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守在父亲的灵柩前,我好几次想对女儿说:“爸爸没有爸爸了。”</p><p class="ql-block">可是,我还是犹豫了。一来,我怕自己痛哭失声,二来,我担心给女儿思想上带来压力。</p><p class="ql-block">操办完父亲的后事,回到家中,我还是忍不住对女儿说:“爸爸没有爸爸了。”</p> <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7月8日晚上8:00,我接到屏显“母亲”打来的电话,说话的是邻居的儿子,很是急促:“我爷爷晕了,你赶快回来吧。”</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一丝不祥迅速地漫上心头。</p><p class="ql-block">我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p><p class="ql-block">我踉踉跄跄一边下楼,一边心急火燎地给哥哥、妹妹打电话。好在他俩就在我小区附近,我们慌慌张张地开车回家。</p><p class="ql-block">一路上,我心里兵荒马乱,心想“快点,再快点”。恍惚中,有几次险些撞到隔离墩上。</p><p class="ql-block">我是6日下午7:00,和父母打了招呼后,才从家中离开的。</p><p class="ql-block">我的生母1976年去世,当时父亲36岁。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拉扯我们兄妹几个长大。长期的高强度劳作,使父亲患上了腰肌劳损。有时他疼得睡不下,也只是咬紧牙关强忍着,从不告诉子女们。</p><p class="ql-block">那些年月,我印象中的父亲,除了整日辛苦忙碌,把家中所有的苦累揽下,再就是闷着头抽烟和强烈的咳嗽。</p><p class="ql-block">父亲太苦了,他担负了人生太多的沉重,所有的艰难和痛苦他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p><p class="ql-block">2012年6月,父亲患了脑梗。因为年纪大了,只好放弃了手术治疗,在洛阳150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医生让回家用些常规的药。</p><p class="ql-block">2014年,父亲又患了心梗。到北京海军总医院检查后,显示心脏冠脉血管堵塞 95 %。因为年龄的原因,医生说,要是为老人好,就不建议做开胸手术或放支架。开了一些常规的用药后,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这之后五六年的时间,父亲除了继续操持土地之外,开始养蜂。他的身体虽让人觉得担心,但并无大碍。</p><p class="ql-block">亲戚朋友见了父亲总说,生活好了,孩子孝顺,又都很争气,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p><p class="ql-block">每当这时,父亲只是和善地微笑。父亲没有嗜好,不会享受,不爱娱乐,只求耕耘,不图回报,除了最简单的生活所需之外,他几乎没有物质上的要求,真像一头老牛,只需一束干草便能不倦地耕作。照时尚的说法,父亲就是那种完全不懂得生活的人,衣、食、住、玩,他没有一样在意。</p><p class="ql-block">2019年冬天,父亲开始时不时咯血。他守口如瓶,不让继母给子女们说。没有父亲的允许,母亲是绝对不敢惊动我们的。</p><p class="ql-block">2019年春节前夕,父亲已经是大口大口地咯血了。</p><p class="ql-block">继母感到害怕,不得不告诉了我们。</p><p class="ql-block">我们兄妹几个一齐回到家里,劝父亲赶快去住院。父亲一直重复强调:“没事,只是咳嗽带点血丝,没事。”</p><p class="ql-block">在我们不停地、艰苦地规劝下,父亲不情愿地,准确地说是在我们的强迫下去了医院。</p><p class="ql-block">B超、普通CT、增强CT、磁共振、肠镜,各种检查和化验。</p><p class="ql-block">检查结论令人万分沮丧:肺癌。</p><p class="ql-block">在场的人脑子都“轰”的一下。</p><p class="ql-block">我们研判后,决定正视现实:放疗。</p><p class="ql-block">癌症,是一种私密的、需要亲人之间相互使眼色、附耳小声说出来的疾病。</p><p class="ql-block">父亲从我们难以掩饰的悲苦中,从我们似乎一切都非常好的假象中,明白了一切。</p><p class="ql-block">父亲没有揭穿儿女们“只是炎症,烤烤电就会好了”的爱心骗局。</p><p class="ql-block">其实,父亲的信息来源是多角度的。医院多处刺眼的“肿瘤科”的标识,病友们的嘘寒问暖、沟通交流,医生毫无顾忌的问话,还有一些自恃聪明的病人,在走廊里大声地讲解放疗与化疗的区别,各自的副作用大小。</p><p class="ql-block">父亲果断地开始戒烟,把抽了几十年的烟袋锅扔了。</p><p class="ql-block">每周一至周五,我们用轮椅推着父亲去放疗,周末的时候回家休息。</p><p class="ql-block">父亲一回到家,精神就明显好起来,忙着照看他养的十几箱蜜蜂。</p><p class="ql-block">有个朋友在市中心医院做护士长,她对父亲照顾得很精心。</p><p class="ql-block">还有个好朋友,时不时炖了鸡汤给父亲送去,看着他吃下。</p><p class="ql-block">这些,让父亲心里很温暖。</p><p class="ql-block">其实,从内心深处,父亲是极不情愿去医院的。他固执地认为,医院是为了赢利,去那儿是花冤枉钱的。</p><p class="ql-block">放疗了一个周期,咯血总算是止住了。我们心里稍感宽慰了一些。</p><p class="ql-block">只是眼睁睁看着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一个个都痛苦地离世,我们几个人心里总是有许多不安。</p><p class="ql-block">咳嗽带浓痰,低烧不退,腿肿,消化不良......我们和医生针对各种症状,被动地采取着相应的治疗措施。</p><p class="ql-block">复述父亲在医院放疗的冗长过程,只能让我更加痛苦。</p><p class="ql-block">经过放疗,从表象上看,父亲的病情明显减轻了,气色也开始好转。然而,父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急剧地消瘦,行动起来也有些吃力。</p><p class="ql-block">即便这样,父亲还经常开着三轮车,不停地去打理他的土地。</p><p class="ql-block">前年秋末,为以防不测,我们遵照父亲的自主决定,在老家的山顶上,爷爷的坟墓旁,为父亲预造了一穴墓。</p><p class="ql-block">施工的那两天,我和父亲住在老家。这是五十年来,我唯一的一次在老家过夜。对父亲来说,也是五十年来唯一的一次。</p><p class="ql-block">父亲冒着凄冷的秋雨,到现场仔细察看了他老百年后的归处。在这个过程中,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p><p class="ql-block">父亲还拿出平时省吃俭用的钱,付了机械施工的费用。</p><p class="ql-block">趁这个时间,我顺便把老家的院子也整修了一下。砌了新的院墙,用防腐木做了两个门楼,清理了破旧的猪圈、鸡窝。还朝父亲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山崖上的一个水塘,铺砌了一条小道。</p><p class="ql-block">我带着父亲去看。看得出,父亲很满意。</p><p class="ql-block">去年4月,父亲进食时吞咽出现了困难。又经过多番劝说,父亲才同意去医院。