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二舅,我有三叔(上)

三戒

<p class="ql-block">  这几天,“二舅”火了,好多年轻人看哭了。同学微信我:这哪里是二舅,这分明就是三叔啊!</p><p class="ql-block"> 当然,二舅是短视频博主“衣戈猜想”他二舅,三叔,是我的三叔。</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写过三叔,2020年1月14日,第三套一元人民币上女拖拉机手梁军病逝,我从回忆儿时除夕夜收到三叔一元压岁钱的快乐出发,追忆了父辈艰辛。链接美文<a href="https://www.meipian.cn/2mx1ygrp?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致敬:一元纸币上的女拖拉机手!兼缅怀我父辈的那代人</a></p><p class="ql-block"> 算起来,如果三叔在世,到今年,九十了。但他只活了64岁,也没有机会享受6688的快乐。倒是在近20岁的青春年华,便因伤驼背的痛苦中,没有沉沦,奋斗出了坚强的一生,平凡而伟大。不用回村,很治愈,当然,我也没精神内卷的毛病——就是毛病。</p><p class="ql-block"> 1932年,三叔出生在这个如今在航拍图上看上去就像一个欧洲风情小镇的山村——陈家湾。时维九月,绿色环抱的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约50个老人孩子日常生活在近五十栋彩瓦白墙的村子里。平时基本看不到人影,只有逢年过节,在外做老板或打工挣钱的中青年回家,孩子们也都从城里学校回来了,湾子里会短暂热闹一阵,门口停满了各色汽车,而那时,山岗田野一片枯黄,只有古柏和后山上并不繁盛的松树,显示一些绿色生机。</p> <p class="ql-block"><i>题图:湾子入口,秀美乡村建设的成果。</i></p> <p class="ql-block"><i>题图:九十年代初的陈家湾,从后山拍的。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回家过春节,带回一个照相机,不太会找角度,没有留下太多关于村子的记忆。但给如今早已作古的长辈留下了不少照片。底片遗失,翻拍一张。</i></p><p class="ql-block"><i>被这圈以枫树柏树黄连木为主的古树所围绕的小山坳,就是祖辈移民来此安居乐业的地方。</i></p><p class="ql-block"><i>镜头近处,是六十年代后期我家从古居搬出来后,八九十年代改建的房子。至今还存一栋。</i></p><p class="ql-block"><i>故乡的冬天,是没有什么色彩的,天然的黑白照,草木枯黄,那个年代,房子的款式基本一样,黑瓦土砖墙,门前那面墙是窗下石,一面青(砖)。房子一般是门五(也叫长三间),城里的说法叫四室一厅,含厨房火房。人多的,会做长四,或者门七(长五间)。</i></p><p class="ql-block"><i>那年给村里老人们拍照,好歹是彩色胶卷,不能拍出黑白照吧,找了半天,在隔壁堂叔家门口,找到一株绿色植物,爬墙长的忘记叫什么了,那是村子里冬天除了田里麦苗青菜外唯一的绿植。一些长辈,轮流坐在一张藤椅上,统一以这株绿植为背景拍照。连衣服款式颜色也差不多一样的中山装,蓝色或黑色,单调但充满拍照的喜悦,认真的整理御寒的帽子围巾(雷锋同款),认真的面对镜头。我回城里冲洗后寄回家。拿出来欣赏半天,然后夹到玻璃镜框里,时间久了,照片会粘在玻璃上,拿不出来了……</i></p><p class="ql-block"><i>所以,年青时的故乡,总是冬天的印象。其它季节,离家远,交通不便,也没有双休小长假,除了春节有探亲假,不可能回家的。当然,现在还有更多的人,996福报的影响下,或主动或无奈了,加班,内卷,并没有小长假,长假之类的,他们眼里故乡的冬天,一如我年轻的时候,只有枯黄……</i></p><p class="ql-block"><i>当然,现在交通方便了,车多且快,回家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我那时,省内的两个城市,回一次家,单程得两天。</i></p> <p class="ql-block"><i>题图:上图中最右边那棵大树,已经化为尘土。</i></p> <p class="ql-block"><i>题图:跟上图差不多的角度,今年春节,雪后拍的。古树少了一棵,那棵树径两米多的大枫树,上图老照片中,最右边的那棵。