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往事钩沉——战友“生死情”】(一)</p><p class="ql-block"> 八一专辑</p><p class="ql-block"> 作者 王平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内容简介:</p><p class="ql-block"> 我向毛主席保证,这是一件每个细节都发生过的真实事情。只是为避免侵犯隐私,改用了化名。</p><p class="ql-block"> 入朝一别,倏近60载,无数次寻觅。千里见信,已是阴阳相隔。</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父亲病逝刚过“头七”,母亲仍未从悲伤中缓过神来。</p><p class="ql-block"> 窗外细雨撞在玻璃上如泪水般滑落,留下无数道溜痕。渐渐地,整个玻璃呈现一片斑驳模糊。</p><p class="ql-block"> “嘟……”电话铃响,军干所值班军官打电话到家里:“李处长,节哀顺变!收发室有封你家的挂号信,给您送去?”</p><p class="ql-block"> “谢谢邵干事,不麻烦了。”母亲放下电话,努嘴对我说:“收发室取信。”</p><p class="ql-block"> “哎!”我一路小跑着到门卫室拿到挂号信,翻看信封,觉得很奇怪。信是由宁夏银川军分区干休所寄出,再从南阳我父亲农村老家的县民政局辗转多日才到洛阳军干六所。</p><p class="ql-block"> 信封皱巴巴,边角起卷。信封上写有好几个经手人的笔迹。从农村老家“查无此人”、“转”镇邮政所,再转县民政局军转办,显然历经坎坷。</p><p class="ql-block"> 母亲也莫名其妙,慎重拆开信封,信的内容是:“大队支部书记,我是贵队王村生同志的战友,当年一别,几十年杳无音信,甚为思念!急寻王村生同志的现在联系地址。”</p><p class="ql-block"> 落款:林溯源,还有那陌生遥远的通信地址和宁夏银川区号0951的座机电话号码。</p><p class="ql-block"> “林溯源?!” 母亲瞬间泪目,抚信失声大喊。</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我和母亲都没见过“林溯源”这个人,但“林溯源”这个名字在我家出现的频率极高,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说这个名字始终贯穿着我们家生活的全部。</p><p class="ql-block"> 尽管“林溯源”并未真实出现过,但是父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频繁提起,以致“林溯源”几乎成了我们家一个既朝夕相处又不真实存在的“影子家人”。</p><p class="ql-block"> 我扭脸看,母亲恍惚梦中,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奇怪声音。</p><p class="ql-block"> 我的手和脚也在发颤,想停却又停不下来。当气力再次从脚上回到腿上回到全身时,对往事里难以磨灭印记的回忆,源源不断涌上来……</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自幼年懵懵懂懂时,我就常听父亲念叨:“俺有一个最好的战友,叫林溯源……”</p><p class="ql-block"> 这个屡屡提及的“林溯源”以及其音容笑貌、趣闻逸事,毫无疑问都如刀刻斧凿般印在全家人的脑海。</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五四年参军,连她也没见过“林溯源”。</p><p class="ql-block"> (母亲参军时的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讲,四九年底父亲与林溯源同在北京总C某部任职,两人彼此照顾,情同手足。当时林溯源妻子赵桂芬随军,已生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p><p class="ql-block"> (照片来自百度,仅起烘托气氛)</p> <p class="ql-block"> “那会儿,你爸是单身,我还没参军呢。五一年底老林入朝参战,再没回来。五九年大院北调至张家口,赵桂芬携子女从北京回原籍。再后来,六九年中苏关系紧张,我们又秘调内地洛阳。此后两家失去了联系。”</p><p class="ql-block"> 父亲经常讲起那段我们早就耳熟能详的故事:“林溯源用剪子给俺剪头,刀口很钝,扯得头皮生疼,俺唉呀呀乱叫,哈哈哈!”</p><p class="ql-block"> 我们习惯性的陪着他笑。</p><p class="ql-block"> 每每说起对老战友的思念,父亲都显得很激动:“老林资格比俺老,四七年参军,当过排长、区队长。他平日里像老大哥一样照顾我,还救过俺一命。”</p><p class="ql-block"> “哦?”</p><p class="ql-block"> “那次俺俩在昌平县执行任务,泅渡过河时遇到旋涡,俺小腿肚突然抽筋,浑身使不上劲,武装带上有托卡列夫手枪和两个子弹夹,来不及解,人就直往河里沉。”</p><p class="ql-block"> “后来呢?”</p><p class="ql-block"> “老林已经上了岸,转身看俺在河中下沉,他‘嗵’地又跳下河,游过来拽俺上岸。