</p><p class="ql-block">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p><p class="ql-block">检查结果又是让人最不愿看到的:食管癌。</p><p class="ql-block">天呐,天呐,天大的不幸接踵而至啊!</p><p class="ql-block">苍天啊!无情的苍天啊!苍天不公呐!</p><p class="ql-block">医生把接下来病情会如何发展,摄食的注意事项,平静地给我们讲的很详尽。</p><p class="ql-block">这,让人说些什么好呢?</p><p class="ql-block">这,该如何是好呢?</p><p class="ql-block">这,让我们怎么对父亲开口呢?</p><p class="ql-block">我感到无比的迷茫和困惑。</p><p class="ql-block">父亲不想让自己的病情影响家人的情绪,只是很释然、很轻松的宽慰儿女们:“人老了,毛病都出来了,很正常。管它是啥病,能治啥样是啥样。”“人早晚都得走,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不能让你们受这个苦。”“你们都好好上班吧,我没事。”</p><p class="ql-block">放下一袋袋沉重的CT胶片,又开始了新的部位的放疗。</p><p class="ql-block">父亲强打起精神,很配合。</p><p class="ql-block">期间,我们尝试着到洛阳找了一位老中医,开了两次中药。第一次服中药后,父亲的病情确有好转。看到父亲思想压力小点儿了,我们就带父亲去了龙门石窟。上那些台阶时,父亲还是力不从心。</p><p class="ql-block">第二次去看中医时,医生没等我们把病情表述完,就让助手把包好的药拿出来了。父亲认为医生看病太过潦草,针对性不强,服中药时自然没了信心。这一次,基本没有什么效果。</p><p class="ql-block">去年夏天,我去厦门学习时,了解到一剂药对食管癌有效,我立即花了几千元买了回来。父亲服了一次,副作用很大,就不再喝了。</p><p class="ql-block">去年官方有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如果世界有奇迹,CAR-T就是!目前,CAR-T疗法治疗实体瘤已火力全开!胰腺癌、肝癌、胃癌等14大癌种传捷报!120万元一针,癌细胞清零不复发,这药贵得值!”</p><p class="ql-block">我的一个好朋友买有这方面的保险,只要父亲能用得着,他情愿提供方便。</p><p class="ql-block">这则新闻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世界上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统统不是问题。万分可惜的是,父亲患的癌症不在这个癌种范围。</p><p class="ql-block">无语。</p><p class="ql-block">真无语。</p><p class="ql-block">又是一个秋天,父亲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只是漫长的治疗带来的副作用,使他的摄食量大不如从前。身体活动幅度稍大一点,就会引起气喘。</p><p class="ql-block">父亲干不动出力活了。</p><p class="ql-block">几经劝说,父亲勉勉强强同意把十几箱的蜜蜂廉价卖了。他内心有几多不甘,做儿子的能体会得到。</p><p class="ql-block">去年农历11月11日,是父亲81岁生日。那一天,我们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沉醉于相聚的温暖氛围中。还有一些好朋友,也到现场为父亲祝寿。父亲很开心,我们心里也格外放松舒畅,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依靠。</p><p class="ql-block">生日宴后,我们带着父亲上了韶山。尽管是一个肃杀凋零的冬日,但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每个儿女心里都是暖烘烘的。</p><p class="ql-block">今年元旦后,县里举办了一次领导干部参加的考试。我笔试、面试都取得了理想的成绩,父亲知道后,很欣慰。</p><p class="ql-block">尽管父亲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但他是坚强的,他从没向困难低过头。或许是我们甘苦与共的亲情,或许是我们心灵相依的和睦之家,给了父亲抗争疾病的非凡勇气。</p><p class="ql-block">今年春节,一大家人看着身体日渐好转的父亲,感到很是幸福。我们对父亲的身体感到了少有的信心,我们又一次感到父亲身上那股任什么也压不垮的硬气。</p><p class="ql-block">前一阵子,政府号召人人做核酸。父亲骑着三轮车,跟没事人儿一样,兴高采烈地带着母亲一同去,很有点炫耀的成分。</p><p class="ql-block">有一天,我对父亲说,去我舅家-马原的路,有希望拓宽和硬化。父亲说,那再好不过了。</p><p class="ql-block">今年六月,县交通部门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把金灯河村至马原村民组的4公里山道进行了拓展。</p><p class="ql-block">那些日子里,父亲每天晚上都要和大舅通电话,询问修路的进度,并说路修好了他要回去看看。</p><p class="ql-block">父亲大半辈子都在山里生活,他对出行难深有痛楚,能看到公路通到家门口是他最大的心愿。</p><p class="ql-block">十年前,经过我的呼吁协调,通往我的出生地-核园,居住地-南岭的公路都先后修通了,回老家就是不到两个小时的事儿,一下子轻快了许多。但去我舅家的山路坡度大,坎坷不平,只能走三轮车。</p><p class="ql-block">由于没人关注,那个地方被人忽视,成了全县唯一不通公路的村民组。山里的人对此也不抱任何希望。</p><p class="ql-block">让舅家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政府这次竟然把大路修到了家门口。</p><p class="ql-block">7月5日,我的堂姐夫因帕金森病住院。我父亲听说了,执意和我们一块儿到医院探望。中午,我们兄妹几个和父母及堂姐一起,在饭店愉快地吃了饭。席间,父亲谈笑风生。</p><p class="ql-block">出了饭店的门,我对父亲说:“想去我舅家不?想去了随时送你去转转。”</p><p class="ql-block">父亲说:“没事就不去了,有啥事了,再去。”</p><p class="ql-block">我隐隐有些担心地说:“你要是身体有啥不对劲,就直接去医院,不要自己硬扛。医院再说是专业的。”</p><p class="ql-block">父亲说:“没事,我的病全好了。现在啥事没有。”</p><p class="ql-block">大哥开着车,我们把父母送回了家。</p><p class="ql-block">家里的院子是五月份开始翻修的。起初是,我看到大门外用小棍儿别的篱笆太寒酸,让朋友帮忙网购了木栅栏。</p><p class="ql-block">当把木栅栏往菜园边上栽的时候,我才发现,油亮的木栅栏和碎砖块砌的池子极不相称。</p><p class="ql-block">于是,我找来朋友,让他们合计一下更好的方案。</p><p class="ql-block">这一下,问题全出来了:院里的水泥地面碎了,需要铺成石材;室内和外墙上的石灰斑脱了,需要换做真石漆;两个花池的功能须合并一下,东边的铺上地砖,摆上石桌石凳,闲暇可做烧烤……</p><p class="ql-block">还有顶棚、水池等,都需要更新或提升。</p><p class="ql-block">原本500块钱想解决的事儿,预算一下子扩大了100倍。</p><p class="ql-block">既然是我的动议,那索性就一场场地干吧。</p><p class="ql-block">父亲虽然嘴上说,花那钱干啥哩,但工程每实施一项,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在施工现场,打零工兼做监理。