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

华夏一钓翁

我的祖父

荷花（自画）

山水画（自画）

　古人说： 给儿孙留钱不如留书，留书不如留德。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电影《非诚勿扰2》中，李香山说他爷爷是打响辛亥革命第二枪的人。葛爷问他打响第二枪的人是谁啊？他说：不说了，搁置争议。我挺佩服他的，真会吹牛B、也敢吹。跟他比我差多了，真没他那样的爷爷。

我祖父苏玉江，生于1902年，是清光绪二十八年，属虎。黑山县四间房乡马架子村人，满族骧黄旗。祖先是清朝驿站当差，就是给皇家养马的，祖籍河北正定。古代二十里一个驿站，所谓驿站就是搭个马棚子养十几匹马。京城送信传圣旨的官员骑马到驿站，吃饭、歇息后换马继续前行。

到我太爷苏成这辈上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家道中落。爷爷叔伯兄弟六人，其父兄弟二人：苏成、苏凤。我爷爷亲兄弟五人，他行四。（兄弟起名为：山、海、河、江、湖、池）其中苏玉山是爷爷二叔的儿子，为长兄。我太爷苏成去逝的早，他们哥五个都跟他二叔苏凤生活在一起。

苏凤在方圆十里八村也挺有名：人称“凤二爷”。（听爷爷一辈儿的人讲苏家是有家谱的，清朝晚期被司屯的苏姓家族给借去了。原因是他们家族中有人中举了，吏部及省司登记时用家谱，而他们没有。这本家谱后来没送回来，这边又没人去要，丢了。太爷一辈是单字起名，爷爷一辈是玉字、父亲辈是少字，我这辈是天字。我出生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父亲给我起名没按天字排，起名:红日，弟弟出生起了:东升；我们兄弟的名字连起来是:红日东升。妹妹叫静梅，父亲说这个名字不是他起的，是一个电影放映员起的。而叔叔家的三个弟弟、妹妹都随我叫，红艳、红娟、红旭。三个男孩都与太阳有关。可见父亲和叔叔当时在起名时，也是对我们哥仨寄以厚望的。不过让老哥俩失望了，我们没有象名字那样轰轰烈烈，都很平凡。我下辈怎么排，用什么字就不知道了。苏姓在马架子是大族，至今人丁兴旺，都是乱起名字了。）

我前面的文章里说了，但凡称“爷”的在旧社会都不好惹。当时我们家也有一挂马车，一马二骡。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三头牲口都不见了，家里人都很着急。而凤二爷却没着急，吃完早饭吩咐家人们该干啥干啥。他背着褡裢出门去了新立屯，在一家马回子开的回民饭馆坐了下来。老板忙招呼：凤二爷您请坐，大老远来了有事儿吗？老爷子坐下后不慌不忙地说：二爷老了，昨天马让人给遛去了。马回子说：牲口有下处，但可能不能全弄回来了。二爷说：我他妈不管那些，说完这话转身走人。回家第三天的早上，起床后对家人们说：去，到屯子外面看看，牲口回来没有。他这没头脑的话，让哥六个都愣住了。将信将疑地分别往外走，大爷爷和我爷爷去了村北，在村外的北壕沟里不是三头牲口是什么？哥俩把一马二骡牵回家了。

另外有件事是二十多年前我老爷苏玉池给我讲的。他和二叔去大虎山赶集，买回来几头猪崽子。走到七台子村外遇见土匪了，当时叫“胡子”。手里都有枪，把叔侄二人押到一片坟地里。这里面有一帮“胡子”，到这后他们让叔侄二人拿出身上的所有人钱，然后走人。凤二爷不慌不忙地把褡裢里的钱倒在地上，为首的土匪走过来一看:忙抱拳行礼，这不是凤二爷吗。赶紧把钱装回褡裢，然后又让土匪们拿了一些钱也装到褡裢里。说了一些道歉的话，之后让一个小土匪拿着枪，把他们叔侄俩送到马架子屯外。

奶奶是大虎山四台子的姓杨，她们姐俩，无兄弟，她父亲后来过继一子。但从我记事起爷爷跟他们没有来往。和奶奶成家之后即与其二叔分家另过，奶奶生有三子二女，我父亲行二。伯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战士，辽沈战役胜利后留到地方，在黑山县南大营住军，就是县公安局的前身。

爷爷和他二叔分家后就带着奶奶去通辽了，他不识字只能做点“挑小挑”的生意。我父亲是在通辽出生的，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爷爷做小生意的同时经常赌博，这项癖好伴其前半生。有一天输多了，竟然把大姑卖与通辽西十五公里的包利营子屯陈家为妻。听父亲讲他在赌博方面十赌九输。后来在通辽呆不下去了，只好领着奶奶大伯、二姑、父亲回到了老家，没回老家马架子，而是在邻村安家河落户了。

