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儿,儿时冬日的温暖

文昌太

<p class="ql-block">  文字:文昌太</p><p class="ql-block"> 歌曲:海来阿木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与朋友邂逅寒暄时,不经意的一句:“我们尕的时候或尕尕的时候”,瞬间勾起了我对年少时光的回忆,许多往事又氤氲在心头,只字片语在笔端流淌,以画呈现,以飨流年。本期推出火炉儿呼呼地抡起来的一些记忆。</p><p class="ql-block"> 青海地处青藏高原,一到冬天,树叶凋零,天寒地冻,时而寒风凌厉,时而白雪皑皑,一片萧瑟。每年冬天,我在街上邂逅那些穿着羽绒服,坐着小车上下学的孩子,我不由地想起了儿时冬天提着火炉儿上学的情景。八十年代,我生活在故乡的农村,全村家家户户秋季庄稼打碾后,将麦子的秸秆、衣子(碾碎而短的秸秆)都拉回家,麦草长的秸秆喂牛马等牲畜,短的衣子煨炕,灶间烧坎巴(戈壁滩上长得一种蓬松矮小的植物)或烧牛羊粪做饭。炕连着灶台,如此的设计,使燃料充分发挥作用,使温度充斥房间。闲暇居家,冬天的夜晚,一家老小依偎熟睡在热炕上,白天围拢在灶台前烤火吃饭喝茶,大抵上每一个家庭都这样抵御着寒冷,度过西北漫长的冬季。</p><p class="ql-block"> 冬天上学起的早,一声鸡鸣,睁开惺忪的眼睛,见屋内屋外黑漆麻乎,又倒头复睡。睡梦中迷迷糊糊被大人推搡,睁眼一瞧,东方露出鱼肚白,上学的时间到了。在大人们的催促下,不情愿地下了炕,穿上黑袄棉衣和鸡窝棉鞋。鸡窝棉鞋就是打袼褙加羊毛,缝罩面,纳厚鞋底,缝制而成的鞋子,穿在脚上如鸡窝一样温暖,所以被称之为鸡窝棉鞋。穿戴拾掇好了,胡乱抓一个馒头塞到书包里,就出门去学校,出门时不忘提上火炉儿。</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没有如今这样温暖的羽绒服和精致的棉鞋,上学的路上,寒气直灌脖颈,冻的嗖嗖发抖。历经寒冷之苦,使大脑洞开,孩子们翻箱倒柜,拾掇犄角旮旯,寻到了一个自家装盐的铁皮罐头,央及大人腾倒了盐,交给自己。若家里没有铁皮罐头,就寻到生产队的拖拉机站,求奶奶告爷爷,淘到了一个装过黄油的铁皮罐头,用沙石擦拭掉油脂,拿到灶火中煅烧一番,除去呛人的味道,这些铁皮罐头被孩子们在手里捯饬着,铁皮罐头下端三分之二的地方被铁钉凿出一个个距离相近的小孔,小孔环绕一周,一根细铁丝穿过小孔,一头打结,另一端依次穿过每一个小孔,在最后一个小孔处也打上结,一番操作,炉屉就做成了,铁皮罐头的最下端被铁錾子凿出一个方形的口,作为进风助燃的风门,铁皮罐头的最上端,对应的地方,用铁钉凿出两个小孔,系上适宜的长铁丝,铁丝就成了火炉儿的提手,一幅做工考究,携带方便使用的火炉儿就做成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经济条件差,家家户户没钱卖煤,早晨起的早,家里没生火,孩子们提上了火炉儿出了门上学去,上学的路上,孩子们看见别人家的草摞子,撸一把麦草,掏出书包里的火柴,嗤的一声点燃火柴杆,用燃烧的火柴杆引燃麦草,将点燃的麦草放入火炉儿中,再捡些枯枝断棍放入其中,不一会儿,柴火就燃烧起来了,火苗摇曳。孩子们一手提着火炉儿,一手拢着火苗烤火,就这样两手交替互换,提炉烤火,一路踩着白雪,听着咯吱的踩雪的声,迎着寒风,走向学校。到了学校,值周的同学将火炉儿中燃烧的枯枝断棍倒入教室中央的大炉子中,从教室角落的煤堆中捡一些小块的煤,轻轻放入炉子。其他孩子也捡一些小块的煤放入自己的火炉儿中,孩子们一窝蜂把自己的火炉儿拎出教室,跑到操场的空地上,每人之间保持一段距离,防止抡起的火炉儿互相撞击交缠,以防里面的煤火倾倒出来烫伤人。等选择好适当的距离,孩子们手中的火炉儿被抡起来了,旋转使风从风门进入,充足的氧气使冒着火星的煤块呼呼地冒起了火苗,摇曳的火苗在旋转,犹如腾起的天火。一声上课哨响,天火缩回到火炉儿中,偃旗息鼓。教室中央的炉子上放上了茶壶,茶壶里加满了水,放了适当的盐及茯茶茶叶,炉火舔舐着茶壶,茶壶中的水微涌着,发出滋滋地欢欣叫声。孩子们拎着火炉儿鱼贯而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朗朗书声响起,脚边的火炉儿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热量,温暖着每一个孩子。第一节下课,教室中央的大炉子烧的很旺,熬茶烧开了,孩子们从课桌的抽屉洞里掏出铁茶缸、陶瓷碗、玻璃罐头瓶,五花八门喝茶的家什,倒上一家什热气腾腾的熬茶,移去炉子上的茶壶,炉盖上放上馒头,用炉盖炙热的温度炙烤冰凉的馒头,炉盖不大,放不了几个馒头,于是有些孩子用细棍戳在馒头上,将馒头放到自己的火炉儿上炙烤起来,一番翻转及旋转,两个炉子炙烤的馒头,外皮焦黄,内核散热,一个个热馒头就出炉了,押一口热茶,吃一口热馍,农村娃娃们的早饭就这样吃上了。