</p><p class="ql-block">5月19日,父亲还和我一起回老家看了原本属于我家的一副碾盘和两副磨盘,后来拉回来放置在门前的小树林里。</p><p class="ql-block">父亲端来水,把碾盘清洗了一下,供过往的乡邻休憩。</p><p class="ql-block">工程陆陆续续干了两个月,院里院外焕然一新,完全是另一番风景和感觉。</p><p class="ql-block">其中,东西厢房4个门的油漆,是父亲独立完成的。</p><p class="ql-block">父亲的身体奇迹般的越来越好。我们兄妹,还有亲戚们,都十分欣喜地说,老人家总算闯过了所有的关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每天都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p><p class="ql-block">今年的夏天出奇地炎热干旱。看着院子里枯蔫儿的花草,我和大哥把水枪插上,把整个院子里里外外冲洗了一遍,花花草草们也痛痛快快地畅饮了一把。</p><p class="ql-block">我看到父亲在窗户处宠溺地看着我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p><p class="ql-block">走的时候,看父亲睡觉了,就没打招呼。</p><p class="ql-block">7月6日,我又从山里拉回来一副磨盘和七个碌碡磙,放置在小树林里,小树林一下子出落成了休闲公园的模样。</p><p class="ql-block">父亲站在旁边,看着一副副石器从车上卸下来,又一副副按原有的状态支起来。其间,需要什么工具时,我们就支使父亲去取。有两根䦆头把,被撬折了。</p><p class="ql-block">7:00,我从家里走的时候,叮嘱父亲,有空了把地上的砖块碎屑清理一下。</p><p class="ql-block">事后,听继母说,第二天,父亲清理了那些垃圾后,开始摆弄新䦆把,又是砍,又是刨。</p><p class="ql-block">按我脑海中的设计,院落整修的活儿,只剩下无障碍通道的栏杆和坐便器后面的扶手还没有焊装了。</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有两辆救护车急速地闪着灯,已经停在我家房前了。</p><p class="ql-block">我们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p><p class="ql-block">屋里是不可言喻的静。</p><p class="ql-block">父亲躺在地下。医生说这样有利于抢救,躺在床上对抢救无益。</p><p class="ql-block">医生在父亲的胸口上使劲地按着。父亲像熟睡了一样。我们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央求医生多作努力,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动作。</p><p class="ql-block">继母一遍遍地说着当时的情形:“正吃着饭,还说着话呢,就突然坐下去了。我说你晕了不是,可不敢吓我哦。”</p><p class="ql-block">我俯在父亲身边,无助地拉着父亲的手,唤着“爹,爹”。可是,父亲没有应声。</p><p class="ql-block">从未亲眼目睹过死亡的我,仍未感到危险的来临,我根本就没往那上面想,还在坚信父亲一定会好过来,会和他的儿女们再说几句话。</p><p class="ql-block">情况完全不像我想象的乐观,残酷的事实很快就打破了我的幻想。</p><p class="ql-block">医生把我和哥哥叫到屋外,神色严肃地让看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p><p class="ql-block">即便是再好的医生,到了这个时候,一切措施和言语都显得格外苍白,他也不可能有回天之力。</p><p class="ql-block">这是大家始料未及的。</p><p class="ql-block">直到此时,我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父亲去世了。真的是去世了。父亲无任何痛苦,安详地走完了人生的历程。</p><p class="ql-block">我不想避讳“死亡”这个在人们看来不吉利的词语。人是唯一知道自己将来会死的动物。既然死亡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人生结局,又为什么要刻意忌讳它呢?</p><p class="ql-block">我愿意说,我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无法回避。</p><p class="ql-block">我不觉得这样说是对父亲的不敬或不孝。因为我们即使不承认,父亲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p><p class="ql-block">从来没有一件事让我这般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毫无办法。</p><p class="ql-block">面对父亲的去世,我束手无策,我无能为力,我无任何办法延长他的生命。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也只能是无奈地接受。可我还是不能不说我受到了父亲去世的打击,开始陷入了对父亲的怀念并进而在深感懊悔和遗憾中不能自拔。</p><p class="ql-block">因为,这是我的父亲,是我最亲爱的人。</p><p class="ql-block">虽然在长达三年的看病过程中,我们也将父亲数次转院,可还是让我留下了没将父亲送到省城或京城最好医院的遗憾。事实上,我们也清楚,即便真到了大医院,即便是世上最昂贵的药和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也未必能看好父亲的病。</p><p class="ql-block">父亲耗尽了毕生心血,如一盏灯,油已耗尽。</p><p class="ql-block">死亡,悄无声息地把他微弱的生命之火吹灭。</p><p class="ql-block">但,也许会让这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p><p class="ql-block">如果呢?</p><p class="ql-block">万一呢?</p><p class="ql-block">有了这个经历,我现在似乎有资格批评那些电视剧里描写亲人去世的情节,活着的人扑在死者身上放声痛哭,这不是事实,起码说不够真实。</p><p class="ql-block">其实,当你的亲人,你最亲的亲人离你而去时,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痛哭,而是麻木,十分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无所谓悲喜。甚至,当我看到继母将父亲微睁着仿佛要最后再看我们一眼的眼睑合上,我还是难以相信,相信父亲只是睡着了,父亲会醒过来。</p><p class="ql-block">我期盼着能出现奇迹,我充满希望地等待着。</p><p class="ql-block">这种时候,能够安慰的东西,惟有等待和希望。</p><p class="ql-block">得知消息的左邻右舍都来了,大家张罗着把父亲抬到床上。</p><p class="ql-block">大哥给父亲剃了头,刮了胡子。</p><p class="ql-block">继母和妹妹给父亲擦洗身子。</p><p class="ql-block">我几次摸了摸父亲的额头,如同当年父亲摸我的额头,然而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木木呆呆。</p><p class="ql-block">是该通知舅家人了。该让我的妻子、女儿知道了。