天地间，寂静无人——如果有支画笔把我们这群闯入的外来者抹去，那这幅画卷，就只见乌云之下的青山，还有草地上或动或静的奶牛，加上远远传来的孩子们的歌声——是完美又寂静的一幅画卷。

（中途下个火车） 从牧场返回火车站时，在牧场门口花250卢比坐了当地的特色交通工具“拖拖车”——之前桥上那群唱歌的孩子不在了，只有桥下依旧荡漾着水波，像这个微笑国度里，随时能被路过的我们，感觉到的笑容与善意——刚刚，在牧场里，在我们前往牧场只供应热牛奶餐厅的路上，忽然发现相机镜头盖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两人无心游览，回头怀着微弱的希望沿路去找，没想到刚走几步，迎面就来一位满脸笑容的老者，手中举着的可不就是镜头盖？ （当地的“拖拖车”） 到车站等来第二班火车。这次的车厢似乎比上一班略宽，可以挤下更多的人，原因是车厢里还多出一个小卖部，售卖一些类似我们小时候吃过的爆米花、泡筒之类的小食品。只是风景和头天坐汽车上山时的风景完全不一样，后来才知道下山的铁路是从茶山的另一面下来——窗外与平日国内山区所见景色差不多，没有太多特色，自然，这趟车，也没有那种旅游攻略上可以趴在车窗或坐在敞开的车厢门处拍文艺臭美照的机会。于是就这么站着摇摇晃晃地，下午三点到艾拉，结束此时高山小火车之行。 （第二班火车来了） （火车上的小卖部） （火车窗外的风景） （高山小火车到站了） 大概是导游火星自己都觉得这次高山小火车实在有点不尽人意——虽然我们团里的各位谁也没有抱怨——但可能真如火星他自己在向我们介绍科伦坡的什么“莲花大剧院”、“国际会议中心”等等新兴标志建筑时，在常规介绍“这都是中国援建的”之后，又主动再补上的一句“中国，（是我们的）朋友！”那样，他是真心真心在尽一个地主之谊，把我们这群此生大概率上也只是和他短暂相处这几天的游客，当成朋友来对待。于是，在最后一天即将结束斯里兰卡之行，从汉班托塔返回科伦坡的路上，火星忽然建议可以把我们送到距离科伦坡最近的帕纳杜拉——从那坐一段海上小火车回科伦坡——这是行程之外的安排。

果然，随后的风景也证明了，闻名的海上小火车，精华就是在从帕纳杜拉到科伦坡前的那一小段，大概20分钟左右的车程里。火星所言非虚——他在提议时，还看了看时间，表示：“今天天气不错，应该能看到落日。”那么，该怎么去形容这段仿佛被海浪簇拥着亲吻着脚下铁轨的这段路线呢？一轮即将落下的夕阳，就在不远处的海岸线上，随着列车飞驰前行不断与近处的房屋、树影组成一幅幅随机的图画，虽然在这幅图画里，我也注意到了，在还没完全靠近大海前，有一段海滩与铁轨的交接处，有一排低矮的民居，那些满脸渴望地看着列车中游客的他们，有种与这美丽风景不相协调的，让人心疼的感觉。

（微笑的民族） （据说很多上班族都坐火车往返郊区与科伦坡之间） （火车缓缓开过，窗下抱着孩子的青年） （车窗外的印度洋） 这段海上小火车，在旅游攻略中，常常被说为是宫崎骏《千与千寻》海上火车的灵感来源地。是的，这部电影里有几句让人特别喜欢的台词，比如“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又比如，“用善意的心情去理解别人的话，会让世界单纯美好容易。世界如此之大，我却能幸运地遇见一些人。”
但此刻，沐浴在美丽夕阳里的我，趴在窗口看海浪温柔又汹涌起伏，以及此刻，一点一滴回忆里，一字一段敲下这篇游记的我，想的，却是这片土地上这些人民的微笑——

　　浮光掠影般了解一点这片土地几百年的被殖民历史，才知道，“印度洋的一滴眼泪”也许有更多的含义……也许所有的美丽都要经沧桑来赋予内涵，所以在这个国度里，不管是在狮子岩冲你友好打招呼的中学生，还是茶山上奋力跑过几个弯道售卖一束鲜花的少年; 不管是“高山火车”里从小贩提篮里接过报纸包裹着的油腻煎果，得到母亲允许后再怯生生咬一口露出满足的小男孩，还是“海上火车”停车时，在简陋的房舍前父亲怀中仰望车窗有些羞涩又有些好奇的小女孩，再或者，还有每个行走瞬间所相遇的主动绽放开的笑颜……都无一不告诉游客，你仅仅爱上我美丽的容颜是不够的，你还应该喜欢我备受挫折后的乐观。
写这篇游记的起因，是因为近期看见斯里兰卡国内物价飞涨动荡不安的相关新闻，只能在心中默默祝愿这颗“印度洋的一滴眼泪”不要再流泪。因为，虽然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但很幸运，我曾在一个八月的夏天，邂逅过斯里兰卡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以，就想祝福他们，能过得平和安宁一些。

（印度洋的夕阳） (科伦坡车站的黄昏） （海上小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