第二节课至下午放学期间,老师们就不让我们再给自己的火炉儿加煤炭了,不是老师们吝啬,而是当时经济条件差,学校经费紧张,不敢浪费煤块,娃娃们吃了早饭和中饭,身上热乎,再说娃娃们本来身上的火气就大,能抵抗住冷。第二节课时,火炉儿里的煤快还在燃烧着。一个调皮的孩子,偷偷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浸泡过水的生大豆放入火炉儿中,泡软的生大豆遇上高温的煤块,两者之间巨大的温差,使生大豆在煤灰中蹦跳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吓得旁边的一位女同学尖叫了一声,老师停课询问缘由,女同学告发,放了大豆的火炉儿和调皮的男同学被“请到”了教室的最后面,站墙根去了。调皮的男同学懊恼着,心里怨恨着那个胆小的女同学。生大豆在火炉儿里慢慢地煨熟了,散发着诱人的豆香,教室里氤氲着大豆焦熟的味儿,这种味道搅扰着听课的同学们,一些同学们的心思散了,已无专心听课的念头了,只盼望着早点下课。终于熬到了下课,老师一走,大家就围拢到站墙根的男孩身旁,男孩子用火钳子将烫熟的大豆一一捡出来,给每个人数粒大豆,唯独没有给告发自己的女孩。女孩子有点伤心,心想自己也不是故意的,那大豆蹦的声响真有点吓人呀!一个男孩看不过眼,将自己的大豆匀了几颗,又从其他同学的手里讨了几粒,一起给了那个女孩,女孩推辞不肯,男孩固执地将大豆放在女孩子的桌子上,迅速就离开了。女孩子偷偷瞄了一眼调皮的那男孩,调皮的男孩也觉得自己小气,此时很是不好意思,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以示大度。女孩见状,也不再矜持,拿起大豆和同学们一起吃了起来。火炉儿引发的囧事,就这样轻松化解驱散了,友谊的小船依然在孩子们的心海里航行着,从不翻船!</p><p class="ql-block"> 等到中午下课,所有人的火炉儿都熄了火,中午的天气比早晨暖和,大家就不再重新点燃火炉儿,不再浪费学校那点宝贵的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晌午去了。下午上完四节课,太阳渐落,天气又慢慢寒冷起来,等到放学时,天擦黑,孩子们倒掉早晨的灰烬,用火钳从教室中央的大炉子中捡出一块燃煤,作为火引子,再将碎散的煤块放到火引子上,把火炉儿拎到教室外,一边走路回家,一边抡着火炉儿,在风力的作用下,火引子上的煤块燃烧,期初升起了一缕缕袅袅的烟气,不一会儿,火苗呼呼地从火炉儿上方窜出,孩子们兴高采烈,回家的路上,摇曳的火苗在朦胧的夜色中十分耀眼,又非常地温暖。但有时火炉儿也会“闯祸”,两个孩子由于抡起的火炉儿距离过近,不小心撞击交缠到了一起,霎时,火炉儿中的煤块如雨点般散落下来,落到了一个男孩的头发里了,头发被烧焦了,烧焦的味道弥漫着,一时手忙脚乱,赶紧用手捋去落在头上的火星,手指不幸被燎出了几个水泡,疼的呲牙咧嘴,回家时也不忘拎那“闯了祸”的火炉子。回到家,赶紧将受伤的手指插到腌酸菜的缸里,以缸中的冰水来减轻手指的灼烧感。大人们见状,忙问了缘由,母亲捞起一片酸菜叶,扯出来一片大小合适的叶片,从缸中将孩子的手抽出,用酸菜的叶片敷在手指的水泡上,用布片包扎了起来。吃了晚饭后,父亲拿去敷在手指的叶片,水泡已溃烂,仔细在受伤的手指上涂上了旱獭油。旱獭油是从抓旱獭的湟源人手里讨来的,对烧伤有很好的疗效。手指虽被抹了旱獭油,但也不能立竿见影止疼,这个孩子在大人们的呼噜声中迷迷糊糊呻唤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孩子就感到没那么疼痛了,好了伤疤忘了痛,去上学,依然要拎着火炉儿,即便大人们训斥,孩子倔强地要拎火炉儿去上学,拗不过,大人们就依了孩子。那些没有“闯祸”的火炉儿被拎到了家,放在了炕桌上的铁盘里,充当起了火盆,一家人围拢着烤火,炕里煨着麦草,灶火洞里火苗摇曳,锅盖下食物沸腾,房子里暖暖的,屋外寒气袭人,万籁寂静,偶有几声犬吠,打破了冬夜的宁静。</p><p class="ql-block"> 离开了故乡到异地上学,再也没有抡起过呼呼燃烧的火炉儿。现在在日渐丰盈安逸的经济条件下,火炉儿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就连故乡农村的孩子们都已在有暖气的教室里上着课,对他们来讲,冬天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寒冷之苦,火炉儿对他们来讲只是一个传闻,但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讲,火炉儿是岁月带给我们的温暖记忆,将贯穿我们的一生,我要把火炉儿在冬天给予的温暖写在记忆的扉页上,在岁月的长河里,静静地珍藏,回忆,如此甚好!</p><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