</p><p class="ql-block">每拨出一个电话,我都泣不成声,哽咽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p><p class="ql-block">几个最要好的朋友来了。</p><p class="ql-block">他们理性地商议着丧葬事宜。谁通知亲戚,谁联系丧葬用品,谁负责回老家伐墓,谁负责来客的吃饭……</p><p class="ql-block">不一会儿,父亲的寿衣拿来了。往他身上穿这9件华丽的衣服时,我才感觉到他似乎真的去世了。因为我们将他扶起时,他不再睁眼。</p><p class="ql-block">父亲是多么舍不得我们,舍不得这个家啊。他对自己,对生活,一直是充满着希望和留恋的。</p><p class="ql-block">乡邻们帮助我们将父亲的遗体放在冰棺里,移置在堂屋的中间。冰棺通上了电,嗡嗡地作响。</p><p class="ql-block">冰棺前用竹竿扎了一个架子,扯上一道幕帘,幕帘前放置了父亲的遗像,遗像前摆了香案。香案上摆着供品,点上了两支长明蜡烛,香炉里插上了祭香。</p><p class="ql-block">灵堂就这样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起来了。一时间,烛光摇曳,烟雾缭绕,氤氲着乡村灵堂的神秘氛围。</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布置好灵堂,我们孝子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哭灵和守灵。</p><p class="ql-block">早已穿好白衣白衫头戴孝帽、腰系麻绳的我们,齐齐地跪在父亲的灵堂前,从黑塑料袋里拿出一些纸锞子(纸质的金锭、银锭和箔)在烛焰上点着,放在香案前地上的一只瓦盆里。瓦盆的底部被我们弟兄们提前旋了几个洞,每个儿子一个,需要本人亲力亲为。</p><p class="ql-block">一直忙到夜里12点多,邻居和朋友们在一切安察停当之后,才一一散去。</p><p class="ql-block">我坐在椅子上,一夜未合眼,不停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p><p class="ql-block">平时,我是不抽烟的。</p><p class="ql-block">其他至亲也都一言不发。</p><p class="ql-block">冷不丁,灵堂前拴着的那只鸡,会扑棱几下翅膀,让人顿时一激灵。</p><p class="ql-block">早上五点多,天刚蒙蒙亮,来帮忙的乡邻们就陆陆续续来了,院里院外热闹起来。</p><p class="ql-block">村里的总管自动履行职责,向来帮忙的人发号施令:</p><p class="ql-block">xx搭棚,xx拉煤气,xx买菜,xx端盘……</p><p class="ql-block">几个土厨师腰系围裙各入其位,在胡同里支起了大铁锅。不一会儿,大铁锅已烧得热气腾腾。</p><p class="ql-block">院子里人声鼎沸,一派喧嚣。</p><p class="ql-block">7月9日这一天,从白天到晚上,我们都在父亲的灵堂前守灵。</p><p class="ql-block">有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向父亲遗像鞠躬致哀时,我们孝子们就磕头致谢。</p><p class="ql-block">有人拿来枕头和旧衣服铺在地上,以防我们的膝盖跪得麻木疼痛。</p><p class="ql-block">在我们哭灵的同时,与我们有亲戚的同辈(小的)姐妹们和晚辈孝侄孝孙们都要来哭灵,来和父亲做最后的告别。</p><p class="ql-block">亲戚们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来,还有许多是从外乡或老远的地方赶来,郑州的,焦作的,山西的。所以来哭灵的人们是陆续而至,参差不一的。</p><p class="ql-block">络绎不绝的人流,反映出父亲生前极好的人缘。善良、诚实、耿直和无私,这美好的声誉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最珍贵的遗产。</p><p class="ql-block">每来一拨人,哪怕是一个人,都会拿过来三根香伸到蜡烛上点燃,插到香炉里。当烟气飘散开来,他们就会匍匐在父亲的灵堂前,叫着他们该叫的称谓,如叔、舅、姑父、姨夫等,哭出声来。</p><p class="ql-block">在这时,总管有着巨大的权力,他神气地嘴上叼着一支烟,耳朵上还夹着一根,站在台阶上高声大气地吆五喝六,掌控着事情的节奏和进度。</p><p class="ql-block">主家已起不到任何作用,所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只管费用的开支,总管说需要买什么只管往外掏钱去买,或直接到礼桌处去取。主家明确有专人管理提前买好了的东西和收的礼品,如烟、白布、肉等。开支的事儿至关重要,如果处理不好,就会落下“不够意思”“小气鬼”甚至“不孝”的骂名。二是只要来客,主家孝子们一律得向其磕头表示感谢。除此之外,主家所需要做的也就是像个木偶人一样在灵堂前守候着。</p><p class="ql-block">冒着滚滚的热浪,娘家人来了。我们要到门前的路上去跪迎。</p><p class="ql-block">待舅们、姨们看了父亲的遗容后,大家开始流着泪坐下来说话。内容大抵是诉说父亲在世时的种种辛苦,父亲为养育儿女所付出的种种艰难和不易,还有儿女们未能尽孝的种种遗憾和悔恨。</p><p class="ql-block">父亲的入殓是在第三天的上午十点多进行的。</p><p class="ql-block">十点钟左右的时候,乡邻们在院子里已吃过了早饭,都散在桌旁或院外的石墩上,边抽着烟边等待入殓时刻的到来。</p><p class="ql-block">孝子们和娘家人都已集中在父亲的灵堂前。香案已经撤去,布幔已被扯开,堂屋里所有的帘子都拉上了。那口巨大的黑漆柏木棺材并排放在了冰棺前。</p><p class="ql-block">我们兄妹几个,用孝布小心翼翼地从父亲的身下穿过,然后大家一齐慢慢用力,把父亲从冰棺里移到了黑漆的棺木中。</p><p class="ql-block">棺木底已撒上了防潮的草木灰,草木灰上又铺摆了一层翠绿的柏枝,寓意父亲万古长青。柏枝之上铺上了厚厚的蓝缎被褥。父亲舒适地平躺在簇新的被褥上,头枕着一只同样簇新的绣着日月、山川、花卉图案的枕头。</p><p class="ql-block">我们在父亲的手边放了一条香烟。尽管父亲在医生的告诫下戒过一段时间烟,但后来我们都由着他的性子,想抽时就抽,只是能不抽尽可能不抽。父亲说,别人下棋打麻将,我也没啥爱好,就吸根儿烟。我们听了,都不置可否。</p><p class="ql-block">妹妹在父亲身上摆满了银箔,流着泪说,爹在世时节俭惯了,从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到了那边不能让爹再受穷,让他走时多带些。</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棺材被抬到了院子外边,放置在两条长凳上。</p><p class="ql-block">我的巨大的悲痛来临就是在这个时候。就是在我们跪在父亲的棺材前,乡邻们拿着砖头高高举起要钉棺盖的时候。那是冗长程序的最后细节,一切仿佛就要盖棺定论。</p><p class="ql-block">大哥哭喊着:“爹!躲钉啦!”!“爹!躲钉啦!”</p><p class="ql-block">这时,我的哭声和泪水突然就像大河决堤,势不可当。</p><p class="ql-block">晚了,一切都晚了。</p><p class="ql-block">如果我们能预计到父亲已经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们一定不会顾忌花费,我们会孤注一掷地护送父亲到大城市医院去,哪怕是能争取父亲再多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们就会感到欣慰,就不会落下遗憾。</p><p class="ql-block">如果我能知道父亲就要离开人世,我肯定会像陈红唱的那样“常回家看看”,甚至住在家里陪他说说话,聊聊天。</p><p class="ql-block">晚了,一切都无法弥补。