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还真有姐姐样

侗族大歌

还在国内的时候，我们经常通过手机微信的视频通话与茱丽对话、交流，观察她的点点滴滴。我们看到茱丽常常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把头贴在妈妈隆起的肚子上，稚声嫩语地说：“妈妈的肚子里有一个弟弟，是我的弟弟，还没有出来呢……”我们顺势问她：“你喜欢弟弟吗？弟弟出生后你会帮助妈妈照看弟弟吗？”她一脸严肃地回答：“嗯，我会的！”我们听后，不禁开心地畅怀大笑。

有人说，姐弟关系是世上最亲密、最真挚的关系之一，尤其是当姐姐的，对弟弟的关爱和呵护，是无与伦比的，也是最纯真、最无私、最高尚的。曾经读过一篇美文，是这样说的：“姐姐永远是姐姐，弟弟永远是弟弟，就像那棵亲情树一样，你若是枝，我就是蔓，而妈妈就是我们的根……“还说：“’姐弟’永远是一个甜蜜的责任，从来不是一种机会。”

以后什么样我们不敢说，但从现在我们见到的情况来看，茱丽对弟弟那个关心、爱护和尽职尽责的劲儿，还别说，真有点儿姐姐样！

7月21日上午10时半左右，我们的孙子梅森出院回家了——此时距他出生才大约34个小时，距他妈妈住院也不足40个小时——在加拿大生孩子就这么神速，就这么简单。我把盛着梅森的“大提篮”小心翼翼地拎上楼——嚯，真够沉的——看着儿媳把他从“大提篮”里抱出来放在婴儿床上，而梅森还在酣睡，沉沉的，甜甜的，没有一丝反应，不哭也不闹，心里很是欣慰和甜蜜。小家伙，蛮结实的嘛，也不闹人。与他的姐姐茱丽比起来，梅森要老实和安静多了，睡得实， 不易醒，哭闹也比茱丽轻柔不少，不像茱丽小时候有事没事都使劲地“嚎”。

到了下午快5点的时候，儿媳把梅森抱下楼，放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说，一会儿等茱丽从幼儿园回来，我们看看她第一次见到弟弟时的反应和表现。还让我准备好手机，届时拍一些姐弟俩初次相见时的照片和视频。不一会儿，儿子把茱丽接回家了，她在门口见到妈妈，兴奋地连声呼叫“妈妈！妈妈！”可不是嘛，7月19日傍晚儿媳在儿子在陪护下去了医院以后，茱丽就一直在找“妈妈”。起初是走到房门前要开门出去找妈妈，我们告诉她妈妈去医院了，没在屋外；然后是扒在窗台上眼巴巴地往外张望，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妈妈，妈妈……”她问我们：”妈妈为什么去医院？妈妈生病了吗？”我们说，妈妈没有生病，她是给你生弟弟去了。她又问：“爸爸为什么也去医院了？爸爸生病了吗？”我们回答，爸爸也没有生病，他是去帮助、照顾你妈妈的。她还是不停地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照顾妈妈？”我们又回答道：“因为妈妈给你生弟弟，很麻烦的，需要你爸爸照顾啊……”

好在儿媳住院没多久就顺利产下了小梅森，又过了没多久就带着小梅森出院回家了。相隔不到两昼夜又见到妈妈了，茱丽自然喜不自禁，一进门就搂着妈妈的大腿说这说那，说个没完没了。妈妈对她说，我给你带回来一个惊喜——你弟弟回家来了！你看，那是谁？茱丽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扭头望去，目光里露出狐疑和探询的神色。接着，她迅速地甩掉鞋子，换上拖鞋撒腿往沙发跑去。她爬到沙发上，俯身看着弟弟，满脸都是幸福的表情。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弟弟，还试图把弟弟揽在怀里。爸爸妈妈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轻轻把梅森往沙发边上挪了一挪。在爸爸的辅助下，茱丽把小梅森半搂在怀里，脸上露出满足而惬意的笑容。

茱丽围着弟弟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离开。后来都在大人们的催促下，她上楼洗了个澡。洗完澡后，她换上一身干净、漂亮的花裙子又跑到楼下，爬到沙发上，想要躺在弟弟的身边，搂着弟弟一起睡觉。这时小梅森有些醒了，两只小腿不停地乱蹬，茱丽没法躺在他的身边。她撩起裙子，想用裙子盖住弟弟乱蹬的小脚，可那怎么能盖住呢？她不住嘴地问这问那，”弟弟怎么不说话呢？”“弟弟怎么不睁眼睛呢？”“弟弟怎么不坐起来跟我一起玩呢？”我们对她说，弟弟太小了，还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懂。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子的。茱丽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大懂得。不管怎么说，茱丽的表现足以让我们放心，她看上去是一个称职的小姐姐。

