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挥之不去的乡愁

如舞

刘胜利因为疫情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刚过完五一假期，刘胜利思索再三，还是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辞掉了。因为他太思念家乡，那里有他日思夜想的亲人。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他妻子海燕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激动得喊声：“妈，胜利要回来了…”听着母亲和妻子欢快的声音，眼泪顺着刘胜利的脸颊滑落下来，远在家乡的亲人又何尝不是对他百般牵挂呢？ 高铁启动的一瞬间，刘胜利心潮澎湃地向着外面使劲地挥了挥手，尽管站台并没有为他送行的人。时间一点点过去，而刘胜利想要见到亲人的心，比这飞驰的高铁还要快！ 他闭上眼睛想着离开家的时候，女儿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而今，女儿都该上小学了。想到这里，刘胜利心里一阵难过，三年时间，爷俩只是在视频里见面聊天，女儿常常因为看动画片，只是与他打个招呼就跑开了。毕竟这缺失了三年的陪伴，令女儿多少与他有些疏远。 刘胜利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母亲坐在客厅里等他，海燕接过行李箱，又为他递上一杯茶水，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出差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喝茶。母亲见他平安回来，转身进了厨房，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条端了上来说：“算着你到家的点儿给你煮的面，离家饺子落脚面，喝了这一碗。” 折腾一天，刘胜利也是饿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被他喝得汤水不剩。老太太与海燕坐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满足地笑了。海燕起身收拾着碗筷，刘胜利想与母亲说说话，被母亲起身打断说：“你这到家也累了，早些歇着吧，有啥话咱们明天再说！”刘胜利用手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妈，明天我想吃饺子…”老太太挥着手朝自己卧室走去：“你爱吃的肉三鲜，食材早备好了！” 刘胜利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近晌午了，孩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过来，怯生生叫了声爸爸，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了。刘胜利抱过女儿揽在怀里，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母亲腰间扎个围裙，端着一个搪瓷盆走过来对他说：“赶紧去洗把手，过来一起包饺子”。海燕正在厨房里切菜配菜，刘胜利进去一看，六个小菜荤素搭配，全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家乡菜。刘胜利将头趴在海燕肩膀打趣道：“多谢老婆大人犒劳哟！”海燕笑着一把拽着他胳膊拉到餐厅里说：“赶紧给咱妈帮忙包饺子去。” 这时胜利的姐姐姐夫还有孩子们都赶来了，孩子们一起玩耍，大人们也都搭把手一起包饺子做饭。这也是刘胜利家多年的老规矩了，从前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想吃饺子，一定是全家人一起动手的。常常是妻子海燕负责摘菜剁馅子，母亲负责调馅子，母亲调馅子味道那可是一绝！什么素三鲜、肉三鲜、猪肉大葱、胡萝卜羊肉、就连茄子辣椒馅儿，都会被老太太调制的闻到就会流口水。挑食的小孩子们从来都不挑剔老太太的水饺，每人都能吃上一小碗儿。 　　胜利与姐夫一边擀皮一边说着这几年在外地的工作情况，姐姐与海燕包着肉三鲜的饺子，东扯西扯地说笑着；老太太又将一大碗调好的胡萝卜粉条鸡蛋馅子端了上来，说：“咱们今天也包点儿素馅饺子，有荤有素，合理搭配！”众人异口同声说：“谢谢妈！”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转身又进厨房忙活去了。 姐夫问胜利回来后有何打算，胜利喝了口茶水没说话。这些年，胜利在南方的一家私人企业里做销售，业绩也还不错，这些年手里也有些积蓄。近几年因疫情原因，企业不太景气，刘胜利也思乡心切，一直想回到家乡投资个生意，自己当个小老板也是不错的。苦于刚回来还没考察好，倒是被姐夫一句话问住了。 姐姐招呼姐夫过来搭把手，将包好的饺子端到厨房去。刘胜利站在原地，对刚才姐夫的问话若有所思… 厨房里，姐姐和妻子海燕各自忙着，一个炒菜一个起锅烧水准备下饺子。客厅里，母亲忙着给孩子们削水果，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姐夫是一位高中语文老师，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他跟胜利一样站在那里看着这副生活画面，转头问胜利：“你在外三年没回家，可曾羡慕过这浓浓的人间烟火气？”胜利不太喜欢姐夫文绉绉的样子，说：“我只想跟孩子老婆热炕头，多吃几年咱老娘包的水饺，不打算再出去闯了。”姐夫笑笑没说话… 饺子出锅了，妻子海燕招呼着大人孩子一起坐好，准备开饭，一边又跑回厨房拿来一盘醋和一盘蒜。看到一个个白胖胖，冒着热气的水饺，刘胜利的味蕾瞬间被勾了起来，桌上荤素搭配的菜肴怎抵得过母亲的水饺呢！