</p><p class="ql-block">晚了,一切都无法挽回。</p><p class="ql-block">我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填补这些缺憾了。</p><p class="ql-block">我相信世上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从容容地尽孝。</p><p class="ql-block">可惜,人们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p><p class="ql-block">所谓的来日方长,一不小心就会被我们弄成后会无期。</p><p class="ql-block">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孝敬父母并不是要做惊天动地的事,而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平日里,几句贴心的话语,一个平安的电话,一条暖心的短信,一声轻轻的问候和祝福……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让父母安心、幸福、温暖或者是高兴,其实这就是孝。</p><p class="ql-block">时光啊,匆匆,太匆匆。</p><p class="ql-block">孝,一定要趁早,趁早。</p><p class="ql-block">否则,一切追悔莫及。</p> <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作为长子,大哥跪在棺材最前面,扛着柳木门幡,那根细长的柳树枝上挂着一嘟噜雪白的纸条串儿。</p><p class="ql-block">大哥的旁边是我,我的后面是弟弟、堂弟及侄子等男孝。棺材的两侧是以妹妹们为主的女孝。</p><p class="ql-block">男女孝子白花花地跪了好大一片,也哇哇地恸哭成了一片。</p><p class="ql-block">一个平板车早已等候在棺材前面。人们七手八脚把棺材抬上车。我们弟兄们坐在车厢里,一手抚着棺材,一手抓着车帮。</p><p class="ql-block">上午11:00,车队开始徐徐前行,朝老家山顶的方向。</p><p class="ql-block">走在车队最前面的是一辆双排座车。车上装满了花圈和祭品。每逢路过村庄,都要鸣炮示知。</p><p class="ql-block">说来也巧,原本极其炎热的天气,此时渐渐地凉爽了。驶进老家那个行政村的地域,一点儿也不觉得热了。</p><p class="ql-block">谢天谢地!感谢天气!</p><p class="ql-block">人们纷纷评说,好人有好报啊。</p><p class="ql-block">下午2:00,长长的车队到达老家的房屋旁。</p><p class="ql-block">这儿,也早已搭好一个灵棚。老家的乡邻们簇拥在四周。</p><p class="ql-block">乡邻们吆五喝六的把棺木从平板车上抬下来,在许多人的挽扶下放进灵棚。</p><p class="ql-block">随着总管的吆喝,“孝子贤孙都来烧纸儿”“老少外家都来烧纸儿”之类的话语,一批批处在这种亲戚关系序列中的认识和不认识的亲戚们来到父亲的灵堂前跪下,叫着相应的称谓哭将开来。</p><p class="ql-block">这一程序进行完,出殡正式开始。</p><p class="ql-block">人们将棺木抬上平板车,由车子拉着往墓地行进。</p><p class="ql-block">我们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来,举着门幡,举着纸扎祭品,哭着向坟地走去。</p><p class="ql-block">墓地距离灵棚的位置只有几十米远。长长的出殡队伍,很快就到达了墓地。</p><p class="ql-block">我们仍然跪在地上点纸大哭。</p><p class="ql-block">那些纸扎的祭品也被点燃,在那冲天而起的火焰中,我们似乎看到了父亲。</p><p class="ql-block">下午3:00,下葬开始了。</p><p class="ql-block">棺材被钩机用绳子拽吊着,缓缓地荡向墓穴。跳下去的两个人将棺材推进了墓穴深处。</p><p class="ql-block">这是父亲在那个世界的位置,永久的位置。</p><p class="ql-block">下面的人开始在墓穴口一层层地垛砖。在砖行将垛严实的时候,伸进手去,把放在棺材上面的油灯点燃。</p><p class="ql-block">接着,钩机开始向墓坑里填土。很快,墓坑被填平,并隆起了一个土堆。</p><p class="ql-block">对于还生活在阳世的人们来说,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父亲的标志。</p><p class="ql-block">葬礼结束了,人群开始散去。可我们还没有走,我们一捧一捧地向父亲的墓冢上培掬着土,力求让父亲的墓冢再圆一些,再好看一些。</p><p class="ql-block">哥哥、弟弟、妹妹先我回去了,他们还要招呼告别的亲朋和乡邻们。</p><p class="ql-block">我还没有走。</p><p class="ql-block">我想和父亲再多呆一会儿,再静静地呆一会儿。</p><p class="ql-block">我站在父亲的墓前,没有悲哀,没有伤痛,仿佛一切已事过境迁。</p><p class="ql-block">我想和父亲再最后说一次话,说一次没有应答的话,如同40多年前我骑在树叉上,望着生母的坟茔,汇报着我的考试成绩。可是,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说些什么。</p><p class="ql-block">我感到我和父亲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他就在我脚下不到5米远的地方,却比远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遥远到了我们永远不可能再相见。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父亲终于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老家,回到了他深深眷恋的故土。</p><p class="ql-block">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芳草衰了,有再绿的时候。但是,生命走过了,却永远无法倒退回去。那些与父亲共度的时光,如同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了。</p><p class="ql-block">于我而言,似乎再也没有了可供惦念的人和地方。也就是说,我再也没有了牵挂,没有了庇护,没有了依靠,再也没有了回路和归宿。好比是,工作中取得了成绩,或是遇到了难题,想汇报和请示的时候,却找不到主管领导了。</p><p class="ql-block">我回到老屋,找了把镰刀,把院子里那些疯长的杂草和灌木,全部砍割了去。</p><p class="ql-block">我把现场的矿泉水瓶、快餐盒、塑料袋,还有遍地的烟头儿,凡是由这次丧事带来的杂物,一一收拾干净,有的拿火烧掉,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p><p class="ql-block">一直到夜色朦胧,暮霭炊烟。</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父亲骑着三轮车,还是穿着那件规整的上衣,一边往前行驶,一边给人打招呼。</p><p class="ql-block">父亲的形象很清晰。</p><p class="ql-block">我确信,我的父亲和别人不一样,确实还在世着。</p><p class="ql-block">我惊喜地看着父亲,并上前和父亲搭讪。</p><p class="ql-block">这时,我看到父亲露出干瘪而又黝黑的胸膛,脸上出现了多少有点恐慌的不自然表情。仔细看,他又是我的父亲又不像我的父亲。一转眼,父亲便倏然遁去。