我儿时,底部就空洞了,可以藏一个人的那种,三大分叉中的一支,断了,过了不知几年,又一枝,断了,最后一支,砍了,因为危险。</i></p><p class="ql-block"><i>留下两米多直径,五米多高的圆柱状残躯,又坚持了好几年,慢慢腐朽,尘归尘,土归土……</i></p><p class="ql-block"><i>前几年,我发现,残根之上,有几株新枝,又长出地面……</i></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陈家湾,是祖上从江西义门陈分家后,移居来的,至今200多年了。应该是几家亲房的陈氏兄弟首先在照片中的那口当家塘后面,建起了古居。在周边的山沟沟里,筑岸建梯田,山坡开荒种地。这里多山但不高,算是丘陵地带。种啥都长,南方水稻北方小麦,芝麻大豆高粱红薯棉花都能种植,算是一个山清水秀,自给自足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全湾只有一个大门,进去是天井大堂屋。人口增多后不断往两边加盖,往后面加重(chong),按古建的说法,横多少间不知道,应该是有三重,我们家老房子在最右后角。之所以一个大门,应该是出于防御的需要。</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后期,陆续有住家搬出大屋,往周边扩展,至八十年代初,古居还保存完好。在八十年代中期,分田到户后日子渐好的第一轮大建房中,古屋被完全拆除。</p><p class="ql-block"> 三叔就出生在古屋右后边,我家的那几间破房子中。出生的那年春天,麻城发生了地震,震后霍乱爆发,土匪横行,算是兵荒马乱。出生第四天,作恶鄂豫皖三省交界处的河南商城国民党县长顾敬之的手下匪兵,又来我们乡下扫荡来了。(有传闻说近年有人居然为残忍好杀,最大恶极,双手沾满共产党员和人民群众鲜血,人称顾屠夫的顾敬之修庙,怪哉,修庙者,其恶甚于顾匪,其恶甚于南京吴女士)</p><p class="ql-block"> 乡亲们望风而逃,边跑还大声提醒不知情的人,祖父听到招呼声,收拾些行李铺盖,锅碗瓢盆之类的,挑一挑子,姑妈牵着家里唯一值钱,与人共养有半头产权的黄牛,五岁父亲自己走,产妇祖母抱着出生仅四天的三叔,一家人匆匆踏上逃亡之路。</p><p class="ql-block"> 山高林密的九人岩,烈日高温,蚊叮虫咬,饥饿难耐,白天不敢生火做饭,不敢大声说话,怕招来匪兵,毕竟,没有财物,匪兵壮丁还是要抓的!</p><p class="ql-block"> 一个新生儿,缺奶,还不能哭,哭声会暴露,更会招致周边躲乱者的不满。一如今天,密接次密接者,亦会招致周边邻居的不满。不能想象,命大的三叔,是怎么顽强的度过了那艰难的十六天静默期。</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里,那些月子坐满,还嫌婆婆照顾不周的,该治愈了……</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里,我再一次理解了那些从封控区逃跑的人,不是过不下去了,谁愿意翻墙呢?牺牲了他一个,换来大家平安,但谁知道他呢?谁感谢他呢?所以我从不谴责那些为生存而合法流动的带毒者,在传播病毒被网民肆意诅咒辱骂时,总有人说一个人害了某座城,他不来,他无法生存,谁帮助过他?</p><p class="ql-block"> 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从南京归来的我,被要求居家隔离,无聊之际,傍晚在天台上拍夕阳,邻居过来给我打招呼(有栅栏),这是我们成为邻居以来第一次近距离交流,我告诉他,我在隔离,他表示了理解的,然后,各拍各照……</p> <p class="ql-block"><i>题图:九十年代初,我家的第一张合影,那时,三叔还在(中排右侧老者),母亲还在……</i></p><p class="ql-block"><i>如今,照片中的侄子辈们,也都成了长辈,我也被人称为“五爹”好多年了……</i></p><p class="ql-block"><i>背景的这个房子,是九十年代初三哥在我们家67年从古居搬出来时,做的门七房子基础上,拆盖的。还是土砖,改成了排七,当年经济条件不好,还没粉刷。</i></p> <p class="ql-block"><i>题图,九十年代的房子,一排占七间地基,叫排七。算是突破传统户型了。</i></p> <p class="ql-block">  三叔在父亲亲兄弟三人中,排行其实是老二,因叔祖家出生了一个大他二十一天的堂哥,按老家习惯,他就成了三叔。取名时,读过十多年私塾,没赶上科举而务农的祖父,还算是个文化人,说:这伢生的不是时候,兵荒马乱的,人“捉”急,小名就叫急方。