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湖秋色

厚源

【德宏揽胜 009】

南宛湖秋色

厚 源

当我翻山越岭匆匆赶到陇川南宛湖时，秋色已染黄湖畔，勤劳的农民忙碌着开镰割谷，收割机孤独寂寞地在空旷的田畴间穿梭轰鸣，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的绿野，仿佛一块绸缎刺绣着金黄的花纹，显得那么小家碧玉。

八月下旬，芒市坝子秋色已浓，金黄色的稻谷已是铺天盖地，到处响彻着秋收的歌谣。可是，当我从陇川县城章凤一路行驶，广袤平坦的坝子丝毫看不到一丝秋色，感受不到一点秋意。一望无垠的甘蔗林，从眼前向远方延伸，一直延伸到望不到尽头，与葱绿的崇山峻岭连成一体，仿佛是一幅绿色画卷。

甘蔗林间镶嵌的点点稻田，也是一片葱绿，与甘蔗林浑然天成。假如没有高低之分，叶片长短宽窄之别，很难辨别哪是甘蔗林、哪是稻田。

此次陇川之行，不在秋色，只是想赶着季节到南田荷塘拍摄荷花、感悟荷韵，聆听荷语，了确对南田荷塘日思夜想的无限牵挂。

早晨七点就匆匆忙忙从芒市出发，当车过猛约行至半山，一路断枝残叶，公路边的水东瓜、西南桦被狂风拦腰折断，一抱多粗的大树连根拔起，倒伏路边，巡路人员正在清除路障。狂风暴雨肆虐残酷蹂躏，一片狼藉，满目悲怆。

翻过山顶，感觉风的力度有所减弱，但是仍然可见被蹂躏过的痕迹，心里顿感不妙，南田荷塘也难免遭此劫难。当我过家门而不入，赶到南田荷塘时，眼帘所及，让我惊愕不已，正应验了一路的担忧。昨夜雷雨交加，狂风肆虐，南田荷塘已被狂风暴雨摧残得枯枝败叶，满目悲伤。荷叶被撕裂成零碎焦黄的枯荷，荷花凋落泥塘萧飒成殇，已没有了拍荷的兴趣。拍荷不成，那就环游南宛湖一圈吧。

我从南边逆溯而上，过城子林场、新寨，抵达南宛湖畔。记忆中湖边有几片稻田，与蓝色湖水相宜映衬，颇有诗情画意。更怀念户宛温泉，刻印在心里的云蒸雾蔚、小桥流水、怪石嶙峋、蛙鸣蝉唱的美景。还有挺拔在路边的古榕树，古村落，这些都是我近年来寻觅拍摄的对象。

一路行驶一路观察，湖边的稻田已荒芜，变成了放牧场，几头水牛悠闲地啃着青草，几只白鹭或飞或停，悠闲自得，吸人眼球，驻足欣赏，或掏出手机留下美好一瞬。

记忆中的几个傣族村寨，依然保留着石头路、土基墙、瓦片房。土基墙贴满牛粪饼，散发着青草的味道。几位傣族老人坐在榕树下，嘴里嚼着草烟，保留原始古朴的傣家风貌。

村庄上空飘浮着袅袅炊烟，家燕落在电线上，恰似跳动的音符，呢喃成婉转悦耳的歌谣。我惊诧在新农村大拆大建、旧貌换新颜的过程中，这个傣族寨子依然保留着原始古补的面貌，显得多么可贵。

嗯，社会进步，人民生活美好，是人之所向，但是不能盲目拆建，应该保留的民俗文化还得保留，不能让后人忘了历史，忘记了传统文化和传统美德。

国家提出文化自信，就是要保护和发扬优秀的传统文化，用优秀的传统文化教育人、鼓舞人。抢救乡村优秀传统民俗文化，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村寨旁边挺拔着几株古榕树，落叶铺满地面，行走在上面，唦唦作响。童年农村生活的点点滴滴，深深铭刻在心里，再不会被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所迷惑。心里顿然生出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愁绪，农民秉性已难改矣。

　　烈日炎炎，热浪蒸熏，迎面吹来的湖风带着一股热气，藏在草帽下的脸庞挂满汗珠，带盐份的汗水腌得眼睛火辣辣疼痛。

到达户宛温泉时已是晌午两点，几间破旧房屋，已没有了过去的喧闹，连鸡鸣狗吠的声音都听不到，寂静得有些让人窒息，只有不停歇的山涧小溪，叮咚唱着歌谣。白色雾气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道，才不会忘记这里曾经是热热闹闹的户宛温泉。

