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月留下的故事

zouyi

是否将四月五月的故事变成文字？从儿童节我踌躇到了建军节，其间还祝福了党的诞辰。 写？琐碎到油盐酱醋里的喜怒哀乐，距正能量甚远；不写？记忆却执着地自言自语念慈在慈，它不甘被埋进历史的尘埃里。 忽而看见了这样一句：于魔都而言，二0二二年的四月、五月百年不遇。 好吧，那就为着幸运的见证了百年不遇的自己，提笔。 1 ～一个春风并不沉醉的夜晚那晚，时间来到了21点，完成洗漱的我正倚靠床头进行每日晚课：看尬到脚趾抠地的电视剧，手机响了。 已被封在浦东半个多月的儿媳转发过来一条信息，大意是：今天夜里零点起，以黄浦江为界，先封控浦东四天，4月1日再封控浦西地区五天，届时浦东将一起连续封。 第一反应，假的，新闻上不是天天都在各种辟谣吗。 但她肯定的回答：真得，迄今为止小区群里所有传言，没有一件不被现实应证。信！ 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一面穿衣，一面招呼还在游戏的宝贝孙子，快！快！马上再去给你妈妈送趟菜！ 也是在这个时刻，最权威的《上海发布》公众号上，正式出现了这个“果然如此”的消息。 浦东浦西打个来回，跑了大约四十五分钟。翔殷路隧道里肉眼可断当时形态：往浦东方向空空如也，而往浦西奔跑车流济济。 从军工路匝道口驶出，余光扫到就岗待令的警车红光闪烁。正乃是“弓上弦，刀出鞘，支更坐夜。” 我承认，那一刻确是暗暗的小庆幸。学校从三月中旬开始线上教学后，孙子就一直跟着我居住浦西。想想如果仍在浦东家里，前面已然关了半个多月，马上隔江为界，又要比浦西多封五天。 时过境迁的今天提起这一段，真是无比感慨，“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高兴的太早。 22年3月27日，壬寅年季春一个平常如许的夜晚，月光晶晶，微风轻轻。故事的序幕就在这个春风并不沉醉的夜晚悄悄开启了。 　　 2 ～越过“三八线”的肉 ZF给予了浦西人民四天的囤积辰光，我抓紧时间为孙子备下了5天ⅹ2的供给。 积攒了近七十年的生活阅历，ⅹ2，是我当时自以为可以兜底的安全系数了。 封控前的最后一天，超市关门前的最后一刻，我大包小包的排在长长的结账队伍之中，居然莫名地滋生了担心被相熟的邻居或朋友看见的奇怪心理。 怕他们笑话我： ZF说得明明白白，五天哎，你这是打算把一辈子吃得买回去吗？ 看见一包奥利奥巧克力孤零零地躺在身旁的货架上，腾出左手拿起它跟着队伍又往前挪了几米，却鬼使神差地被“五天、五天”的心理提示，遗弃于结账的柜台前。 至此，这包奥利奥就排进了四月五月懊悔之诸事诸物第一的位置。 五天，五天，五天好似穿上了一双叫做“N”的红舞鞋停不下来。家里最先告急的就是肉，养了个无肉不欢的大孙子。 就在即将为吃肉而急出焦虑症的关口，小Y妹妹如天使般降临了。 小Y是胞妹的同窗发小，住在一墙之隔的另一小区，目测直线不过六七百米之距。她知晓我为肉所急，便嘱她从事疫情保供工作的儿子为我们寻肉。魔都的大街小巷哪里还有开门营业的地方？他必定也是为此付出了洪荒之力。 肉是买到了，又该怎样交到我的手里？往日抬腿就到的六七百米，现在却是障碍重重，有两个值勤岗，一个封锁门，一道警戒绳拉起的简易“三八线”，不知道小Y是怎样穿越这一道道封锁的。 “三八线”两端，两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志愿者老太太，郑重地完成了一包无价肉的交接。 而仅仅三天后，这道简易的“三八线”就被换之以高达两米多且坚固结实的铁皮封板。无价肉如果晚几天交接，是我架一把梯子登高？还是由小Y于那边投蓝？ 为孙子保供，后面还联系过某饭店的老板娘买肉。尽管价格奇高，但仍心存感激，毕竟我们吃到了，人家的赤字也能减去一点了。 