叔祖则“捉”急缺衣少粮的平常日子不好过,给二叔取小名为急平。祖父给兄弟三人分别取大名友仕(父亲,友是辈分,学优盼仕之意),三叔四叔分别为友麒、友麟。四叔出生时,家里粮仓还剩几挑稻谷,祖父又翻了翻三字经,“有左右,有谷梁”,得,四叔小名就叫谷梁。姑姑出生时,夏季大旱,颗粒无收,一家人全靠“秋天里的第一把萝卜菜”,度过了饥荒,姑姑就叫“菜娥”。</p><p class="ql-block"> 如今孩子取名,查八字,查字典,查生僻字,似乎少了一点文化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关于祖父,我没有见过,口口相传,在他120诞辰之际,我们后辈为他竖碑,写了一篇祭文,链接美文<a href="https://www.meipian.cn/1tfpj3a5?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戊戌冬至祭祖文</a>。</p><p class="ql-block"> 我也没有见过两任祖母,祖父两度姻缘,第一位祖母生下姑妈后早逝,第二任是生下我父亲叔叔姑姑的祖母,按现在的说法,那是出身于财主家庭的白富美,嫁给我祖父,那绝对是嫁给了爱情,祖父读书不逢时,辛亥革命后科举取消了,又不愿给不良地主打工,只能回家种田。身体不好,种田技术一般,人又正直,所以也是“屌丝”一枚。祖母嫁过来时,陪嫁还是很有排场的,衣物都有八大箱。</p><p class="ql-block"> 祖母也算是有些文化的人,懂一些三字经二十四孝之类的书籍,在那个年代极少见,跟着祖父过苦日子,陪嫁品慢慢的补贴光了,但她忠厚善良,待人和气,没有公主病。在她操持下,日子虽苦,一家人倒也有简单的快乐。</p><p class="ql-block"> 插播这一段,是想说说,家风的影响,真的很重要。片中的宁宁对二舅的孝顺,源自二舅对姥姥的孝顺,同意……</p><p class="ql-block"> 我家家风的传承,从祖上传下来,59年,吃大食堂的巨大浪费耗光了结余,到自然灾害降临时,大食堂里每天只能供应可以照见人影,米粒清晰可数的稀饭。我大姐那时还只有八九岁,带着我那更小的二哥去食堂打稀饭,她自已只喝那米汤,把剩下的米粒全部留给我二哥……</p> <p class="ql-block"><i>题图:2000年,家人合影,母亲还在,三叔去世四年了。</i></p> <p class="ql-block"><i>题图:2014年,三哥将排七改建,楼房落成,一家人合个影……</i></p> <p class="ql-block"><i>题图:2022春节,老排七的右边三间,我改建了一下,全家合影……</i></p> <p class="ql-block">  二舅,有机会上学,天才少年,成绩优秀,一次生病,被庸医打针,腿残疾了。听说最近残疾证办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三叔,没有机会上学,没有机会展示自己,他活着的年代,好像没有残疾证的说法……</p><p class="ql-block"> 出生于兵荒马乱,国匪,日军轮流袭扰,与他出生时的跑反一样,这种经历,有很多次,只是几岁时,就开始自己跑了,只不过家庭变大了,祖父一如既往的挑着行李担子,姑妈开始背着姑姑,父亲牵牛,三叔自己走,祖母抱着四叔……</p><p class="ql-block"> 直到1945年,日本人投降,三叔的童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的,大概也是苦难,造就了他坚强的性格,让他对新中国充满了热爱,对党无比忠诚,即便是在历次运动中,以残疾之躯,饱受摧残,初心不改!</p><p class="ql-block"> 兵荒马乱,生活得继续,匪兵不来的日子,山村的生活还是简单而平静的。三叔四岁时,父亲开始拜师读私塾了,这是长子的优势。家里穷,读书不易,祖父对父亲要求是十分严格的,天不亮就起来读书,夜晚还得一盏煤油灯烧完才能上床睡觉,祖父那二尺长的旱烟杆子,没少往父亲头上招呼。</p><p class="ql-block"> 祖父读过私塾,也会给父亲辅导,旁听生三叔,听着听着,也会背一些《百家姓》之类的,有时候父亲总卡在一个地方背不下去,三叔能熟练的接下去,这是他展示天才的第一步。</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展示过父亲题写的稻熟书香,刻在我家八二年建的房子门楣上,这房子后来归大哥和老四了。