温泉背后的缓坡灌木从间，鸟鸣虫唱，山风吹拂着梨树叶哗哗乱响，几株橄榄树挂着青果，鹦鹉尖脆的叫声从山间传来。温泉前面挺拔的大榕树，宛如一把巨伞，遮挡着烈日的曝晒。温泉旁边那片造型奇葩的稻田，荒芜成了放牧草坪，几头水牛或站或睡，垂钓者撑着太阳伞，插着一排海钩，鱼儿似乎都睡觉去了，半天不撞钩。

几只白鹭在水边懒洋洋地伫立着，似乎吃饱了正在午休。肚子响起饥饿的咕噜声，选一块阴凉的石头坐下，面向南宛湖，边啃大饼边观赏湖面的风景。正午天空，蔚蓝高远，飘着几呆浅淡的浮云。

往日湛蓝的湖水，因昨夜狂风暴雨，山洪倾泄，变成了一湖黄汤，漂浮着枯枝败叶。黄色的湖面与葱翠的群山、甘蔗林，描绘成一幅黄绿相间的画面，颇有几分视觉冲击力。

“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一个人的游览轻松自由，无拘无束。枕着石头歇息，虽然疲惫，但没有睡意。站在南宛湖岸边眺望，我惊讶于四周的宁静，湖中停着一台挖沙机，沉静得就是一块冷铁，几头水牛泡在水里面，只露着一个头，尾巴都懒得甩动一下。

群山紧紧依偎着湖泊，湖水金黄闪着耀眼的光芒，此时的视觉和思绪，都与往日反差巨大，面对的不是一湖湛蓝碧水，而是一湖黄色泥汤。湖风呼呼，是否扬起滚滚波浪，湖面看不到山峦美丽的倒影，鱼儿跳跃的浪花，往日巡湖的小艇，也不见了踪影。

置身南宛湖畔，往日湖里的精彩画面，似乎都躲避着我，此次南宛湖环游，我与湖面风景擦肩而过，留点遗憾，留点念想，方有来日之惊奇。

高峡出平湖，头脑突然划过无数的历史悲歌。跨越五十多年的修筑坎坷，经历三上三下的跌宕选择，寄托着全县各族人民几多梦想的南宛湖，终成陇川坝子一泓乡愁。

沿湖一路行驶一路观赏一路拍摄，一路有游人、钓鱼者、村民、牛群的陪伴，没有感觉丝毫的孤独和寂寞，拾回了许多儿时的乐趣，弥补了许多模糊的记忆，增添了许多对故乡的感知，调浓了对家乡的情感。

行驶至坝子尽头马鞍山，登高眺望，葱绿的甘蔗、稻谷，一望无垠，朦胧处与黄色的湖水连接，调绘成一幅色彩浓重的国画。蔚蓝的天宇下，碧绿的大地间，镶嵌着几间蓝铁皮房和乳白色的竖立罐，显得那么刺人眼球，这是什么工厂建在南宛河水源头？

路过旁边，才知道那是腾陇高速公路拌料厂，沙石料堆成山丘，高大的拌料罐高耸入云，巨大的搅拌车辆进进出出，一片繁忙景象。

抬头眺望远山崇岭，一排排水泥柱竖立在绿色山岭间，天堑变通途，感叹国人的智慧和创造能力，真是无可抵挡。

伫立马鞍山河边，遥远的山峰已升起团团白云，白云下面是一排排崭新的搬迁移民新居，青色的屋面，粉红色的墙体，银白色的太阳能储水罐，点缀在蓝天白云、绿色山峦之间。

　　我没有走近移民新居，只是远远拍了几张图片，足于知到家乡的巨变，山区人民生活的改善。过了马鞍山，没有了可让我拍摄的风景。

熟悉的清平街道，行人稀少，连卖豌豆粉的摊点都找不到，只能买瓶冰冻矿泉水，感觉一番清凉。山区城镇还是缺少繁华的人气。

过了清平，路边的稻田依然一片葱绿，丝毫感觉不到秋天临近的气息。过了两个傣族寨子，感觉车窗外的稻田渐渐有了黄色，越往前走，这种感觉越浓，这是秋色的气息吗？我不管滚滚灰尘，放下车窗玻璃，看到临湖的稻田，稻谷已现金黄，在葱绿的甘蔗林包围中，显得多么诱人。

“哇塞，南宛湖秋色吗，多美哟！”

沧海桑田，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打造出今日的秋景。我想，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秋色，让人惊诧、让人感叹、让人兴奋，我有幸碰上了，就不会放过。

“啊，这真是一个坝子两重天！”

