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儿 （小说）（四）

逍遥老爷子

 龙舟路是成渝公路的起点，背对着望江楼，与锦江河边的公路交叉成丁字，是一条三丈来宽的碎石泥土路。

从糍粑店开始就是田坝，公路从田野中间穿过，过了沙河大桥，就在一片浅丘陵中穿行，抵拢沙河堡右转，就去爬龙泉山了。

        我和毛老幺一路，走过了沙河大桥，第一个缓坡坡走完，再往左边拐进去，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董家山，是一支空军部队的驻地，每逢周末，便会放电影。

        我走拢的时候，电影己经开演了，今晩上放的是京剧《沙家浜》。

        底下的人，都跟着电影唱起来，声音太大了，盖住了原声。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笼共才有十几个人来，七八

          条枪……”

        浓密的夜，超哥超妹些在两旁的小树林中撵来撵去的，不时地飘来女孩子娇叱的声音。

         我还没找到一个好位子，一个小女娃子就惊疯火扯地从我身边跑过，她边跑边回头张望，小脸上笑嘻嘻的，没有一丝丝惊慌，她娇喘吁吁，清晰可闻。后面追上来的正是花样儿。

        见到我，花样儿得意地裂开嘴皮，嘻嘻一笑：

        “看到没有，在惹我哩，有戏……”

        话音刚落，人就淹没在夜色中了。

        我心里好一阵酸楚，说真的，我也是血性男儿，看了那么多十八世纪的浪漫小说，怎么就遇不到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子呢？如果遇到了，我会不顾一切的去追她吗？

        电影才看到一半，毛老幺在人群中找到我，把我拉出来：

        “抢手了，走，去给矮子扎起。”

        出了人群，正碰到花样儿跟在刚才那个小女娃子后面，嘻皮笑脸地说着什么。看到我们，他刚要躲闪，被我一喊，就乖乖地过来了，听说去打架，先是一脸的不耐烦，大概又顾及到哥们情谊，只好跟着我们一起走了，边走边对那个女娃子说：

         “等一会儿我来找你……”

         我们被他拉到一个空坝子，黑压压的人头，围了一圈。毛老幺带着我们从人群中钻进去，我们这站在头排了。

        我起眼一看，矮子正和一个伙子对峙着，双方都摆出了架势，一只手离胸二三寸这，另一只手平伸出去，掌心向上，双手不时地交替着变换，眼睛盯着对方的手，双脚扎马步转圈圈，还不断地翻动手掌，都在挑战对方。看起来都不急，好像谁也没有把握先出手，只是掌心向着对方，不停地转圈圈，都是马步漂浮，一看就是唬人的。

          花样心头不舒服，马起个脸骂人：

          “狗日的抢啥子手嘛，老子刚煽了个盒盒，这下戳脱球……”

       我不懂蹁掛，但 我晓得矮子没练过，见对方的架势，也是一个假把式，心里的耽忧一下就放下了。正要上去劝架，没想到对方突然一脚抬起，向矮子的腰猛踹过来，我正要叫矮子小心，却见矮子脚下一滑，退后一步，在对方还没收腿的时候，抢先上前，一个扫膛腿，踢在对方小腿上，对方应声倒地。

        虽然输了，但对方爬起来，还是拱手抱拳，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伙子，祝你和嫂子耍巴适。二天新桂村喝茶，算我的！”

        我问矮子为何会抢手，矮子说：

         “这个虾子不落教，天天在路上拦着我婆娘，估到要耍朋友……”

        我他妈忍不住一下就笑了，啥子婆娘嘛，是才煽到的一个盒盒，耍了几天就分不开了？

        花样凑上来，拱卵起火：

        “下次碰到我，就打死这个虾子，看他还敢不敢调戏我嫂子。”

        矮子冷笑一声，随即把一杆烟喂到他嘴上：

        “花样儿，又在提虚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