</p><p class="ql-block"> 稻熟书香,意思跟耕读传家差不多,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如今,书香不香不知道了,毒教材它能香吗?手机肯定比书香,随处可见手机不见书,跟广告插播电视剧一样,书店,也变成了经营场所,插卖书籍,打卡者众,书买没买,看不看,不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起早贪黑,挨打读书,三叔还只有羡慕的份。因为家里穷,供不起。那时为供父亲读书,太祖的养老田,叔祖是有继承权的,但他没要,也没要租金,给祖父供父亲读书,就这样,还卖了一些田,那时田地还是真产权,你家的,可以自由买卖。</p> <p class="ql-block"><i>题图:1982年我家人多,又建了一栋门五,大门上,父亲题写的稻熟书香</i></p> <p class="ql-block"><i>题图:建成40年后,82年的新房子也成了老房子,被拆除重建了</i></p> <p class="ql-block">  没有机会上学,还不是三叔悲惨人生的开始,毕竟那时能读书的是少数人。三叔的一生从此只能用命运多舛来形容,恰如其分。</p><p class="ql-block"> 尽管有些读书天赋,但三叔从七岁时开始,就只能开始放牛捡柴火,挖野菜扯猪草,帮做家务,跑腿办事。</p><p class="ql-block"> 九岁时,上山放牛,在一群人的起哄下,好胜心强的九岁少年,爬上高高的柿子树摘柿子,下来时,老树干上的青苔一滑,人倒着从一丈多高的树上,一头栽到一丈多高的石岸下去了。脑袋直接栽到脖子里面去了,人直接昏迷。</p><p class="ql-block"> 当年没有120,山村也不会有医生,一起放牛的小伙伴没有围观,大家一使劲,把脑袋从脖子里面拔出来了,扯了几棵草药止血,一位长者脱下衣服把脑袋一包,轮流往家里送。为防止严厉的祖父苛责,一群人还得撒谎说砍柴从树上掉下来的。</p><p class="ql-block"> 11岁时,与两个同伴相约水塘,一起游泳,入水过猛,一下子冲到了塘中央,水深超过了身高,不会游泳的他开始呼救,两同伴见势不妙,拿起衣服书包,溜之大吉,另外一个看热闹的小孩,开始大声呼救,前面介绍过的大枫树下,正好有人乘凉,飞奔过来,一个不会水的长者,义无反顾的跳进水中,呛了口水后,把三叔托到岸边,已是人事不醒,停止呼吸了。人群帮忙把三叔背回家,那时人估计也没受过紧急救助人工呼吸胸部按压培训,反正有事了,就先把人背回家。</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背着颠簸起到了按压功效,回家后,头朝下躺在一块门板上的三叔,吐了一下午水,夕阳西下之际,人活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11岁时(1943年),三叔惹上了人生的第一场官司,也是对我们家是有重大影响的事件。</p><p class="ql-block"> 起因简单,地主家的山被佃户不小心烧了,佃户赔钱后,山上的主柴被地主家砍光了,有些杂柴,三叔就和两个同伴上山去砍。砍完了准备回家时,出现两人,地主家的保安,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喝令三叔他们,挑着砍好的柴火去地主家配合调查处理。</p><p class="ql-block"> 地主亲自出面审讯,三叔提议,柴火归地主,砍刀和囱担(一种两头有包铁尖的扁担,用来挑柴火稻谷的)带走。地主眼一瞪,我很忙,哪有时间跟你们小孩子扯,脏物和作案工具没收,回去叫你们湾的领导来(甲长)接受处理。</p><p class="ql-block"> 甲长出面,地主放过了另外两个,但一心要治我家的罪。原因跟我前面写过的祖父不给无良地主打工有关。</p><p class="ql-block"> 祖父读私塾时,与地主同班同学,私塾先生也是地主父亲为主要赞助商聘请的,祖父们穷人没钱交赞助费,算是借光了。祖父学习成绩好,常得小红花,地主年龄大一些,成绩不好,总爱仗人个头大欺负弱小,祖父总带头反对校园霸凌,双方私仇暗结。</p><p class="ql-block"> 地主父亲去世后,赞助商不在了,私塾先生走了,学校就算是破产清算了。祖父只能回家自学,但科举取消,没毕业也就不包分配,祖父也就只能学习务农。</p><p class="ql-block"> 地主开始当家后,需要账房先生,相当于财务会计,应该是个重要的中层干部岗位。熟知地主本性的祖父,拒绝了地主的橄榄枝,宁可在家种田,不为地主打工,算是正式结仇。</p><p class="ql-block"> 祖父的选择,现在看来是对的,要不几年后解放了,地主被镇压,祖父难逃大难不说,我们这代的政审,估计是过不了关的。