他边拍打边做人工呼吸。好半天俺才吐出河水醒过来,老林累得呼哧呼哧说不出话。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完蛋了。要不是老林,今天我坟头上的草已经长好高了。”</p><p class="ql-block"> 我笑不出来,陷入沉思。</p><p class="ql-block"> (父亲年轻时使用化名“水波”的证件照片)</p> <p class="ql-block"> (父母年轻时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每逢春节、国庆和中秋,家里买点肉打牙祭时,母亲都在桌上多摆一副碗筷。父亲会郑重其事地说:“老林,你先吃!”</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很清楚,每隔几年总有一段时间父亲就会心神不宁,丢魂似的打军线电话四处查询“林溯源”的下落。</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根筋的秉性,他多次趁出差之际赶到北京香山、东北丹东、四平、河北张家口和甘肃天水等原部队住地,到处打听“林溯源”下落,但结果总是杳无音信。</p><p class="ql-block"> 七九年那次好像打听到林溯源的大女儿随军工厂迁徙到陕西铜川,父亲赶去寻找又扑空了。</p><p class="ql-block"> 苦于久久找不到“林溯源”,铁骨硬汉的父亲偶尔背着人会潸然泪下。</p><p class="ql-block"> 二〇〇二年,父亲罹患原发性骨癌住院,已经扩散到淋巴系统,疼痛难忍。他卧床给我讲:“朝鲜战争爆发,总部调我和林伯伯同批入朝。我们到丹东鸭绿江边,志司情报部命令调我俩中的一人入朝上前线,一人留守后方指挥机关负责联络。</p><p class="ql-block"> 刚入朝时志愿军没有制空权,每天都遭美军覆盖式轰炸,上前线的牺牲概率非常高。林溯源拦住俺说,甭争了,你还没结婚,我已经有儿有女了,我上前线!”</p><p class="ql-block"> 讲到这里,父亲眼眶噙泪,感慨说:“这可不是简单一句话,战友之情大于天。这是生与死的抉择呀!“</p><p class="ql-block"> 父亲颌骨抖动着说:“当时,俺俩互留照片和老家地址,彼此相约,如果谁牺牲了,另一人就给对方家捎信,并将遗物交给其家人。”</p><p class="ql-block"> “爸,林伯伯照片和他家的地址呢?”</p><p class="ql-block"> 父亲搓着手,愧疚又遗憾地说:“五二年俺也接令准备入朝,上级严格要求情报人员自查和纠查毁掉随身一切私人物品。”</p><p class="ql-block"> 最终父亲未能入朝参战,仅在边境中方一侧的后方指挥部做反特工作。</p><p class="ql-block"> 父亲弥留之际还强忍疼痛给我讲老林夫妇的趣事:“五三年俺从中朝边境返回在北京香山的原部队,林溯源仍在朝鲜境内作战。</p><p class="ql-block"> 那会儿还没认识你妈,俺穿的旧军装、破袜子全是你桂芬阿姨帮着缝补,鞋垫也是她亲手做的。</p><p class="ql-block"> 冬天,俺手裂得像后山的松树皮,桂芬嫂子特意买蛤蜊油捎给俺。她在大院里挖马齿菜、芨芨菜,包野菜饺子叫俺去吃。俺呢,提枪上山打了山鸡、野兔就送到她家。俺常去帮她家干些搬煤、劈柴力气活。</p><p class="ql-block"> 桂芬嫂子是文盲,那阵刚参加扫盲学习班。俺去帮她挖菜窖,她拿腔拿调的乱用词儿,夸奖我说‘你是精神不死,永垂不朽’!呵呵!”</p><p class="ql-block"> 我不吭声,静静的听父亲恣意汪洋、直抒胸臆。我不是在敷衍,而是希望这样能转移他片刻的疼痛。</p><p class="ql-block"> 父亲难得的愉悦,笑得像枯萎的花。</p><p class="ql-block"> 他气若游丝地说:“八九年,俺偶然听北京总部一个老领导说,五三年老林在朝鲜金城战役抵近侦察时中弹牺牲了。“</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随着父亲逝去,这一场史诗级的寻找,就此落下了帷幕。</p><p class="ql-block"> 可万万没想到,父亲刚刚过世七天,我们家寻找了半个世纪的“林溯源”,竟冷不丁的突然冒了出来,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p><p class="ql-block"> 我急剧喘息,释放骤升的肾上腺素。</p><p class="ql-block"> 甭说别人问,就连我这个写者也辄自撂笔称奇:“这么寸?是真的假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北京总C某部与领导、战友们合影。现在从照片仍能看到很多熟悉的伯伯、叔叔面孔,如任部长、鞠部长和同班张同学的父亲。他们的子女跟我都差不多大小。</p><p class="ql-block"> (家庭影集里的老照片,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人是我父亲)</p> <p class="ql-block"> (战友。照片来自百度图库)</p> <p class="ql-block"> 究竟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欲知详情,且待下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