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的生死劫

飞雪伤人

话说杨公子蟾宫折桂，平步青云。心中长怀感念，于是后庭遍植桂树。这年秋天，桂花爆满，十里飘香。哦，不能再叫杨公子了，应该是杨大人。杨大人云笺小楷，诚邀同僚过府赏花。

花好月初起，酒酣兴更浓。想起当年独占鳌头，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真是人生快事。情不自禁向同僚们侃侃而谈，遇星君，游月窟，折桂枝，点魁斗。这般奇遇，天下仅有。同僚们惊羡不已，莫不称颂。在这些着红衣紫的士大夫中，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厮，来往穿梭，为大人们端茶倒水周到服务。他姓陈，人机灵，大家都叫他巧哥，只是杨府的一个仆人。他虽然在忙碌中，却完完全全听到了杨大人的故事。于是对这满园的桂花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抽空他也会伫足欣赏一下桂花，也想像文人墨客那样吟出一首赞美桂花的好诗：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

但是，他不会，他只不过在府上偷偷识得几个大字而已。但他聪明，勤快，人缘好。小丫头会悄悄把剩余的点心塞一点儿给他，大厨师也会传授他一点儿技艺。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如果用桂花做点心，会不会其美无比呀。

他把桂花带回家，和妻子一说，妻子很高兴，妻子虽然出身贫苦，但也非常聪慧。两个人兴致满满地试制了几次，但，和府里平常的点心都没法比。巧哥又找机会和府里的面点师攀谈，从中得到一些诀窍。功夫不负有心人呐，终于，夫妻两做出了一款美味可口的点心。巧哥一直想开个小店，可是，本钱不足，也不知道卖什么好。品尝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点心，心里不仅很甜，而且，很有成就感。这时，妻子扑闪着大眼睛，兴奋地说：“要不，我们开个点心店吧，本小，回本快”。巧哥一听，笑了，知我莫如妻呀。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条不太繁华的街上找了一家不太打眼的店铺，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晚上，两个人合计开店的准备事宜。妻子说：“我们的点心还没有名字呢，总不能就叫点心吧。”巧哥说：“我忙晕了头，这事给忘了。起个什么名好呢？”两个人本来也没多少见识，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区别于其他点心的新奇名字来。妻子出主意说：“要不，你找个机会请大人帮我们起个名，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巧哥一拍脑瓜，嘿嘿一笑：“有了”。妻子一头雾水望着他。他说：“大人因为在月宫折得桂花才中了状元，我们用状元府的桂花做的点心，就叫状元糕吧。”妻子一听，状元糕，这个名头响亮，不错。

状元糕的牌子挂出去了，新鲜发烫的桂花糕晶莹剔透，微微发黄，拿在手里宛如璧玉，外表还有一种脂膏的油滑光泽，看着就十分诱人。夫妻两个也大度，请左邻右舍品尝。大家吃过后赞不绝口。于是一传十 十传百，竟然成了当地名吃。每到大考，各地举子云集，慕名而来，都为了能沾一点儿状元的光泽。

小店生意不错，全靠两个人没日没夜的辛苦打理。日子好过了，两个人才觉得家里还缺点儿什么，如果有人带着小孩儿过来买点心，妻子都会客气地多给一块儿，看着孩子蹦跳的身影远去。苍天怜人，在溢满桂花甜香的秋风里，两声清脆的啼哭，可把两口子乐坏了。他们一人抱一个，像捧着和氏璧一样，生怕一不小心掉地上，夫妻两整天高兴得合不拢嘴。邻居们向他道喜，问：“巧哥，孩子什么名字呀？”巧哥两眼眯成一条缝，“孩子生在秋天，正好桂花开，男孩儿就叫秋生，女孩儿就叫桂花。”

日子是一匹奔跑的骏马，眨眼间，桂花出落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而巧哥和妻子却成了弯腰弓背的老头子老太婆。秋生这几年可没少费心，这孩子聪明，但不学好。吃喝玩乐样样在行，结交的也都是街头巷尾的小混混儿。

为了让儿子收收心，老两口商量，反正自己也老了，干脆把店面交给儿子打理，这样，他就不会整天在外面东游西荡，惹是生非了。刚接手生意，秋生确实也收敛了一阵子，可是，自己没定性，架不住那些狐朋狗友的拉扯，吊儿郎当，生意日渐滑坡。有一天，很多人找上门来，有的吵吵嚷嚷，有的东砸西砸，说吃了状元糕家人中毒了，接着官府的捕快来了。因为这次中毒事件影响很大，秋生入狱，状元糕店被贴了封条。巧哥夫妻风烛残年受不得如此沉重打击，竟然先后离世。

原来幸福的家没了，孤苦伶伶的桂花怎么办？桂花和哥哥不同，从小乖巧懂事，亲朋邻居都十分喜欢，愿意收留她。可是，也不能长期寄居人家呀。桂花遗传了母亲聪慧，也遗传了父亲的坚韧。从小耳濡目染，她对状元糕的做法一清二楚，再加上经常为父母打下手，独立制作状元糕也完全没问题。于是，她思量着，不如自己开店吧。也多亏了大家的热心相助，她找了另一家店面，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这招牌该怎么写呢？写状元糕？这场风波未平，牌子已倒，店面封了，官家不允。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了。想来想去，她想，自家点心不同于别家的特点在桂花，父亲给自己起的名字也是桂花，何不就叫桂花糕呢！

为了避免状元糕风波的不良影响，桂花糕传承了状元糕的做法，但做出了非常多的改进。花样更多，口味更多。有水晶桂花糕、芝麻桂花糕、软炸桂花糕、红枣桂花糕、蜂蜜桂花糕、芸豆桂花糕等等。

聪明的桂花把美丽、善良、诚信都揉进了桂花糕，让桂花糕变得色彩缤纷，百吃不厌。桂花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风风火火，渐渐地分号遍布全国各地。多少年过去了，不管是宫廷琼筵，还是街市小摊，到处都有桂花糕曼妙的身姿，甜润的味道。

高玉梅 作于2022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