</p><p class="ql-block"> 借三叔砍了他家柴火之机,地主给乡长(地主继续读书时的同学)写了个诉状,乡里巡捕立马对祖父刑事拘留,妄图刑讯逼供。最后不是以寻衅滋事定罪,而是比较通俗易懂的纵子伐山罪,要求赔偿地主二十块大洋(不知道兑换现货币几何?),案件受理费两块大洋。并威胁如不认罪,大板伺候,过去的行讯逼供都是公开在大堂之上进行,不关小黑屋的私下关监控操作。</p><p class="ql-block"> 有熟人好办事,衙役正要动刑之际,师爷出面了,师爷算是正在读书父亲的师兄,在乡政府算是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职位,认识祖父,上前劝和道:伯伯,你这身子挨不了打,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想办法交钱取得受害者谅解,免除肉体之痛吧。</p><p class="ql-block"> 这样,回家后,又卖了一些田,凑够了赔款诉讼费,连带请了两桌酒席,官司才了结。</p> <p class="ql-block">  吃了一场官司,三叔还是健康一少年,家里日子更难过了,45年,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民谣唱道:……今冬明春更危险,豺狼虎豹布满山……。</p><p class="ql-block"> 13岁的少年开始遭遇神虎了。第一次,河边捉鱼,休息时,突然一声喊:方,背后有虎啊!三叔不及回头看,直接一沙耙往身后击打过去,正中虎腰,连续反击,同时大声呼喊,有路人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大喊助威,这样,虎逃跑了。</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路见不平一声吼,可以避免很多悲剧,比如唐山的烧烤店,有人发声,悲剧可能会避免。感恩那个一声喊的长辈,感恩奔跑过来相救的路人甲,路人乙……</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三叔和一个堂弟上山砍柴,遇到一只正在睡觉的,两人撤退迅速,未惊动。</p><p class="ql-block"> 第三次,三叔和四叔,结伴砍柴,虎飞奔而来,兄弟俩布置战术,准备上演打虎亲兄弟。同时大声呼救,棉花地里一中年人也是边跑来边大喊驱虎,老虎转身离开。</p><p class="ql-block"> 第四次,最惊险,祖父命他捡桑树枝子,手上没工具,一抬头,离虎三尺三!魂飞魄散之际,腿软差点跑不动,好在没忘记大声呼喊,旁边田里干活的一起嚎叫驱虎,远处的祖父,叔祖等人也快速赶来,边赶边喊,三叔连滚带爬的,从梯田上直接跳岸,栽倒在泥水中,旁边干活的及时先到,扶起三叔。</p><p class="ql-block"> 也是奇怪了,不产虎的地方出了虎,过后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 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老天的保佑,周边湾子里,有人被虎吃了。</p><p class="ql-block"> 更多的时候,路见不平一声吼,有用!还有,如果路人们不一声吼,下一次,老虎碰到的会是谁?</p><p class="ql-block"> 上天的眷顾还有一次,没钱读书,田少地薄,难以维持生活,祖父带着十来岁的三叔开始学做生意,熬米糖卖,人还没有箩筐带绳子高的三叔,负责卖糖,每天挑着米糖出去走街串巷,那时不是用现金支付的,一般是以物易物,用谷子换,所以回来时,还是重担子。人跟担子一般高,我们那里有个专用名词:三个矮子一般高!</p><p class="ql-block"> 45年的秋天,日本人投降了,那年棉花收成不错,三叔和同湾长辈去卖棉花,得了八块美元。买了一些日用品后回家的路上,有摆摊押宝赌博的,长辈提议,去押宝吧,少年曰:好。在套路的掩盖下,八块输了七块,只剩下一块金圆券了(合半美元)。后悔不及啊,几把就输掉了一家人一大年的辛苦,三叔不敢回家面对祖父了。</p><p class="ql-block"> 无奈之下,只能委托同行者把棉花担子带回去,三叔准备跑路了!准备去投军混口饭吃。</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看着手上的最后一元,三叔孤注一掷,再来一把,老天保佑了,或许是庄家疏忽大意了,一下子,三叔就赢了八美元,钱回来了,相当于赚了半个大洋!