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重游，我心悠悠

清风徐来（谢绝私聊）

“ 在中国的版图上，有一条天然而美丽的分界线。它横亘东西，兼容并蓄着北地的壮美和南方的柔美，雄伟又不失灵秀，广袤又极尽雅致，原始的质朴中充满神秘的气息。它，就是秦岭密境、国宝乐园——陕西长青华阳景区”。

这是华阳享誉多年的赞美概述之辞。寥寥数语，道不尽华阳的秀美山水，写不完古镇的雅致风韵。四面八方的游客和文人墨客涌向了这块久负盛名的宝地，去享受大自然的神奇赐予，去追寻梦中的世外桃源……

华阳，这个熟悉的名字，是陪伴着我们青涩艰难的学生时代，见证着社会的日新月异一路成长，一路慢慢繁荣起来的。

当我暂时告别多年的漂泊生涯，回到久别的故乡，这个熟悉的地名已经名噪八方，成为了著名的旅游胜地。我不得不在脑海里一遍遍搜寻有关华阳的一切记忆，想要在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能够还原她最初的模样。

老家在偏僻的山村，那时还没有资质成立合格的中学，所以我们的学校就被划分为华阳中学的分校。而我们的家乡，却和那个地方相隔着崇山峻岭。和华阳的会晤，仅仅两次。第一次是经过学校选拔去参加华阳中学的演讲比赛，第二次是去参加中考。那个年代，交通非常不便，我们跟随老师一起，步行几十里的山路，去翻越横隔两地的大小牛岭。那是传说中险恶峻无比，人迹罕至的两座大山。年少的我们，却是勇敢地跋涉，不知疲倦地攀登，不达目的地绝不罢休。那时的无所畏惧，那时的勇往直前，至今仍让人有点不敢相信。

旧梦总是一次一次重温，直至酝酿成醇香的美酒。那诱人的气息、殷切的召唤，让我终于抵挡不住不绝于耳的赞誉，在回乡的两年后，庄重地踏上了这条已经阔别整整二十年的漫漫长路。

车子载着大家驶离城市的喧嚣，一路驶过田园、村庄、丘陵，渐渐穿行在盘山公路上，映入眼帘的是层林尽染的色彩，深浅相间的花草树木，蜿蜒起伏的群山，飘浮在碧蓝远空的悠悠白云。嗅着山林里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暧暧的拥抱，听着鸟儿在汽车的轰隆中合鸣，参与着亲友们的热烈谈论。这一路，大家的心都跟随着山涧清幽的风儿，轻轻飞扬起来了。

近了，呈现在面前的是雄伟壮观的大门，精美华丽的彩雕、仿古雅致的牌楼、开阔平坦的广场……我们像兴奋的孩子，目不暇接地浏览着窗外的景致。停车场上车辆整齐地排列着，向我们展示着这里旺盛的人气。

转过山弯，远远望见了山顶上白色的英雄纪念碑，我的心又一次猛烈跳动起来。车子经过山下那条陡峭的长长阶梯，没有人再为他的风采而留恋，因为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貌，人们向往的景致在别处。而我，却仿佛看到了年少的我们，在六月的那场连绵不绝的雨中，肩并肩，手拉手，共撑一把伞，一起庄严地登上这片圣地，瞻仰着烈士，眺望着巍峨的群山，祈祷着中考的顺利完成。那里，曾经是当时唯一引人入胜的景点，如今，却很少有人再愿意踏上这条斑驳的石阶。心底，竟有淡淡的惆怅蔓延。

迎接我们的华阳古镇也出乎每个人的意料。昔日的凌乱的老街已经变成了整齐划一的仿古式建筑。青一色的木板门，青砖灰瓦。商铺的招牌也是老式的繁体字，引得人们驻足细细辨认。当年我们住宿的招待所听说早就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豪华的宾馆和遍布的农家乐。

经过华阳中学的时候，哥哥激动地和接待他的老同学回忆着这里的生活。看到整修过的漂亮校门，还有那颗依旧繁茂的歪脖古树，感叹着岁月的如水流逝。是啊，几十年就在弹指一挥间过去了，那时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是满面沧桑的人到中年了。亘古不变的山水，可曾为人世间的匆匆易逝而惋惜？

接待的主人热情周到，早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每一道菜都是纯绿色的土家菜：蕨菜、泡菜、神仙豆腐、米豆腐、鱼腥草、腊肉、水库鲢鱼……让我们品尝到了久违的天然美食，感受到了母亲般细腻温馨的烹调气味。

饭后，迫不及待地向十里文化长廊进发。满山红白紫粉的杜鹃花在青山绿水间绚烂绽放着，引起了一阵阵兴奋的惊呼。下了车，每个人都像孩子般雀跃着奔向了山水的怀抱里。拱桥在嶙峋的怪石间静静凝视、时而平坦时而湍急的河流依着山弯一路欢歌、扯开了飞流直下的瀑布，积起了深不见底的黑龙潭；别致的凉亭，优雅的木桥，牵引着游人们一路向前的脚步。每向前一段，就有不同景致呈现眼前。林间古藤老树，奇花异草，鱼虫飞鸟，溪流潺潺，让我恍如世外，久久沉醉。

