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温暖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侯,生活条件差,物资匮乏,但我总觉得,那时的生活反而是丰盈充实的,那时的记忆,却满是温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收音机,现在大都已成了古董,被人们当成了记忆收藏起来了吧。但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它却是稀有而珍贵的东西。谁家如果有一台收音机,那就会引来全村人羡慕的目光。大家会争着巴结你,巴望着能有机会跟着沾沾光,能凑近听听从你家这神秘的匣子里传来的外面的信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侯,我常常住在外婆家。外婆家人多,热闹,更重要的是外婆家有一台黑黑的小小的收音机。收音机由外婆放在当门方桌最醒目的位置,上面罩着一方深红色的呢绒布。中午和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外婆才小心翼翼地把收音机搬到饭桌上,由四姨或回舅负责调台。午饭时,大家最喜欢听的是广播剧《人生》。里面男女主人公高加林和刘巧珍的故事,紧紧揪着我的心,听着听着,经常忘记了吃饭,听了上集,又想着下集。吃完饭,爱讲故事的四舅便天南海北胡编乱扯一通,我听得津津有味。下午大人上班时,我宁可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死缠硬磨地要跟着舅和姨下地去,要继续听四舅讲那些神奇鬼怪的故事。听着故事干活,一点也不累,只恨时间过的快。太阳落山,要下班了,我们便带着一身的汗水和期待往家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外婆知道我们的心事,已早早地把收音机放在庭院里的饭桌上。四舅迅速调好台,里面便传来刘兰芳老师字正腔滑的声音。那时正热播长篇评书《杨家将》,估计,那是当时全中国老百姓的最爱。为了听清楚,我们的头全靠在了一起,头朝里,脸朝外,听得入迷,听着含笑。听得尽兴时,谁的头碰到了谁的头,顾不得喊疼,顾不得埋怨,仍然头凑在一块继续听。我为杨家将的忠勇而赞叹,我为杨家将的悲壮而唏嘘。有时由于在外面贪玩,误了听评书,我便缠着四舅再给我讲一遍。经常是当天的《杨家将》听完了,外婆也把饭菜端上桌,我们便边吃饭,边谈论着刚才听到的精彩情节。一顿饭往往要吃上一个多小时。月亮升起来了,星星也眨起慵懒的眼晴,一家人还坐在饭桌旁,说着故事,聊着家常。我认为这是一天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时侯,一天的疲劳在这温馨的饭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吋,我傻傻地想,这刘兰芳是男的,还是女的?他(她)肚里装着那么多故事?什么时侯能见到他(她),当面听他(她)讲故事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时,天太热,外婆便不让我和五舅(比我大一岁)下地去,让呆在家里学习写作业。我和五舅便提出一个条件,让外婆答应下午4点钟时让我们听一会收音机。外婆知道我们的心事,笑着答应。学着习,心却在收音机上。好不容易熬到4点,我和五舅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收音机,里面便传来悦耳的声音:“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嗒嗒……”我们期盼的《小喇叭》节目开始啦,里面有我们喜欢听的儿歌和童话故事。《小喇叭》伴随着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不知现在的小朋友,还能听到《小喇叭》节目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来,我家里也添了一台收音机。它比外婆家的大多了,是棕黑色的。父亲开明的多,把它搬到田间地头上。有了它,就能一边干活,一边听里面播放的新闻和故事。那时候,正热播着广播剧《高山下的花环》,里面梁三喜、赵蒙生、靳开来、雷军长的故事感动着我,甚至想着自己长大后也要成为一名军人到前线打仗,保家卫国。我的任务不是干活,是负责看管这台收音机。父亲干活干到什么地方,我就把收音机抱到什么地方。干活间隙休息时,我又把收音机抱回地头。在附近干活的叔叔婶婶便凑过来,一块收听《高山下的花环》。歇够了,听过瘾了,便又拿着农具去地里干活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傍晚时,热播的评书《岳飞传》开时播放,大家舍不得回家,便这儿一群,那儿一拨地凑在一块围着收音机听起评书来。不仅田间地头,村头上,院子里,灶台前,到处有凑在一起围着收音机有滋有味收听评书的乡亲。刘兰芳那字正腔圆、婉转动听的声音便回荡在农村的每一个角落,丰盈着农民的生活,带给人们以温暖和快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上初中时,村里有两三户人家拥有了电视机,有一户本家哥哥竟然有了一台十四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他家正好位于村子的中间位置,一到晚上,大家便聚在他家院子里看电视连续剧。电视放在院子北面一张方方的桌子上,大家从家里搬来板凳散坐在院子里,也有下地回来顾不得回家就赶来站在院子里的。那时,一到晚上黄金时间,电视台便播放电视剧《八仙过海》,一播就是三四集。大家或坐或站,看着,笑着,评论着,院子里便洋溢着轻松愉悦的气息。有的下班晚,便端着饭晚,边吃边看,看到尽兴处,饭到嘴边,顾不得往里送,就张着嘴,傻呵呵地笑着。电视剧演完,各自才意犹未地回家睡觉,心里还在期盼着第二天精彩的节目。第二天一整天,一想起晚上有《八仙过海》看,那活干得就特别有劲,有了盼头。我心里所盼望的,是什么时候能拥有铁拐李的铁杖和葫芦,汉钟离的芭蕉扇,张果老的纸叠驴,吕洞宾的长剑,韩香子的横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到冬天,就不能在院里看电视剧了。房间里空间小,人往往挤的水泄不通。尤其是到了大年三十除夕夜,中央电视台要播放春节联欢晚会,人就更多了。大家早早地吃完饺子,草草放挂鞭炮,便搬着板凳急匆匆到我这哥哥家来看春晚。一间客厅,人挤的满满的,有时看的时间长了想出去方便方便也得忍着,一者是挤出不去,二者是不舍得电视上的精彩节目。主人很好客,不仅提供场所,还提供茶水糖果。看着,吃着,笑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等到李谷一老师出来唱《难忘今宵》时,大家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过不了几个小时,大家又要聚在一起相互拜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半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个场面,每每想来,都感到特别温暖。再后来,到了九十年代,村里的电视机渐渐多了,便变成了几家人在一块看电视。虽然没有原来热闹,但出入却方便了很多。电视剧《渴望》便是在这时热播的。剧中刘慧芳的纯朴善良的形象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春晚,常常盼望的便是能看到陈佩斯朱时茂演的小品了。再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家有了电视机,黑白的换成了彩色的,14英寸的换成了17英寸的,21英寸的。但是,半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看电视的场面再也见不到了。家家都守在自己的家里,再也不出门,连村里大街上放电影也懒得有人过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现在,电视只能受到中老年人的宠爱,年轻人开始迷恋起手机和电脑了。一家人聚在一起时,低头看手机的越来越多,畅所欲言,其乐融融的场面越来越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越来越好,娱乐方式越来越多,但我总感觉缺少点什么。生活可能本来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必然要失去一些。但只要人们心里装着亲情、友情、乡情,只要还拥有最真最纯最美的东西,只要得到的比失去子的多,这日子就错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或小巧或笨重的收音机,那或黑白或彩色的电视机,那圆润动听的刘兰芳老师的声音,那一家人一村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景,都珍藏在我记忆深处,温暖我的一生,永远不会老去。</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