</p><p class="ql-block">这是把父亲安葬在故乡的山坡上之后回到城里,连续几个晚上我做的梦。我真想梦想成真。</p><p class="ql-block">当从梦境里醒过来后,当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人躺在现实的床上之后,当我回想着梦中的父亲那真实而生动的影像时,满脸泪水默默地任意奔流。</p><p class="ql-block">我方才知道,一个人的悲痛,一个人失去亲人的悲痛,只有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深刻地显现出来。</p><p class="ql-block">坦白地说,我最近还是梦到父亲,还是从内心深处觉得父亲没有离去。这样的梦我做了多回,不能一一叙述。</p><p class="ql-block">这几天,我回到家里,看着继母蹒跚的身影,看着父亲的遗像,看着大门上的挽联,一个令人窒息的悲伤将我击中:父亲真的回不来了!</p><p class="ql-block">仍然在那几间旧屋里忙碌着的继母,虽然看起来没有起伏跌宕的表情,但她喃喃地说:“这么大的院儿,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p><p class="ql-block">我能想到的是,父亲的去世,让我明白了很多,也让我有了一些改变。</p><p class="ql-block">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珍惜,什么叫亲情。</p><p class="ql-block">我真正地懂得了,什么叫失去了不能再回来。</p><p class="ql-block">父亲的去世,触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甚至改变了我对世事的看法。</p><p class="ql-block">在此之前,在父亲健在的时候,我只知道父亲就是父亲,而没有更多的感悟。甚至知道“乌鸦反哺”之理更多的是道义和伦理上的,没有上升到感情的层面。</p><p class="ql-block">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p><p class="ql-block">父爱,真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之爱。</p><p class="ql-block">当然,母爱也应是第一伟大之爱。只是,我五岁时母亲就不在了。</p><p class="ql-block">无论是父母爱儿女,还是儿女爱父母,那是在儿时点点滴滴渗透进血液的水乳交融之爱,是深入骨髓之爱,是其他的爱所不能代替的。</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勤劳的人,一个质朴的人,一个坚强的人,一个好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p><p class="ql-block">虽然,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再不可能找到父亲。可对于我们来说,他还活着。</p><p class="ql-block">父亲活着,活在我们的心里,永远,永远。</p><p class="ql-block">我们爱父亲,爱他……</p><p class="ql-block">父母在,人生即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p><p class="ql-block">父亲,安息。</p> <p class="ql-block">亲爱的爹和妈</p><p class="ql-block">一天天一年年把我养大</p><p class="ql-block">百里千里为我操心常牵挂</p><p class="ql-block">含辛茹苦供我读书学文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勤劳的爹和妈</p><p class="ql-block">还在老家地里种庄稼</p><p class="ql-block">花椒树下汗水洒</p><p class="ql-block">硬是把隆冬忙成盛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一次回老家</p><p class="ql-block">满满的爱后备箱里塞不下</p><p class="ql-block">为我装青菜</p><p class="ql-block">为我整鞋袜</p><p class="ql-block">拉着衣袖不松手</p><p class="ql-block">多少叮嘱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从青丝到白发</p><p class="ql-block">爹妈还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娃</p><p class="ql-block">你们的恩情天地大</p><p class="ql-block">孩儿我懂得如何报答</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手擀面》继入选2018年《河南中考》(语文)试卷,成为现代文阅读考题后,又入选2021年河南省普通高中招生考试现代文阅读题,均为16分。</p> <p class="ql-block">父亲的手擀面 </p><p class="ql-block">作者:吴天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昨天一顿普通的午饭,竟勾起了我对父亲做的手擀面的回忆。</p><p class="ql-block">印象中,父亲做的手擀面很地道,很好吃。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还会馋得直流口水,一直流到心里,化作满满的幸福。</p><p class="ql-block">我家的老屋建在大山深处的树林里,一家独居,没有邻居。小时候,母亲因病早早离开了我们,坚强的父亲独自挑起了一家人的生计。一天到晚忙完粗重的农活,还得在简易、低矮、晦暗的灶伙里给一家人做饭。父亲的“厨艺”中,难度较大的除了蒸馍,说实在的,最具代表性和观赏性的当属做手擀面。</p><p class="ql-block">做手擀面,是力气活,更是技术活。乡下的女人们一般都会做,男人会做的实在少有。做手擀面无非是和面、擀面、切面、煮面这几道工序,但技术的高低会让面的味道差别很大。而父亲不仅会做面,还做得一手好面,甚是难得。假若按规范的技术等级来评定,父亲做的手擀面,在我心里应该是大师级的上乘之作。</p><p class="ql-block">先是和面。用葫芦瓢搲面粉倒进搪瓷盆里,然后倒适量的清水。父亲一只手按着面盆不让晃动,另一只手在盆里把面和水搅拌成面穗儿。面和水的比例多少全凭经验,面干就加少量的水,过湿就添面粉。面和好的标准是“三光”,即盆光、面光、手光。父亲和面时就像艺术家在精心创作自己的作品,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一块面团在面盆里被父亲的手搅来拌去,一直到它变得光滑起来。</p><p class="ql-block">这时,父亲会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花几分钟时间揉面。父亲在案板上撒上面醭,然后右手握成拳头,使劲在面团上反复揣、轧,直到面团变得瓷实。面轧好后稍停片刻,把面团放置到案板的一角,用一块湿抹布遮住,醒一会儿时间。面醒好后,再把大块面团切分成若干面剂儿,如同中药要分几剂喝一样。面剂儿的数量依人口多少和饭量,面剂儿的大小依擀面杖和案板能容纳且适于擀面为宜。</p><p class="ql-block">这些基础做完,接下来便是擀面了,这是关键。父亲系上围裙,先用光滑的擀面杖把面团压扁,然后卷在擀面杖上,两手抓住两头,胳膊撑紧,以胳膊带动擀面杖,像做韵律操一样有节奏地来回推碾着,而且还要用力均匀。