3 ～疾控很忙 我当志愿者这件事，曾被一位外地的老友质疑：我们这里规定志愿者必须在五十岁以下，你们‥‥‥？呵呵。 孙子五月作文里的一段话，也许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一栋楼近八十户人家，百岁老人就有四位，八九十岁算作小弟弟，近七十岁的奶奶只能被称作小字辈。第一次参加小区核酸，嘿，轮椅排队，蛮壮观的。” 事情就这么简单。 下面这个故事，就是我在这个“六十+”志愿者团队里的真实经历。 允许我以时间为轴。 4月13日14：00：小区全员核酸，十人混管； 4月13日16：30：为减轻“六十+”的工作量，补充甲、乙两位年轻的自愿者，约定次日上岗； 4月14日6：20－6：30：因要求志愿者上岗前查看随申码，甲、乙分别报告，发现前一日的核酸检测结果显示待核查； 4月14日7：00：立即向居委会汇报请示； 4月14日8：00：居委会反馈上面没有任何回音和答复。按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逻辑，应该太平无事； 4月14日8：10：“六十+”团队自主果断决定，每人负责二层排查全楼13日核酸结果，并令甲、乙暂停上岗回家等待； 4月14日8：40：找出全楼“待核查”十人，甲户五人，乙户三人，丙户二人，正是13日混采同管人； 4月14日9：00：幸有剩余的抗原试剂，交三户十人进行自检。发现二道杠出自甲户一人。调换不同品牌抗原试剂，结果同样； 4月14日12：00：居委会接上面通知，13日核酸有一十人混管异常，下午将上门复核； 4月14日15：30：疾控上门对甲、乙、丙三户十人核酸采样； 4月15日10：00：上面传来正式通知，甲户阳性一人，封门。无人惊诧。 一环扣着一环，脱节任何一环，故事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如果未曾补充甲、乙担当自愿者，他们就不会关注随身码；不看随身码就不会发现核酸异常。而从发现异常到疾控正式通知，中间间隔二十四个小时以上。 该后怕呢？还是侥幸？不知道。 只知道疾控很忙，魔都疾控尤其忙上加忙。所以，自己必须管好自己。一个人是自己，一家人是自己，一栋楼的邻居也是自己。 4 ～邻居九0、八0后做志愿者最大的收获，是把一栋楼的邻居认全了。细数数，吓一跳，我居然在这栋楼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四年。 这里是父母为之奉献了一辈子的某军校大院，上下左右邻居，大都为尚健在的老教授、老军医或如我这样的第二代第三代。 Z叔叔今年九十有三了。独生女长年在国外，老伴去世后，他请了一住家保姆照料起居。我们虽说大门仅仅相隔七、八米，却一直鲜有交流。是封控的四月五月，让我们迅速地熟悉起来。 教他玩转手机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个码那个码，这个通知那个讯息，没有一样能离开手机。他掌握的速度快得让我吃惊。 四月底，团购这一新生事物成了魔都人赖以生存的主要渠道，Z叔叔也看的心里痒痒，但对网上支付仍是保持高度警惕。我即和他约定，看中什么微信告知，由我下单。 举手之劳的小事情，老人君子谦谦，每一回都要谢个无数遍：麻烦自愿者不好意思。 解封二月，发现Z叔叔的快递包裹出现在货架上的频率逐日增高。无意中听保姆说起，老爷子会在网上下单了，玩得不亦乐乎。天呦，妥妥九O后！ 然并非所有的老去都会这样令人敬慕，比如G阿姨。 G阿姨是一位很特别的老太。她看似典型的江南女子瘦瘦小小，却周身气场环绕神秘且强大。 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很少同邻居言语。