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鸡犬声

偶尔不见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极其兴奋地相约，搬进了憧憬已久的一个乡村，投入到蓝天碧水青山的环抱之中。

这是一处座落在村庄边缘，建造在山脚下的典型农家住宅。推开两扇不锈钢大门，砖墙围了一个几百平方米的院子，种上了花木，可以轻松停放几部小汽车。

房前有稻谷飘香，小河流水，屋后山头长满高大的茅竹和茂密的杉树，一条小路穿过树林，顺着山坡往高处延伸，连接后山的水泥道路。

二层楼的房子，外墙分别贴着红白色瓷砖，屋面是瓦，走廊用铝合金框架全封闭。从外面看上去，房屋如镶嵌在丛林绿叶之中，遇上雾天，犹如飘逸在仙山之中的阁楼。

一楼房间正中是一间大厅，两侧是厢房，东面顺次是楼梯间、卫生间和厨房。二楼三间是单独的房间，共着封闭的走廊和卫生间。

房间内，有的吊着白炽灯，有的挂着日光灯。这间竖着电扇，摆着一张五斗桌，那间立着衣柜，放着一件木椅，都是些老式陈旧的家具。显然，主人的家具不足，只能各个房间匀一点。

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在此“结庐”而居，原生态的山林，湿润清新的空气，安静朴素的空间，虽然简陋，却丝毫不亚于豪华的别墅。

房东是夫妻俩老人，他们的儿子在县城里工作，一直要求他们进城和子孙们一块过日子。对于乡村老人来说，进城享受便利的交通、欣赏繁华的街景，采购丰富的商品，是很荣幸的事。

在他们商量好决定腾出房子出租给我们之后，便收拾好行李和房间，兴奋地搬进城去居住，把他们的房屋完完全全地移交给了我们这些城里人。

偏居一隅的院落就这样见证当代城乡人们观念的改变，农村人纷纷进城，以此为荣耀，城里人择机下乡，以此为骄傲。

我们开始经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新时期，歇息在“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的风景里，卧榻于“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意境中，跨出门槛就可以赏花看鸟，走出院子就能够游山玩水。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闪烁。远处一片黑暗中透着点点光亮， 门前路灯勾勒出道路和院子明晰的轮廓。院落四周，只听见树林里虫鸣声悠悠然连绵不断。

山风吹来，屋内弥漫着浓浓的湿润、清新、淡香的草木味道。远离城镇的乡村住地，再也没有街头巷尾的拥挤，再也没有路边滚滚的车流嘈杂，再也没有浑浊的气味，再也没有耀眼的灯光。

有时，不远处会瞬间响起一阵急促高亢的犬吠，紧接着是一片断续低沉的汪汪声。夜空便久久回响起高低相间的执着，大地便久久激荡着此起彼伏的豪放。

在这里，任何可能的侵犯都会被发现，都不能容忍，更别想得逞。农家犬洞察秋毫的敏锐、守土有责的忠诚和无拘无束的勇敢，此时表现得酣畅淋漓。

这让我们感慨不已的同时，想起城里无比恩宠、饱食终日的家犬们。相比之下，它们亦步亦倾地追随主人撒野奔走，温顺乖巧地守候室内哑然失声，农家犬凸显得何其自信、阳刚和担当。

凌晨时分，天色依然黑糊糊的，遥远处飘来的几声此起彼伏的鸡鸣，轻轻地搅动蒙胧的睡梦。当一丝不苟地守时、不辞辛苦地尽职的雄鸡们第三遍“喔喔喔”引吭高歌，把黎明从地平线上缓缓招来，美美地沉睡了一晚的乡村大地终于苏醒。

高昂熟悉的鸡鸣，此时听起来是如此亲切，唤醒我们埋藏于心底很久很久的记忆。它曾经相随人们入住在城区的平房小院，与我们为伍，为我们报晓，让我们延续着几千年闻鸡而起的习惯，直到某个时期，被城里匆匆崛起的一栋栋楼房毫不留情地呑噬。

　　就这样，我们像邻居乡亲们一样，每天听着鸡鸣犬吠，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只不过是乘着汽车出入村庄，在公司里工作，在农家中歇息。

就这样，我们过着称心如意的日子，不用田园劳作，寄在田园起居，享受田园气息。就在我们有点沾沾自喜的时候，我们惊讶地发现村里早就有不少人过着我们一样的生活，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晨，他们穿着工作服接二连三骑着摩托车、电动车，甚至驾着汽车去园区上班当工人。下班后在公司吃完晚饭，再陆陆续续回到家里。每逢休息日，他们像城里人一样，白天在家围在一起玩玩棋牌，聊聊天，傍晚在外相邀结伴散散步，跳跳舞。

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继续做一做农民，在菜地里拨弄拨弄蔬菜，在稻田里伺候伺候庄稼，生产一些自给自足的蔬菜粮食。而家家户户院子内外遍地溜达的鸡狗，成为有别于我们寄居的重要标志。

与他们相比，我们并不潇洒，并不逍遥。因为，我们的到来，只是机械而浮躁地重复走在他们走过的水泥路上，却实实在在地缺少了他们朴实的随心所欲，缺少他们单纯的生动自如，缺少他们与生俱在的那种满足。

然而，尽管我们没有融入到这里的邻居们当中，但能够寄庐东篱下，能够又闻鸡犬声，我们还是体验到了一些无数城里人追求的大自然的美好，体验到了一些许多权贵期望的现代乡村的生活，这种经历值得现在好好珍惜，值得将来好好珍藏。【14.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