每当这时,年幼的我总是好奇地看着父亲手中的擀面杖一收一放,前后滚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为了让擀出的面厚薄均匀,父亲会按一定规律变换方向和角度来卷面,每结束一轮推碾动作,父亲就会在摊开的面上洒一层玉米面粉,为的是防止面粘连到一起。不一会儿,父亲手中的面被擀成薄薄圆圆的一大张,直径差不多达到案板的长度,有时也会超出案板垂下来。父亲再一层一层把擀好的面边折叠,边撒面醭,边像叠罗汉似地叠好。</p><p class="ql-block">切面是最潇洒、麻利的环节。父亲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放在叠起的长方形的面卷上,五指轻轻压着面,其中用四指并拢,一边紧贴着、顶着菜刀,一边缓缓后退,锋利的刀在父亲的手中就像长了眼睛。这一刻,我屏住呼吸,万分崇拜地、直勾勾地观看着父亲切面的动作。很快,面就被切成了粗细均匀的条状。有窄一点儿的韭叶儿面,有时也会切成宽面叶儿。最后,父亲放下手中的刀,手在面上一拨,然后提起来一擞,再在案板上一甩,发出“啪”的一声,面条便被整齐地码在案板上。之后,面条被移到高粱秸秆集成的排排儿上,只等着下锅了。</p><p class="ql-block">事非经过不知难。成年后,我曾经多次尝试、仿效父亲切面的刀法儿,遗憾的是一直也没有学会,更不消说擀面了。仔细想想,凡事都不那么简单,定是自己疏于练习,不甚用心,正所谓“功到自然成”。</p><p class="ql-block">锅里的水被哔哔作响的柴火烧沸腾之后,就可以下面了。煮面需要掌握火候,时间短了面夹生,时间长了会把面煮糊。当面下进锅里,煮了几分钟,锅里水开始往上漫溢的时候,就迅速掀开锅盖,加上少许清水。面条浮起,沉下,再滚起。随着锅里的热气翻腾,灶伙里氤氲缥缈,弥漫着煮面时特有的醇厚面香。</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吃面时,除了盐和一丁点的油、柿子醋,其它的诸如酱油、剁椒、葱末、蒜苗、姜、味精等调味料,都没有,更不消说肉了。倒是煎笨鸡蛋,山里不缺。</p><p class="ql-block">吃饭时,伴着鸡鸣狗吠,合着缕缕炊烟,家人或坐在石板儿上,或蹲在地上,边吃边搅。挑起一筷子面,吸进嘴里,很快全身便会因为这碗面而热乎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一碗面,就这样被我们吃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要知道,那个味道,是任何一道山珍都无法比拟的。之所以我刻意不拿海味来作比较,是因为那时候除了海带,着实还没有见过其它所谓的海产品。</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举家搬到了镇上。镇上的小卖铺什么都有,当然也有现成的挂面之类。我哥的岳父在街上有个磨坊,既磨面粉也轧面条,我们兄妹常常兴高采烈地拿着面粉去换回机器轧制的面条。父亲终于可以不再辛苦地日日擀面了,大家都认为这下父亲得到了解脱,每天中午可以好好歇歇了。但父亲总说机器轧的面条不好吃,依旧擀面杖不离手,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再后来,乡村做手擀面的也越来越少了,手擀面这一民间最传统、最普遍的饮食加工手艺,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出。父亲的年龄越来越大,身体渐渐不如从前,但他似乎无视时代的变迁,从不舍得松开手中的擀面杖。</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和妹妹在一起吃饭,说到了父亲的手擀面,说好久没吃总有念想。不久后的一天,我晚上加班到10点多才回家,看见门口有个身影,走廊灯亮了,父亲坐在门外楼梯的台阶上,靠着墙,半眯着眼。见我回来,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只是怯怯地说,中午听天梅说你想吃咱家的手擀面,我做好了就拿来,谁知家里没人,这下面估计压久了要粘一块了,不好吃了……</p><p class="ql-block">我当时已泪眼模糊,不知道该说什么,竟然发了火:谁要吃手擀面,刚从医院回来你乱跑啥……父亲还住在镇上,离我在县城的家有十几里,得坐半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还要爬楼梯,而他上周还在医院躺着。</p><p class="ql-block">两年前,我半夜突然做梦,脑子迷糊起来,恍恍惚惚间一会儿是我又回到小时候,父亲在不停地擀面,一直擀,我让他歇着,他不说话,还是擀;一会儿又是他坐在我家楼梯口,抱着装面条的袋子,靠着墙,半眯着眼,静静地等……</p><p class="ql-block">手擀面,一直是我心底最温暖、最难忘的记忆,也常常把我的思绪拉回最艰苦、最伤感的年代。我怎么会不明白,父亲的手擀面之所以感觉格外好吃,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用心,是因为他把对家人的关爱和呵护,都悄悄揉进了面里,融进了滚烫的面汤之中……</p><p class="ql-block">正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父亲又打来电话:你过星期回来吗?我多擀点儿面啊……一滴泪水悄悄从我眼角滑出来。父亲每隔两天都会打同样的电话,他忘了他站起来走两步都很吃力了,他忘了我昨天刚刚从他那里回来,他忘了他已经再也擀不动了,都是我提前到超市买好面悄悄放在案板上盖起来,假装不经意掀开给他看:擀这么多面呀,这下我有口福了。然后下面,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吃,吃完赶紧去厨房洗碗。</p><p class="ql-block">我怕下一刻,自己会泪流满面。</p> <p class="ql-block">张竹林 ‖ 父母,我愿给您磕一生的长头</p><p class="ql-block">原创 zjl50338 大河诗刊社 2021-12-22 20:0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母,我愿给您磕一生的长头</p><p class="ql-block">题序:根据吴天敏的散文《忆》和《父亲的手擀面》写起,父母与儿女时刻心灵相通,不管你信不信,我信。</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一个忆字,以种子的方式</p><p class="ql-block">苏醒。与真实对坐</p><p class="ql-block">寻求复活</p><p class="ql-block">妈妈墓前的树枝,绽放</p><p class="ql-block">血红的指印</p><p class="ql-block">两行清水,随着呢喃</p><p class="ql-block">从眼眶溢出</p><p class="ql-block">八百次的路过</p><p class="ql-block">八百次的回眸</p><p class="ql-block">儿想妈的心,滴血</p><p class="ql-block">情,在雷声的琴弦上路过</p><p class="ql-block">曾经,遗存的痕迹</p><p class="ql-block">轻轻叹息</p><p class="ql-block">幼年的日影,西斜</p><p class="ql-block">落日,酿造着朝霞的风景</p><p class="ql-block">泪水在石庵上,爬</p><p class="ql-block">高度,让月亮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石碑,跃动的每一个字符</p><p class="ql-block">撞碎,瞳仁里的一汪清水</p><p class="ql-block">倚在舅舅的怀里,送妈走</p><p class="ql-block">那年,我才五岁</p><p class="ql-block">借一滴庄稼的汁液,庇护</p><p class="ql-block">祭奠,跟着堂姐的哭泣</p><p class="ql-block">老屋,旧瓦,贮存着</p><p class="ql-block">乡音的厚度</p><p class="ql-block">泥土,保持的颜色</p><p class="ql-block">倒扣。