夏季连衣裙，冬日毛大衣，一头银发烫成长波浪，配同色系坡跟羊皮鞋辅以单肩包。 如果与她目光不期交遇，传递出的犀利和冷峻，让人心里不由打个激灵，莫非这八十出头的老太太，还在手术台上叱诧风云？ G阿姨是楼栋里唯一一个独自封控在家的高龄老人。 每天上午的十时到十二时，是我的志愿者值岗时间段。四月底的一天，她在这个时间段从楼上下来，并径自就往楼外走去，被我拦下了：“阿姨，不能出去呀。”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她对话。 “我要去找邮递员，我订的报纸，怎么没收到。” “邮递员出不来，那里有报纸。” “我要去找邮递员，找邮递员‥‥‥”G阿姨自顾自的嘟囔嘟囔。 我陡然就是个激灵，看见了口罩上一双浑浊而空洞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她穿着皱皱巴巴的睡衣裤，拖拉着布鞋，白发像枯草一样横七竖八乍在头顶，枯瘦的双手青筋凸起，不停地搓揉着一把大门钥匙。 解封后，无意中刮到一耳朵：这么多天了，G阿姨女儿仍然没有来。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5 ～黑筐苹果事件楼下传来四轮平板推车的噗隆噗隆声，这是四月五月里唯一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这个声音响起，意味着不是ZF发物质了，就是团购的东西又到了。每当听见这个声响，孙子就会提醒我：你该下去了。我得下去参加志愿者行动，完成“最后一公里”的物质到户。 五月中，楼栋里有一单团购，计八箱进口香蕉，十二箱黑筐苹果。货在下午到达，几个“六十+”用时约四十分钟完成了小区大门口清点并送至订户的工作。 当晚，早已睡意阑珊的我，被负责团购的团长私信了：某层02室住户反映，他订购的香蕉没有收到。瞬时人间清醒。 一面找寻口罩，一面快速复盘下午的送货过程。八箱？确定；二楼？十楼？顶楼‥‥‥？ 很快锁定了香蕉踪迹。我……唉，纸箱上明明白白写有02室，却将它送到了04室！而04室开门的老太太误认为孩子下的单，阴差阳错地收下了。 香蕉乌龙轻松完美地解决了，感觉这趟团购也就此翻篇了。万万没想到，香蕉太平了，苹果闹事了，一闹还闹成了一起事件了。 五月下旬，某层03室忽然在楼群里@团长，问他家上次订购的黑筐苹果怎么至今没到货。团长还没回话，我的心跳已连续漏了好几拍。 赶紧搜寻回忆，无奈已经过去十几天，脑容量很小，内存早已清空，复盘无望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未付款的人家，收留了送上门的“礼”。 香蕉和苹果，难道是兄弟？来的路上有过密谋？你方唱吧我登场，组团搞事情！ 带上黑筐苹果260元的现金款，我第一时间送去这户人家。这是一户祖孙三代的四口之家。 四十出头的小两口温润通达，听完我的前因后果表示不能收钱，态度之坚决不容回旋：你们辛苦了二个月，送错不是存心的。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六十+”团队拿出了集体智慧，找一只此批次苹果的原装黑筐，而后由我们每家贡献苹果几只，尽管直径大小无法统一，也算是可以“滥竽充数”了。 小两口一眼识破此苹果非彼苹果，仍是坚决推辞。几个回合之后，才以他们收下一半退回一半，了结了这桩无头案。 而了结的仅仅是面子，这箱苹果作为里子，算是横亘在了我的心头。 起始还曾有过自信，这么小的KS，请不来阿加莎、福尔摩斯，自己当一回柯南总没问题。就从那只质量超好的黑筐查起，不信找不到那位吃苹果不吐苹果核的主。可是，然而，终究‥‥‥败给了现实。 唉，老了，认命吧。 ☆☆☆☆☆ 感谢一起走过四月五月的每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