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千里雷声

　　母亲去世了，啥也没留下，却留下了一屁股债。这笔债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仨兄妹来说，至少没有十年也无法还清。整整63万啊！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母亲下葬后的第二天，来帮忙办理后事的人都走了，家中只剩下仨兄妹了。母亲生前也没留下什么遗产，除了两间破屋，那就是破东破西的，也不存在财产分割。

　　兄妹三人看着两间破屋，谁也不说话。老二张宝是个急性子，他看着坐在门槛上使劲抽着烟的大哥张全，又看了看坐在板凳上的妹妹张凤说:“大哥、小妹，母亲走了，你们看那张欠条怎么办？”张全和张凤都知道，张宝说的就是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在母亲的破箱子里发现的欠舅舅63万元的那张欠条。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张全，这下更没有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烟，他附近的地面已经扔下了许多烟蒂。憋了半天，张全才憋出几个字:“我哪有钱还帐？”张凤接着说:“这么多钱让我们怎么还？”张宝说:“妈妈去世了，现在这张欠款就是我们三人的事情了”。“没钱。”张全就说两个字，好像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张凤说:“我已经出嫁了，这笔欠款是你们张家的事，与我没啥关系。”这是什么话？张宝真想发火，但是想到这张欠条，他压住火气说:“妈妈借的钱，我们总不能不承认吧？”张凤看了看大哥，大哥还是不说话，只是抽烟。张凤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你要还你自己还吧！别找我们。”张宝看看张全，张全还是不吱声。看来让他们帮着还帐是不可能了。张宝气得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脱口而出:“做人要守规矩，这笔帐肯定要还，你们不还我来还。”说完愤愤而去。

　　一句话简单，真要是还清这笔帐那可不是搞着玩的。张宝的妻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她感觉母亲留下来的这笔债完全由他们夫妻俩还这不大公平，但是她知道张宝是个有担当的人，他这样做并没有错，因此，她什么话也没有说，默默地支持着丈夫。

　　第二天，张宝卷起铺盖就准备出门打工。临行前，张宝对妻子说:“为了那笔钱，我要出门去深圳打拼一下，一年不行，两年。什么时候攒够这笔钱，我就回来。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孩子抚养大。”说完，抱起五岁的儿子亲了又亲。妻子也含泪深情地看着张宝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好歹我们还年轻，十年还不清二十年还，你也别太着急。”就这样，张宝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妻子和儿子，离开大别山区的这个小村子，挑着行李，头也不回地渐渐走远了。

　　在深圳，张宝先在一家建筑工地搬砖，后来又在一家保安公司当保安。由于张宝诚实肯干，为人实在，最后被一家木地板公司的老板看中，把他安排在木地板公司工作。在这家公司，张宝从最低层干起，他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深受老板的器重。没用几年，张宝就荣升为公司副总。工资也从开始的每月两三千元到后来翻了几番。

　　整整十年过去了，张宝清点了一下存单，63万元足够了。他赶紧向公司老总请假，迫不及待地要回家还款。公司老总非常喜欢他，怕他一走就不回来了，就问他回去有什么急事。张宝就把欠款的始末告诉了老总，老总更敬佩张宝了。老总说:“我们合作的挺好，你为振兴我们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舍不得让你走。我希望你办完事就回来，这次来干脆把妻小都接过来，我会帮你安排房子居住，也省得你们两地分居。”张宝说:“好，老总对我这样好，我也觉得在公司里能充分发挥我的才能，我会回来的。”老总开车将张保送到火车站。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别了。

　　张宝回到家，看到妻子因长期操劳，已经苍老了许多。十年了，儿子也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一家人在一起叙说着离别的经历，真是又惊又喜。张宝翻出了那张欠条，打算明天就去舅舅家还款。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一家三口直奔舅舅家。张宝拿出欠条和一沓沓百元大钞，共63万元，交给舅舅。舅舅惊愕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张宝说:“这是妈妈欠您的63万元，今天我才还给您，拖了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您老人家。”舅舅说:“哪有什么欠款，是有63万元，那是你母亲存在我这里的。”说着从里屋拿出一个厚厚的用布包着的东西，把布一层层打开，里面也是一沓沓百元大钞。这回轮到张宝一家人惊愕了。舅舅说:“这是你母亲存在我这里的63万元，你清点一下。”张宝说:“我妈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舅舅说:“这是村里补偿的拆迁款，她自己一分钱也没动。当然你们不知道。她存在我这里，并且说:‘谁来还款，这笔钱就给谁’。”张宝这才明白，母亲用这个方法试探他们兄妹仨谁最孝顺。

　　有道是“百善孝为先”，父母亲能养我们小，我们就应该养他们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乌鸦尚能反哺，难道我们人还不如动物？希望我们都要对老人好一些，不要留下遗憾。

2024年1月16日写于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