翻阅家谱</p><p class="ql-block">从人间的最低处,叩响</p><p class="ql-block">二十四孝里的琵琶琴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一碗面条,在</p><p class="ql-block">父亲手中的擀面杖上,蒸煮</p><p class="ql-block">知觉冰凉,脸颊和双眼滚动着水滴</p><p class="ql-block">才发现,身体的脉络里</p><p class="ql-block">隐藏了渴望母爱的意念,和</p><p class="ql-block">传承千年敬老孝老的坐标</p><p class="ql-block">山地、石庵,栎树</p><p class="ql-block">今天,拧不干的空气</p><p class="ql-block">浸润着儿女思亲的泪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面朝老人,跪下来</p><p class="ql-block">逆光中的满头银发被风,点亮</p><p class="ql-block">耕种、读书,点火取暖</p><p class="ql-block">一切都有回声</p><p class="ql-block">皴裂的手,累弯的背</p><p class="ql-block">托起,日子的酸涩与古老</p><p class="ql-block">父亲的手擀面碗里,泪眼</p><p class="ql-block">翻卷出清凉凉的露珠</p><p class="ql-block">从酸到甜,岁月的苦辣</p><p class="ql-block">都被双亲额头上的战壕,埋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睫毛种出的露珠,浸润</p><p class="ql-block">五千年日月</p><p class="ql-block">父母,把自己活成一株</p><p class="ql-block">葳蕤的老树</p><p class="ql-block">膝前缠绕的儿孙,刺绣着古村的</p><p class="ql-block">一座座老屋</p><p class="ql-block">村前村后的山地,绿树挂上浓荫</p><p class="ql-block">不同维度的鸟鸣</p><p class="ql-block">跌宕,起伏</p><p class="ql-block">所有坚硬的存在</p><p class="ql-block">都将</p><p class="ql-block">柔软地逝去</p><p class="ql-block">我们抱紧父母的叮嘱</p><p class="ql-block">就像紧紧抱住我们所剩无几的生命</p><p class="ql-block">(作者系河南省诗歌学会三门峡分会会长)</p> <p class="ql-block">文艺创客</p><p class="ql-block">48.6万</p><p class="ql-block">2021-05-09</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忆</p><p class="ql-block">作者:吴天敏 </p><p class="ql-block">妈妈长什么样子?你还记不记得。</p><p class="ql-block">我不记得了。</p><p class="ql-block">我记不清她的笑,她的好,甚至我有没有喊过她一声“妈”,我都不记得了。</p><p class="ql-block">如果一个人,连对妈妈回忆的资格都没有了,是不是很可怜?</p><p class="ql-block">我是山里长大的娃娃,一个山头连着另一个山头,一眼望不到边儿。我出生的时候,家里有限的一点儿山地已经养活不了我们几个孩子了。</p><p class="ql-block">一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母亲、我和两个哥哥,从一个叫核园的山头搬到另一个叫范家洼的山坳 里。我们在那儿用石头砌了3间厦房,然后,开荒种地。</p><p class="ql-block">我使劲用力回忆一下,能忆起关于母亲唯一的画面,是在房屋西边的场院儿里。说是院儿,三边儿都没有墙,大天大地的。当时,漂亮的母亲好像是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勤快地拧着麻绳,场景很温馨。遗憾的是,当时母亲是和谁在说话,无从得知。</p><p class="ql-block">我5岁那年夏天,中屋里来了很多人,一会儿,一个乡村医生从里屋出来。他一连串的叹气,喃喃自语、无可奈何、神情落没。</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这件事对我今后人生的影响。</p><p class="ql-block">真相是我长大以后才知道的。</p><p class="ql-block">那一天,是母亲的第6个孩子要临产的日子。</p><p class="ql-block">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像往常一样,扛了很多山货,去几十里外的街上赶会。母亲在分娩的过程中,由于出血过多,无人照看,母亲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那年,她32岁。</p><p class="ql-block">亲戚、乡邻都来了。</p><p class="ql-block">山里不缺现成的板材,很快大家伙儿就打造了一副简易的棺材。母亲被装在里面。我没有看清母亲的模样,这辈子再也无法看清了。</p><p class="ql-block">由于母亲的去世始料未及,墓地无从选择。在离我家还不算太远的山坡上有一处向外突出的石庵,平时是放牛时避雨用的。从此,那个石庵成了母亲的安息地。</p><p class="ql-block">记得二舅抱着我,许多人在哭声中,沿着刚砍伐清理出来的道路,往那个石庵方向走。</p><p class="ql-block">后来,堂姐带着我们兄弟3个到母亲安息的地方去烧纸祭奠。仅仅是烧纸祭奠,食品、水果,都没有。</p><p class="ql-block">小学四年级的一个下午,我在放牛的间隙,有意地踅摸到母亲安息的石庵附近。我爬到一棵大栎树上,到能看到那个石庵的高度,然后,大声地说着我的考试成绩,还有哥哥们的考试名次。</p><p class="ql-block">我想,母亲肯定能听到。</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日子里,凡碰到的熟人,都会说:“这娃儿真是可怜。”</p><p class="ql-block">待我参加了工作,凡碰到的亲戚朋友都说:“唉,你妈要是在该多好。她是个好人,没福命。”</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举家到山前居住,母亲一个人还在老家的石庵里。</p><p class="ql-block">2008年冬天,我们兄弟几个合计,选了一块墓地,让母亲入土为安。</p><p class="ql-block">母亲在去世30多年后,终于有了一个温暖、安全的住处。</p><p class="ql-block">下葬那天,冰天雪地,但还是来了很多亲戚朋友。母亲的墓前,摆满了肉、白面馍和水果。这些,很多是她不曾见过和尝过的。</p><p class="ql-block">下个周末该回老家上坟了,我想给母亲多带点吃的。我真不知道母亲最喜欢吃什么。</p><p class="ql-block">我要告诉母亲,她的两个孙女都考上了研究生,不知道母亲能不能听得懂。</p><p class="ql-block">昨天,本家的人要续吴氏家谱。看到母亲的名字空着,猛然发现,长这么大,我竟然不知道母亲的名字。我壮着胆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82岁的父亲。</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叫王喜英,我的母亲叫王喜英,出生于1944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