从此，茱丽走上了姐姐的“领导岗位”，并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看上去她心里充满了光荣的责任感和十足的使命感。弟弟熟睡的时候 ，茱丽静静地站在他的床边，默默地盯着弟弟看。弟弟有时哭闹，茱丽张开双臂，让妈妈把弟弟交给她，她要抱着弟弟哄他安静下来。妈妈给小梅森喂奶的时候，茱丽把小凳子搬到妈妈身旁，踩在上面说：“妈妈，我来帮你……”当妈妈给小梅森换尿布的时候，茱丽往往站在妈妈的旁边，帮着拿这拿那，忙个不停。其实，她还这么小，能帮妈妈做什么呢？但她像个小大人似的，什么事都想做，只要能尽到一个姐姐的职责，只要能让妈妈少一点儿辛苦和劳累。

不过，我们也看出来了，自从家里添了这个弟弟，茱丽多多少少有点儿失落感，她有时会隐隐约约地流露出担心妈妈对她的爱会被弟弟夺走的危机感。有一次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在楼上给小梅森喂奶，奶奶伺候茱丽吃饭。茱丽从小都是妈妈喂饭的，这回不是妈妈喂饭，有些不适应，接连地高声呼叫“妈妈，妈妈……”不好好吃饭。奶奶告诉她，妈妈正在楼上喂弟弟吃奶，她更大声了，一定要妈妈下楼来喂她。奶奶有些着急，吓唬她说，你再不好好吃饭，妈妈不喜欢你了。没想到就这么一句，正说到茱丽心里的痛点，她“哇”地一下子大哭起来。我对她奶奶说，你别这样说她啊，你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还有一次，也是吃饭的时候，是妈妈喂她。吃着吃着，茱丽又不好好吃饭了，“噗噗噗”地往地下喷吐食物。妈妈好言好语地制止她、劝导她，她也不听。我说，茱丽这是故意用夸张的行为吸引人们的注意、博得人们的关爱呢。妈妈则很心烦，她生气地对茱丽说，你再这样不听话，妈妈不要你了！这下茱丽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那个伤心，真是梨花带雨啊。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下来——小孩子都是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天大的事也过一会儿就好。这时奶奶在一旁开导她说，你这样气妈妈，不听妈妈的话，那往后我们都不喜欢你了。你猜茱丽是什么反应？她扬起小脑袋瓜，骄傲地回答：“爷爷喜欢我！”

我写作这篇文章时，是7月29日，是小梅森出生的第十天。不过，按照这里的算法，是小梅森出生的第九天，因为这里把新生儿出生的当天视为“0”天，出生的次日才是第一天。这反映出他们与我们国家的数字观念有一些不同。我们计数都是从“一”开始，以“十”为结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中国人的数字概念中没有“零”的位置。而西方人则不是这样，他们计数是从“0”开始，以“9” 为结尾，没有“10”的位置——“0、1、2、3、4、5、6、7、8、9”。

由这种理念延伸扩展开来，我们会发现，中国有“虚岁”的概念，小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一岁（虚岁），过了一个春节，孩子就两岁了。而这边没有“虚岁”的概念，只有“周岁”，孩子生下来是“0岁“，等过了第一个生日，他才一周岁。中国人传统上认为，胎儿在娘肚子里时就有生命了，所以一出生就是一岁了。近些年来，中国也有了“0岁”的概念，“0岁”的称呼慢慢被人们所接受。我们再看月历牌上的星期表，它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从星期一开始，到星期日结束，而是从星期日开始，到星期六结束。这也是他们重视“0”这个数字的表现。在英国和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说英式英语的国家， 楼房的第一层并不叫“First floor”，而叫“Ground floor”， 而”Ground floor”上面的那一层才叫“First floor”。以此类推。你看，“0”在他们眼里有多重要。

出生10天来——我们还是按照中国人的方法来计算出生天数吧，小梅森已有了明显的变化，不仅体重增加了，而且皮肤也更加光洁、润泽了，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皱皱巴巴的了，越长越招人喜欢。只是他的视觉和听觉还不完备，看不到我们喜爱他的表情，也听不到我们对他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到茱丽真像她自己承诺的那样，这么喜欢弟弟，这么疼爱弟弟，这么尽心地帮助妈妈照看弟弟，心里总是涌动着股股暖流。我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文字——

曾几何时，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 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可爱。你教我学会了真情，懂得了关爱， 也明白了事理。那一声”姐姐”的称呼是世间最动听、最美丽、最感人的呼唤！前世有缘，今生相依，幸而有你做我的姐姐，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快乐和阳光，在细碎烦杂的生活中平添了许多喜悦和憧憬。

若干年后，当小梅森长大了，懂事了，再给他看这些文字，相信他一定会对”姐姐”二字的内涵有了自己的感悟和理解。

（作于2022年7月29日，加拿大哈利法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