找个阴凉处停下车子，选个最佳地点拍摄南宛湖秋色。

瞧，金黄的稻田，估计面积也就六七十亩。前面是绿色的甘蔗林，中间是黄色的稻田，靠后是黄色的湖面，远景是葱绿的莽莽群山，高空是蔚蓝的天空，色彩搭配协调，层次感清晰，真是拍秋色的绝佳时刻。

穿过一片树林，靠近稻田，居高临下，黄色稻田尽收眼底。几位头戴篾帽的傣族妇女正弯腰割谷，一辆收割机轰鸣着穿梭于田间，一群水牛悠闲地啃着嫩绿的青草。

拍摄欲望盛满全身，错过了南田荷花，偶遇南宛湖秋色，真是不虚此行。

　　南宛湖秋色之美，在于万重葱绿丛间的一抹秋黄，浓浓的夏风中裹着一息秋的清香，这清香就是万物传递出的生命之味。这里的秋色，仍然带着生命旺盛的勃勃生机，没有丝毫成熟、肃杀的悲歌。

这样的秋色，看不到周围的黄叶，也没有雪白的芦苇？看不到寂寞孤单的大雁，也听不到蝈蝈、蟋蟀唱晚。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秋色无关，都与秋风扫落叶无缘，就是那点黄色的稻谷，诠释着秋天的真蒂。虽然显得有些渺小和羞涩，但“万绿丛中一点黄，动人春色不须多”。这一抹秋色，足够让我兴奋、感慨和赞颂，足够充满镜头。

我走到弯腰割谷的傣族妇女身边问道：“毕朗，陇川坝子的谷子还不抽穗呢，你们就得割谷子了？”

“我们种得早呀，老年前就撒秧子了，泼水节前就栽秧了。”

陇川坝子以甘蔗为主，稻田里冬季种烤烟、马铃薯等经济作物，五六月份才栽完秧，九月底十月初才收割。

“你们怎么栽得那么早呢？”

“被逼的呀，南宛湖要蓄水，栽晚了就会被湖水淹了，白白栽不得吃。”

嗯，陇川坝子的秋色要比芒市晚半个多月，唯独南宛湖的秋色来得这么早，这并不是南宛湖的阳光更炙热，水温更温暖，起因是南宛湖蓄水。

到了八月份，雨水渐渐落地，南宛湖关闸储水。湖水慢慢盈满，临近湖边的稻田渐渐被淹没。我看到有些刚刚成熟的稻谷，已经浸泡在水中，主人正争分夺秒抓紧收割，如果再遭遇暴雨，湖水长速更快，晚一天两天，就会被湖水淹没绝收。

“前两天我到田里看，湖水还离得好远呢，本想再养两天，哪知昨天晚上下暴雨，湖水像飞一样涨上来了”。

　　“被淹的谷子有赔偿吗？”

“没有呀，这些稻田都是被征用的，只是闲着可惜，来种一点口粮。自己要掌握好时间。”

哦，我明白了，南宛湖秋色来得这么早，原来是南宛湖蓄水所致，不得于而为之。也难怪，南宛湖秋色是一眼无法看穿的迷踪，因为湖的辽阔、湛蓝，甘蔗的翠绿，南宛湖的秋色，才那么与众不同，才让人润眼，让人惊喜。

南宛湖秋色是需要用心来寻找的，它的美是含而不露的，就像一个穿着雅致的美女，初看时感觉并无惊艳，但细细品味那颈项的围巾，腕上的手镯，你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含蓄之美，美艳就在那一颦一笑间，不仅养眼还惊艳于心。

南宛湖秋韵在于沉静，经过春夏的绚丽蓬勃，南宛湖开始瞻望安逸并极力贮藏秋的静美。那湖光、山色、秋景、鸟鸣、鸭舞、鹅翔、鱼跃、稻香。秋天的美毫无遮掩，尽情展现。

短暂半日游，无法寻到南宛湖令人震撼的大美，偶遇那点点秋色，足以给心灵带来快感，最值得回味的美艳。

山为景之灵魂，水似景之明眸；山有阳刚之美，水有内敛之情。南宛湖秋色，山光水色，佳景天成，就像是一对携手的恋人，彼此对视，倾心相拥，直到地久天长，依然相濡以沫。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南宛湖最绚丽的秋色即将被湖水淹没。迎着炙热的湖风，我愿南宛湖秋色再多停留几日，让我再好好品味这与众不同的秋色，让更多的人与我分享陇川坝子最早的秋色。

南宛湖秋色，真是可遇不可求，今日所见，恐成绝版。来日再思念，只有调出图片细细品味，慢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