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县万佛堂石窟

吴迎新

离开了奉国寺，恢宏庄重的大雄殿，精美绝伦的彩绘泥塑“过去七佛”，阔大壮观的木结构框架……依旧在眼前回闪，不愧国一文保。从奉国寺到万佛堂石窟，车程近三十分钟，一直在空旷的林间小道行驶，习习夏风，已近下午四时。

辽宁省锦州市义县万佛堂石窟——中国东北地区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石窟群，也是北朝石窟中纬度最北，位置最东的石窟群。

义县是个古城，古称义州、宜州。从燕秦设郡、汉初立县已有近2300年历史。古老的土地，见证了五燕皇朝和大辽萧氏的崛起兴衰，绘就了多民族融合交汇的异彩画卷，孕育了佛道交相辉映的历史文化。

自古石窟造像，多建于山河之间，义县的福山脚下，滔滔流淌的大凌河畔，开凿于北魏太和年间的万佛堂石窟隐匿其中。传说由昙曜法师主持开凿，与云岗、龙门同期一脉。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义县万佛堂石窟，并称北魏最著名的三大石窟。

这座我国最北方的石窟寺群，亦见证着古城义县的悠久历史，是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很值得一来。

万佛堂石窟下午4点关门，禁入游人，到时3：58，我是那天进到万佛堂石窟的最后一个。经过一个小下坡，直接走到石窟区，先见到的是石窟开凿者：元景将军的石像。

“传说中关于万佛堂石窟的开凿，是由云冈、龙门两大石窟的北魏国师昙曜法师主持修建，但是皇家石窟云冈由公元453年文成帝下令建造，到公元460至公元465年，云冈石窟开始大规模营造，再到孝明帝正光五年（公元 524年）云冈石窟的建成，前后共计建造了60多年。

北魏太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493年，孝文帝拓跋宏为讨伐南朝，亲率大军三十万从平城南下直取中原决定迁都洛阳，一批支持他迁都并随他征战洛阳的王室贵族、文臣武将也纷纷在古阳洞内凿龛造佛，斧凿之声不绝于耳，龙门石窟也从古阳洞开始，拉开了长达百余年开凿的序幕。

那么云冈和龙门都是有“实证可查”的昙曜法师主持修建的皇家石窟（昙曜五窟和古阳洞），同一时期，国师还有精力主持修建万佛堂石窟吗？”

“已知确凿的是，万佛堂石窟西区是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平东将军营州（今朝阳）刺史元景为皇帝祈福而凿，现存九窟，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为六大窟，上层为三小窟，另有部分壁龛，保存较完整的是第六窟。”

这是回来后，在“佛教建筑”公众号的一篇关于万佛堂石窟的文章所见，应是准确。景区内，几乎没有什么专业的介绍文字。辽西午后炽热的阳光下，元景将军石像熠熠生辉，为北方留存了万佛堂石窟西区的开凿人。

旁边，这个崭新的笑面佛，不知是何时建。

大佛堂石窟开凿在辽西的母亲河—大凌河边的悬崖上，东西长一百米，分东西两区，共十六窟、四百三十余尊造像。 西区现存九窟，第一窟和第六窟保存较为完整。

我先走到西区第六窟，交脚弥勒，豁然出现。

六号窟中的交脚弥勒佛，高三米多，是万佛堂中最大的造像。交脚倚坐，水波状发髻，长腿细眉，高鼻薄嘴，线条拙朴而又娴熟、简练，北魏造像的特点，一览无余。

正面，整善完美，庄严合度。

侧面

主佛旁的侍者造像，亦挺举生动。

右侧小造像，北魏式的微笑。

左侧一个悬空的小佛像，悠然独立。

窟顶雕饰，见莲花藻井和飞天。

“窟顶有一个半圆，形如莲花宝盖。从如今现存的北魏石窟窟顶的莲花宝盖来判断，宝盖在开凿时，均为完整的覆盖整个洞窟窟顶的，而万佛堂石窟的莲花宝盖只有一半，一眼望穿千年，千年的时光，已把万佛堂石窟最具代表性的这窟侵蚀毁坏到只剩一半。”