刘胜利与家人们一起开心地吃着饺子，屋子里弥散着饭菜的香气，缭绕着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 五月初的天，阳光明媚，气温还不算太高。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汤下肚，刘胜利已是满头大汗，阳光透过窗照在刘胜利的脸庞，此刻的他就像刚出锅的饺子一般酣畅淋漓。不知为何，这久违的味道，这久违的场景，让刘胜利吃的既解馋又想哭… 　　姐姐和妻子收拾着残羹剩菜，母亲许是累了，端了杯茶水去卧室躺下了。客厅里，姐夫端个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胜利为姐夫续了茶水。也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对姐夫说：“姐夫，我这三年就想着咱妈的水饺呢。哪里的饺子也比不过咱家的味道…”姐夫笑问：“你在南方肯定吃不到太多水饺，平日里你想吃水饺怎么办？”胜利说：“超市里的速冻水饺怎么能抵得上咱妈做的味道？你不知道姐夫，我做梦都能馋醒咯。” 姐夫呷了口茶，对刘胜利说：“我给你说说我对饺子的感受吧。”刘胜利知道姐夫又该像给学生上课一样，咬文嚼字了。姐夫全然不顾他是否在认真听，自顾说到：“咱们中国人包饺子，围坐在一起擀皮唠嗑，这才有家的感觉。包饺子不仅是门手艺，也是和全家人沟通感情的渠道。我们每天都在各自忙，哪里有太多时间相聚聊天呢？不论咱妈包的饺子什么口味，对孩子们来说，都是天下最棒的滋味儿！包饺子是个具有仪式感的过程，全家人参与，调馅擀皮包饺子，这是我们与饺子有关的共同记忆，饺子的味道让人不论身处何地，都会想起温暖的家。” 刘胜利端着茶杯忘了喝水，竟然被姐夫的一番话打动了。姐夫对饺子的认知已远远超过了满足味蕾的需求，这令他在姐夫面前有些汗颜。 姐夫继续说到：“当饺子端上来，咱妈在我们脸上看到了满足和幸福，这种食物，是属于咱们家的味道。胜利啊，不论你身在何处，只要吃一口饺子，你仿佛就能看到咱们家乡和母亲的身影，不是吗？”刘胜利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竟然抽泣起来。姐姐见状，赶紧跑过来指责姐夫，好端端的怎么还把弟弟说哭了。姐夫拉着姐姐的手走向厨房，说：“让他哭会吧，他一人在外拼搏不容易，坚强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姐姐和海燕也都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停了一会儿，姐夫过去搂着胜利的肩膀，示意他坐在沙发上。像对自己的学生又像对孩子一样，语重心长地说：“胜利啊，你回家就该面对自己的未来，要从长计议，即使投资也要选对投资方向啊！”胜利对姐夫点点头，说“放心吧姐夫，我明白，绝不风险投资！”姐夫又说：“看到你吃饺子的样子，我倒是有一种想法，不知你是否觉得可行？” “胜利看着姐夫道：“说来听听。” “都知道咱们家东面的那条御火街是美食街，那生意多年来是由内到外的红火啊。就算疫情冷清了一些时日，你看现在依旧是每家店座无虚席。就算你远远地站在别处向那里一望，都能感受到咱们家乡人那股热乎劲儿，咱们这里对餐桌文化还是很讲究的。”听到这里，刘胜利明白姐夫是想让他投资餐饮业。 其实，餐饮业他是考虑过的，只是他想把南方的餐饮文化引用到这边，开一个粤系菜馆，让这里的百姓在家就能品尝到正宗的南方菜。他把想法给姐夫说，姐夫摇头说：“真开一个正宗的餐馆，投资也太大，光聘请厨师就要好多钱，粤系菜也不见得适合咱们北方人的饮食习惯啊。你初创业，不要冒这么大风险，脚踏实地一步步来才是。” 这些问题本来他也是有顾虑的，听姐夫这么一说，刘胜利心想干脆就地取材，开个快餐店，专门卖水饺，水饺可是他们当地人人爱吃的食物。姐夫也是赞成他这个想法的，一时间，刘胜利似乎看到了今后的光明大道，与姐夫越聊越兴奋，他甚至有些崇拜这位当语文老师的姐夫了。 刘胜利本就对饺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与姐夫一番对话后，他下决心要在自己的家乡开一个规模不算大但一定要味道正宗、真材实料的饺子馆。说干就干，一个多月的时间，刘胜利的“家的味道饺子馆”就开业大吉了！这个名字是刘胜利自己起的，人近中年的他，越来越注重家的感觉。在外漂泊多年，此刻他站在家乡的这片热土，他感觉自己每一根汗毛都饱含着激情，充满着对家乡的热爱，对生活的憧憬。 饺子馆因胜利母亲调馅子独有的味道，很快招来回头客。店面不算太大，生意却是日渐红火！胜利的饺子馆没有单间，也不做炒菜，不提供酒水，十几张大大小小的圆桌整齐地摆放在大厅里。大厅的顶部挂了许多红红的圆灯笼，消毒柜的旁边摆着一张干净的木色圆桌，上边整齐的摆放着各种调料与大蒜，供客人们根据个人口味自己调配。 刘胜利每天都要去后边厨房呆一会儿，看她们在那里包饺子时，饺子皮像二人转甩手绢一样，在案板上划出一个个优美的弧线，落在对面的人手里，瞬间变成一个个白胖胖的水饺，安稳的坐在圆圆的锅簰上。晚上的店面更是热闹，座无虚席，以至于常常有人排队等着，就为吃一盘热乎乎的饺子。 刘胜利和海燕里里外外忙活着，偶尔闲下来，刘胜利会静静地站在门口收款台的位置，端杯茶水，望向大厅里热闹的场景。看着人们将一盘盘的饺子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喝一碗饺子汤，当地人说：“原汤化原食！”一年四季，每个喝完饺子汤的人都会红光满面，或者出一身酣畅淋漓的大汗，就着大蒜，连感冒都能不治而愈。 夜晚的灯光映着红红的灯笼，饺子的热气袅袅升起，缭绕在大厅里，总能给人一种红红火火热气腾腾的感觉。刘胜利常常沉醉在这种氛围里，他喜欢圆桌，喜欢灯笼，喜欢看人们围坐在一起等着饺子上桌，当饺子的热乎劲传到了人们的心里，刘胜利便感受到了圆满热闹和心底油然而生的幸福。 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个饺子馆，既是他浓浓的乡愁，也是他对生活充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