</p><p class="ql-block"> 果断拒绝庄家再来一次的邀请,三叔赶紧追上了同行长辈,回家,一时成为湾子里的头条爆款新闻。</p><p class="ql-block"> 我年轻时,回家过年时也打打小麻将,主要是跟家人,在外面没打过,也有一个传奇,有一年过年,三姐夫添了一副新麻将(那时可以叫码长城,现在家家都是自动麻将机了,避免作弊,懒得洗牌),新麻将开张,几个人上桌,一跳牌,我胡了!这是最大的天牌,按规矩,我能收掉其它三人身上所有的钱!现在完全不打约20年了,而且我还非常讨厌打麻将这事,谁叫我都不打的那种!</p> <p class="ql-block">  转眼就是45年,日本投降后,解放战争开始了,到47年初,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8月占领麻城(还不是解放),麻城分设麻东麻城两县,开始土改平暴工作。湾子里住进了八路军工作组,三叔参加了儿童团,当团长,组织巡逻放哨,配合工作组工作。</p><p class="ql-block"> 48年,刘邓大军转出麻城后,战争的硝烟弥漫在家乡的山水间,留下的地方军区武装遭到了国军的反扑,战争很激烈。军区部队边打边撤离了,只留下地下工作组。</p><p class="ql-block">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吃饭,一天,16岁少年与湾子里的几位长者一起进山,找工作组开了路条,准备挑炭贩卖。半夜出发,天亮时与一队国军相遇,干粮被抢后,盘问是否为八路探子,然后就地拉壮丁,为他们抗子弹。</p><p class="ql-block"> 看到国军的行进方向,少年三叔想到村子里还有八位地下工作组的同志有危险,急中生智,对带头大哥说:长官,我们穷人挑炭度日,生活本不易,工具是本钱,我人小,让我把我们的工具送回家吧。长官看了看瘦弱少年,无语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少年飞奔,走小路,抢在国军之前,给工作组汇报军情。组长还不太相信,三叔从衣服,装备,对百姓态度三个方面分析了一番,工作组才安排撤退事宜,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枪炮声。</p><p class="ql-block"> 工作组往山里撤退,国军围山搜查,慌乱之中,有人开了两枪,暴露了目标,引来疯狂围攻。</p><p class="ql-block"> 搜完山,搜村子,躲藏在农家的三人被抓住了,其中一人在当地就义,两人被押解至当时的麻城县城阎家河。五人躲过第二天返回后,感谢三叔报信之举,随后转移了。</p><p class="ql-block"> 地下工作组撤离后,农会主席被抓被杀,国民党地方武装重新控制了政权,外出避难的土豪劣绅们又回来了。白色恐怖下,三叔们被迫到别处躲避,农忙时偷摸着回家种田。风头过了才算安稳了点。</p><p class="ql-block"> 八路军来时办起了新式学校,父亲当教员,撤退了,学校没有关,父亲继续任教。祖父身体一直不好,家庭的重担就落在十六岁少年三叔的肩膀上,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力。</p><p class="ql-block"> 种田,完成摊派下来的公差(免费为伪政府干活,主要是承担送柴送粮的体力活),都是三叔承担了。</p> <p class="ql-block">  49年3月,麻城解放,10月新中国成立,17岁的三叔第一个报名参加民兵组织,年龄不够,参加儿童团吧,年龄大了。得,为了革命,三叔给武装委员出了个主意,委员倒也没要他出示准生证,出生证,身份证,学位证,无犯罪证明,无征信不良证明,证明他是他之类的程序,一句话,三叔就成了个候补民兵。</p><p class="ql-block"> 从此,三叔手持自制红缨枪,巡逻查夜清匪反霸,成为一个勇敢活跃的积极分子。积极参加二五减租,批斗地主。当年的让祖父吃了官司地主也是批斗对象,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p><p class="ql-block"> 50年开始的土改中,没有上过学,但平时繁重劳作之余,从儿时旁听,到祖父私教,三叔也算是识字的人,承担家里主劳力之余,大部分时间都在革命。19岁的三叔成为土改集训班年龄最小的一个,说话耿直,有条有理,理解政策快,热情帮助大家一起进步,区长亲自找他谈话,介绍他入团,动员他专职参加革命(那时当国家干部还要动员?想想也能理解,人才太少了,主要是识字且出身好的人不多)。