紧挨交脚弥勒的是一块可以称得上镇窟之宝的魏碑，这块魏碑被康有为誉为“元魏诸碑之极品”，是我国研究北魏建筑及书法的鲜活资料，可见之珍贵。

天下名碑“平东将军营州刺史元景造像碑”紧临弥勒佛旁边。

整个碑雕刻在东南角岩壁上，碑的下半部分已经风化，上半部分还清晰的留存着部分字迹。记述了凿窟的经过，字体个个遒劲挺秀。

中国大百科全书对此碑有过记载，称其为“书法精美，堪称魏碑之上乘”。难得一见的实物真迹，就在辽西这个小角落里。

另外稀罕的，还有一尊被称为“东方蒙娜丽莎”的笑面佛像。

我在交脚弥勒前徜徉，止步，凝神，也泪目，身后是缓缓辽西凌河水，眼前是1523年之前凿建尚存的北魏造像。后来才发现四周静得出奇，可能诺大景区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旁边终于走来两个人，原来是石窟看门人，让我快点看，一号窟要锁门，他们要下班了，还为我拍了照片。留存了万佛堂石窟自己的两张影，也可见造像的大小比例，那天虽晚，却是阳光最好。

“胸中几云梦，馀地多恢宏。~我顷尝独游，自适孤云情。~何山不堪隐，饮水自修龄。”苏东坡的诗，真好。

回头再看莲花宝盖，实在丰满华美。

不远处，是西区第一窟。

西区第一窟是北魏遗存下来的万佛堂最大的中心方形塔柱型石窟。窟内中心方形塔柱上部的佛像及供养人像虽已模糊难辨，却是最真实的北魏遗存，四尊佛像为后世补刻。

方形石柱四面布满精细的雕刻，其中侍者及弧形华幔与窟顶的飞天，都是典型的北魏中期造像，凝厚沉寂，却又生动活泼。

这一窟不让拍照，该照片是专业网上所下。

景区内，绿树成荫。

阳光普照。

东区是北魏景明三年（公元502年）尉喻契丹使韩贞联合驻地官兵开凿的私窟，现存7窟。所存早期的石刻造像几乎不见，最为显眼的是一尊“千手千眼观音佛像”，为清代的密宗泥塑。

保存这么好的千手观音，气韵自然、神形兼备。健壮挺实的体态，一展北方民族粗犷豪放之形象，华美的装饰，斜上的弯眉，看起来端雅，舒展，妩媚中不失刚健，阴阳调济，相辅相成。

大足石刻北区修复后的千手观音，与万佛堂东区的千手观音相比，韵味逊色几个朝代呢？遗憾的是义县文管单位对此介绍得太少了，景区内相关文字寥寥数语。

千手观音旁边的两尊造像。

应该是供养人造像。

明代思想家贺钦有《题万佛堂壁》七绝：

“云端石洞可栖身，

水绕山围胜得春，

传语高僧休厌客，

西邻曾寓著书人。”

大凌河（古称白浪河）及沿岸，在古代曾是重要的水、陆商道，被称为“辽西故道”。处于辽西故道重要节点的万佛堂石窟，成为了北方佛教文化的发祥地与传播中心。

历史长河，悠悠荡荡，万佛堂石窟至今已历经1523年的沧桑岁月，愿它被保护得再好些，那些拙朴，那些华美，见者，念念不忘。

转回来，拍了四张吉印足迹，留下时间地点。

归去时，才注意来时景。

夕阳余晖。

义县万佛堂石窟，体量上，的确不及“平-洛路”两端的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却延伸着云冈、龙门的盛业，意义独特。因为，这是佛教造像在地理意义上，走过的最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