十里长廊似乎太短，让人走不够，梦不完。

奇石滩是一处歇脚的好去处。随便一块石头，都有独特的造型，任你插上想象的翅膀，云里雾里尽情翱翔。思绪飞的倦了，双脚走得累了，就找一块喜欢的石头，坐下来，闭上眼，感受四周弥漫着的森林幽香，有那么一瞬间，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天色在如血的夕阳下慢慢暗了，我们还贪婪地捕捉着黄昏的美景，吮吸着山野的气息。不想浪费着大好光景，便精神抖擞地去爬那直冲云霄的观景台。层层阶梯在闪烁的霓虹中牵引我们不断向上。脚下是古镇璀璨的万家灯火，身后，是月色中如水墨画般群山柔美的曲线。登上山顶，俯瞰华阳的全景，真有会当凌绝顶的豪迈感觉。

古镇的街道是安静的，仿佛是怕惊扰了这古色古香的韵味。一盏盏灯笼发出温柔朦胧的光，照着两边飘摇的招牌。我静静地走着，恍若自己是那个穿着碎花旗袍的古代女子，穿行在时间的隧道里……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有辩认不清的雕刻篆字，我一边走，一边扭头辨认，却不料踩进了一个未修补好的水泥坑里，狠狠摔倒。随着一声惊叫，我的脚脖子上涌出了鲜红的血。大家急忙扶起我，帮着擦拭包扎伤口，这意犹未尽的夜游被意外中止了。我忆起苏州的江南小镇，那真正古老平坦的石板路，是不会轻易让一个悠然而行的女子跌倒的。这也是仿古老街的一点小小遗憾吧。

夜深，在一片热闹的蛙鸣声里，我们安然进入梦乡。

清晨，在远远近近的鸡鸣犬吠中醒来。扑面而来的又是神清气爽的山风，望着窗外在晨光中隐现的远山近水，真期望有一天老去的时候，能在这样的地方安享晚年。

熊猫岭和猴山又在另两座不同山的深山处，我们急切地想要一睹国宝的神秘风采。虽然以前在动物园看到过大熊猫，但那被狭窄的空间圈养起来的熊猫，似乎失去了憨态可掬的形态，让人怜惜又惋惜。

这里的熊猫被放养在一片宽敞的山坡上。远远望见它圆滚滚的身影，在伸懒腰，踢腿，向着我们的视线从容挪动……一举一动都透着可爱，忍不住举起相机频频留下它的难忘的形象。意外的是，在附近一户农家见到了孔雀，而且看到了孔雀毫不吝啬地开屏，我们惊喜地感叹着，久久不愿离去。

听说猴子下山是有固定时间的，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猴山。一眼望去，那片山上的树木竟然全部枯死了，和周围翠绿的山林形成鲜明的对比。原来这是猴子在这里安营扎寨以后，成天在树林里上窜下跳，顽皮成性，终于将旺盛的大片山林毁掉了。想要近距离的观赏国宝金丝猴，又想要保住原始森林的面貌，似乎是不大可能的吧？

等待许久，才听到养猴人独特悠长的歌喉，召唤着猴子下山。 经过了长时间的侦察，猴群才在猴王的带领下来到河滩分食它们的食物。听说这猴群分了很多家族，时常有争夺打架的事发生。但眼前的猴，外表的皮毛似乎没以前在照片上看见的那么金黄，性情也没那么顽劣了，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食物。偶尔追逐嬉戏，打抓嘶叫一会，马上被同族的劝开了。我想，它们也许还在怀念过去在深山老林里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吧？

浏览的景点基本走遍了，大家提议吃饭后休息片刻就回去。可是，两位嫂子闲不下来，让主人带路，领着我们去了一片能采到野生蕨菜的地方。这里有大片的蕨菜，虽然有已经被采过，但依然有大量的新冒出来的菜薹，让我们惊喜不已。四个人分头在茂盛的草丛中采摘，一时间，忘记了会有蛇出没的危险，忘记了热辣辣的太阳烘烤，忘记了草丛中荆棘划破了手，我们不停地搜寻采摘着，顾不上汗流浃背，鞋袜被划破，手上的伤口刺疼着，只要看到篮子里的野菜越来越多，就很有成就感。这样的精神，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山里，每逢放学就打猪草、拾柴、摘金银花、采桑麻……那时的我们，不怕流汗，不怕受点小伤，就怕草丛中溜出的蛇，让人腿脚发软，大气也不敢出。今天，幸好没有遇见那可怕的动物，让我们有了满满两大竹篮的收获。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不得已踏上了归途。特意让哥哥指给我看看当年翻越过的大小牛岭，那高耸入云的山峦显得那么高远，让我不敢想像当年的我，跟着老师同学徙步在下了一整天的大雨里翻山越岭，几乎没路的山林中，湿漉漉的草叶上有无数的蚂蟥叮进了我们的双腿，大家不停地惊叫，拍打，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这些毒虫的进攻。等到天黑时下了山，所有的同学们双腿都是鲜血淋淋，惨不忍睹。那些年月，很苦，我们却笑着面对了。

　　当车子缓缓启动的时候，我在心里依依不舍地对华阳说着再见。但愿再相见，不会再是二十年以后。

2011年6月于陕西洋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