</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三叔报名了,可以当时家庭条件不允许啊,参加,意味着成为一名国家干部,同时也意味着离家,走到更广阔的天地中,也意味着我们家劳力没了,田地没人种了。那时,我父亲已经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公办老师了,四叔还在上学,祖父祖母身体不好,没有劳力养不活一家人,所以祖父坚决不同意三叔出去,区长亲自上门做工作也没让祖父松口。</p><p class="ql-block"> 父母命,不可违,父母在,不远游。这样三叔就留在家里当农民了。</p><p class="ql-block"> 51年秋,响应国家号召,解决群众经济困难,湾子里决定砍树,那时山上的松树高大笔直,价值可观,卖钱分摊。</p><p class="ql-block"> 老家砍树,先放倒,去枝丫,人力抬下山再剥皮晾干。最费力的是把树从山上抬下来,这个带皮湿树很沉重,山路又陡又滑,与三叔搭伙抬树的脚下一滑,大树一弹,树就劈头向三叔砸下去,躲闪不及,三叔脑袋一偏,砸在右肩膀上,顿时倒地昏迷不醒。</p><p class="ql-block"> 抬回家,人苏醒后,痛的满床滚。乡村郎中看过后说,死不了,好不了。除非去汉口大医院做手术上石膏,当年哪有那钱?祖父说:读书卖田,官司卖田,可土改分来的田不能卖啊!又没有工伤社保支持,也没有肇事赔偿一说,都是穷人,连医药费都不能叫人家出。</p><p class="ql-block"> 想起二舅,多年后遇到了当年庸医时,庸医说,要是现在……</p><p class="ql-block"> 无钱医治,骨折导致腰部神经断裂,慢慢的,背就驼了,三叔残疾了,而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p> <p class="ql-block">  残疾了的三叔,没法参加体力劳动,养伤之余,继续由祖父私教读书,那时他想,体力劳动不能干了,生活还要继续,总得能养活自己,读书也许有用。</p><p class="ql-block"> 正好湾子里办起了扫盲夜校,三叔就参加了,三个月的时间,学习了上千汉字,能写一般的公文应用文了。</p><p class="ql-block"> 学习精神和学习成绩让三叔出了名,辅导员们总结了三叔的事迹,成了县文教系统的六个特等模范之一。图像漫画上了县政府的宣传栏,在表彰大会上介绍经验,成为全县扫盲工作中的一面红旗。</p><p class="ql-block"> 三叔从此担任了乡(老叫法,管理相当于现在的几个村)团支部副书记,表彰会后,乡里办民校,三叔当了民校大校长,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自聘老师,自己动手种地解决办学经费。乡民校办成了全区闻名的重点。</p><p class="ql-block"> 52年初,20岁的三叔,被选为农村首批党员发展对象,进县城参加培训,学习党八条,党章,文件等。</p><p class="ql-block"> 春天多雨而寒冷,100多人,住在碉堡的大通铺里,衣服湿了也没法晾干。开大会时,就是在河边的沙滩上,没有凳子,每个学员都是直接扒一堆沙子当座椅,湿的,有时天还下雨,县委书记一样露天做报告。</p><p class="ql-block"> 现在培训,都是豪华的会议室,空调吹着,舒服的椅子坐着,手机玩着,很多人更容易睡着……</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天的培训,在早春的凄风冷雨中,这第一批的入党培训班,不知道多少人坚持下来了,当然,当年这些不是问题,艰苦战争的情景,残酷多了,与牺牲的革命先辈们比,这点苦难,本身就是对新党员的必要考验。</p><p class="ql-block"> 培训班是大甑蒸饭,没有菜,饭到手时,又冷又硬。有一次,居然有一盆热腾腾的绿豆丸子汤,三叔说,那是他记忆中的一顿美餐……</p><p class="ql-block"> 回来后,同乡的三人,一个得病去世了,一个按时宣誓入党,而三叔在四十天湿寒天气的影响下,患上了黄疸肝炎,全身肿胀,当时没有医疗条件,只能土偏方对付,还得带病参加工作。</p> <p class="ql-block"><i>题图:这棵黄连木,220年了,应该是我们祖上移民来此时种下的,去年春天,树没有发芽,这是秋天,老树居然顽强的发了新叶。</i></p> <p class="ql-block"><i>题图:上图的黄连木,在今年的春天,居然又枝繁叶茂,每次回家,都要到古树下转转。</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