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每天给大户打短工过日子。入冬大户人家没有活干，他就重操旧业，挑挑卖杂货。当时我父亲只有八、九岁，年关近了就和爷爷一起赶集，帮着看摊位。父亲小时很聪明，还没上学读书呢，就会称称算帐。他跟我讲爷爷去办年货了，当时卖的是鲫鱼。父亲称完算帐收钱后，都要数一数鱼的条数，买鱼人不解问他为什么？他说：怕你一会回来说不够称找后帐，那时人心不古，真的是有些奸诈之徒，把货拿走后回来耍无赖说你缺斤少两了。人们看到父亲的做法都夸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可惜我跟父亲一样，都是小时了了、而大未必佳那种。

这时爷爷尚能安份守己，很少赌博。

在爷爷四十九岁那年家庭连遭不幸，变故迭出。伯父参军在辽沈战役胜利后留在了黑山南大营。在营里得病了，部队用二马车把他送回家。那时医学不发达，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到家二天就故去了，白发送黑发，人生最悲哀的事儿。伯父出殡后三天，爷爷奶奶去上坟。回来后奶奶就大病不起了，我父亲当时13岁，去常兴给奶奶买药。回来刚进村，人们就告诉他：你妈去逝了。双重打击不算，当时我五爷苏玉湖光棍一个人，也生活在我家。奶奶去逝不到七天，他也去逝了。

不到一个月，连着抬出三口人。爷爷精神崩溃了，那时二姑十六岁，父亲十三岁，叔叔才三岁。这大约是四九年的事儿。从此爷爷白天扛活（给大户人家打工），夜间赌博。解放后土改了，党给我家分了二间半土平房，二垛秫秆，一个老柜。这些家当一个冬天全被爷爷输光了。

后来共产党毛主席禁止黄赌毒，爷爷走上了正道。在当时的大队部做通讯员，上级来大队检查时他给工作人员做饭。

我出生时，他不在大队部干了。那时是生产队，他常年在队里上工。爷爷有个种瓜的手艺，生产队每年都种香瓜，他就看瓜莳弄瓜。他种的瓜五里八村闻名。父母结婚后，爷爷始终自己过生活，他对我和我老叔非常好。俗语：老儿子大孙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吗。对我父亲不怎么好，我记忆中他自己过日子曾经养过二次猪。而过年之前都是把猪赶到四间的叔叔家去杀，而且没给我们家一斤肉。其偏心于此可见一斑。

另外领我去瓜园买香瓜或者给我买冰棍儿，从来不给弟弟、妹妹吃。

大约是一九七O年吧，爷爷就不在我们村住了。到四间房村我叔叔家去了，每年仍然在生产队去上工。平时给队里放猪，冬天生产队粮食丰收了。要放在场院里，他和另外二个人看场院。

那时我们村的小卖部很小，货也不全。记得有一年冬天，前院的一个哥哥去四间供销社买大酱。我也跟他去了，我们屯子里也就二三家有自行车。大多数人出门全靠步行，四间供销社很大。里面货也全。我口袋里有几角钱，买了二本连环画（小人书）。

发现有个塑料壳的手电筒标价1.59元，自己非常喜欢，但这个价对我来说那是天文数字。我想起了爷爷，叔叔家离供销社不太远，就去了叔叔家。爷爷正在屋里倒弄白菜呢，每家入冬前都挖个菜窖，把白菜储存起来。定期拿出来剪剪老帮子，看到我来了爷爷放下了手里的剪子。当时我什么话也没说，呆了一会就从叔叔家出来了。爷爷追了出来，后面还有叔叔家的二妹，她被爷爷狠狠地骂回屋了。这时我跟爷爷说要买手电。他说：爷爷那有钱呀，但还是跟我去了供销社。到那就给我买了手电筒，然后说回家让你妈给你买电池吧。

我拿着手电筒和前院的哥哥高兴地回家了。用本山先生的话说：当时的手电筒也算家用电器呀。

他生活在叔叔家，每年太约来我家一两次。1974年的腊月初，爷爷来我家只住一宿，就走了；说是去通辽我大姑家。腊月二十五零晨二点多钟吧，大队部通讯员把爸爸叫走了。当时我和妈妈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吃完早饭村长来我家，说爷爷在一零一高地附近出车祸了。

原来是他从大姑家回来，坐火车到黑山站下车，从通辽买了不少烟叶、茶叶，大姑又给拿了不少粘豆包儿。叔叔骑车去黑山火车站接他，因为东西多，把东西驮走了。爷爷没坐叔叔的自行车，自己从黑山火车站往四间房村走。走到“一零一”高地段时，段家村的马车受惊吓毛了，车把式不在车上。惊车从爷爷身边一掠而过，到坡下对面来了车队，人们一喊，结果是惊车又返回来了。当时就把爷爷撞倒了，车轮子轧过了爷爷的头部，立刻就……。

事后段家村赔偿一千元钱，那时的一千元钱已经非常多了。这钱全是叔叔一个人得了，爷爷当时七十七岁，那一年他在生产队上工，还挣了三千四百个工分呢。

我那时很小，后来听了解爷爷的人说他为人很倔强。生活中很吃苦，赌博的毛病得感谢党和毛主席。

他非常喜欢叔叔，直到去逝前都在帮衬着叔叔。

爷爷去逝将近五十年了，写此文章是对老人家的追思和怀念！

山水画（自画）

肖形兔（自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