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故事

竹枝谣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的外婆(北方叫姥姥)莫宋氏,生于1904年,卒于1987年春,享年83岁。</span></p> <p class="ql-block">【外婆在80余岁高龄时,于重庆万州农校(现改名“重庆三峡职业学院”)时留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起来,我和外婆接触不算多,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因为外婆成份高,政治运动多,不方便接入家庭。七十年代,我离家求学。1981年夏,我调回重庆万州工作,此后,才与外婆有了融入一家的感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的祖籍是重庆市万州区大周镇莫家山。由于封建观念的作祟,外婆小时没上过学,连钞票都不认识,在封建习俗影响下,早早的便嫁入万州当地有名的富商莫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於万州农校留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世纪三十年代,四川军阀混战,鸦片泛滥,我的外公因吸食鸦片过度而亡,好在留下了我的母亲。难怪外婆一辈子总是对吸食鸦片特别反感:那不是正常人的行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公走后,外婆孤身一人,靠着做针线活,并做得一手好菜,逐渐在婆家站住脚根,以此哺养着幼小的母亲。八十年代后,我身上衣服的缝缝补补,也全是外婆的手艺,那一排排针脚,整齐的就像是现代的缝纫机做的一样。而外婆做的烧白、喜莎肉,特别是红苕粉炒腊肉,更是一绝,能直接勾出我的舌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时间如窗外的江水缓缓流逝,外婆的青春,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就是这样在“死水微澜”般的深宅大院里,漫漫度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终于,母亲高中毕业了,1948年夏,当年的外婆应是44岁的中年妇女。外婆终于做了件大事,她决定离开城中的莫家,不再依附于封建大家庭,毅然地回到了她的娘家。20岁的母亲也终于不用寄人篱下了,尽管我的大外公对我年幼的母亲,似乎还算不错。<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分家后的外婆,回原籍大周镇莫家山内鼓厅盖了几间瓦房,又拿着不多的钱置了几亩山地水田,自己年事已高,只有我的母亲一个女儿,便雇了一个本家侄子莫天书,帮着耕田插秧。就这样,孤儿寡母的家里,有了劳动力,总算是撑起了一片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雇工、表舅莫天书的女儿莫开珍与女婿张士培,如今一儿一女,在老家享受着幸福的晚年生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十年代土改时,外婆因拥有几亩田地,并有一个雇工,按当时的政策,被扫地出门,住在了她原来的不到十平米的灶房。灶房没有窗户,光线很暗,靠屋顶斜坡上的两处小孔取得光线照明,房内没有桌椅,仅有一张床,加上土垒的灶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外婆似乎挺有人缘,与莫家山占有她原住宅的邻居们,处的一直不错,因为外婆的针线活很好,就分文不取地包揽了全院的缝缝补补,而那个年代,人们就是过年也不一定能穿上新衣服。这些情况,是我七十年代去莫家山后真实感受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想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外婆独自一人居住,生活中缺少依靠,那时生产队的工分,一年下来仅三分钱,好在还有点口粮。而人心友善,毕竟一个落魄老太,或许怜悯,或许内疚,也或许是其它什么,那些年所谓的运动,在芸芸小草中,谁又说得清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2011年3月,我们与表舅莫天书的女儿莫开珍在大周镇莫家山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的一生,过的非常节简。我印象中难以忘记的,一是六十年代在外婆家,听人说我们送去的半斤菜油,一年吃下来,反而有增加,原来是用筷子沾油时,将菜汤带进油了,这事好像是玩笑,但它改变了我的生活观;二是家里小煤球炉用火前,外婆总是拣出前次未燃尽的部分,重新燃过,这样燃烧率并不高,而且很费事,我劝说甚至是冲突,但外婆顽强的习惯,就是改变不了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家姐与表妹在莫家山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起来,外婆先后也仅有两次长住我家。一是在五十年代,那时候父母工作很忙,只好把外婆接来照顾我们,当年我仅二三岁,记忆不深;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改革开放后,成份淡化了,外婆年龄老了,便随我们一道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这两次之间相隔了近二十年,外婆是独自在莫家山生活,她一个孤寡老人,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记得,外婆在我们家,父亲对其一直很孝顺。当时的母亲常年驻在乡村教学,外婆身体不好,早晨一般起的较晚,而外婆每天清晨的牛奶点心,一直是父亲送到床头;外婆常年头晕,天麻是比较贵重的药材,而在我们家,外婆的天麻蒸鸡蛋一直未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妻在莫家山留影。这里,也是岳母的娘家,由于成分原因,彼此走动较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对后辈极好,我与妻的结合,是外婆提议的;外婆老家侄孙女莫开珍,她的丈夫也是外婆选择的。外婆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一定会留下给我们。后来有了曾孙,更是爱不释手,宝贝得不得了,她常说,若非自己的后代,真想把曾孙的童子尿喝了(传说那会夺后辈的灵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外婆在万州农校,邻居们尽管都知道她成份高,但都非常尊敬她,夸她是好老人。外婆也从不多舌多事,相反,许多邻居家小朋友到我家来玩,外婆总能变出糖果或小点心,让大家都开开心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现在回想起来,我印象中的外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物,在待人处事中,却是那么的智慧,那么的完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5年夏,外婆随我父母一行到山东临沂市北园路干休所居住。外婆是小脚,基本上足不出户,但她总是力争做些家务:折菜、扫地、擦灰等等,如此过了近两年。1987年春,外婆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大限所至,她竟无疾而逝,时年83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时,外婆就在我的怀中慢慢的离开尘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抱着外婆,她的身体很轻,灵魂好像被抽出了似的,轻的就像一片羽毛,那一刻,我很是不舍,看着外婆似乎熟睡的面容,却又感觉外婆是在安详地与我们告别。</span></p> <p class="ql-block">(我在莫家山留影。今日的莫家山,尽管改变很大,许多人因三峡库区补助,住上了新房,但交通仍然不便,我们是沿着山路爬上去的)▽</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后,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外婆的身体逐渐地变凉、变硬,我与父母急忙为她换上寿衣,后面,就是进火化场等一系列事项了。然后,母亲独自将外婆的遗骨送回了万州大周莫家山内鼓厅,在简单的仪式中下葬。外婆的墓地,面对长江,旁边是她原来的住房,周围是成片的山间竹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就这样,外婆走完了她内心刚毅倔强,却又与世无争的一生,终于化为一抔黄土,魂归莫家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011年3月,我与妻在万州大周镇莫家山祭拜外婆陵墓后的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人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们想忘记悲伤,于是不断地宽慰自己,我们就真的忘了;我们想记住欢乐,于是不断地回忆,欢乐就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可我不想忘掉过去的岁月,无论欢乐还是悲伤,那都是我的光阴故事,只有它是真实存在的!!!</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