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的那时候,我在黑龙滩东风渠扩建工程指挥部的清水团部当材料保管员,住在二峨山脚下的清水公社长征大队,与灯塔公社烂田大队大队交界的红石坎工地上。那地方就是现在天府大道仁寿段,一个航空职业技术学院附近不远的山坡上。</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我都在想,那烂田大队虽然是地处在二峨山脚下,当时交通也很不方便,既偏远又不知名。如果不是东风渠扩建工程有一个打了七八年之久的“红石坎”隧道工程,那个烂田村实实在在就是穷山沟沟。</p><p class="ql-block"> 可是,就在那山沟处的烂田大队第三生产队苟家大院,那后边的一块看上去有着浓密竹林树林的坡地上,立着几十块又高又大的墓碑。有一次与副团长赖克刚魏仕元几个人一起路过那里的时候,我仔细看了几块碑石,那几块碑石有的是康熙年间的。有的是雍正年间的,还有的是同治和光绪以及宣统年间的。</p><p class="ql-block"> 那每一块碑石上的字几乎全是楷书字体,每一个字都凿刻得十分的工整端庄和清秀,一撇一捺一横一竖都非常到位。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字远比现在的电脑里的字还受看得多,以至于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留给我的印象依然记忆犹新极其深刻。</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处碑石的地方,是那苟家大院里姓苟的人家的祖坟地。有一个叫“郭吵吵”的老人家告诉我说,那苟家大院里姓苟的先人,不是一般的人家,是有着极其深厚功底的文化人。曾经是清朝康熙年间翰林院干“公事”的人。即便是在民国时期,苟家的后代也还出过文化人。就是在解封后,“文革”前还有人当过仁寿师范校的校长。</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又才知道,就是在那苟家大院里,还出过许多的中医老师,其中有两位中医老师我还认识。</p><p class="ql-block"> 我认识的第一位中医老师,是当时在杨柳公社医院的号脉的苟老师。认识他的时候我大概有八九岁,苟老师大概有七八十岁了。雪白的胡须飘逸在胸口上,两道本来应该是黑色的眉毛,也是被岁月染成了白色的了。认识那个苟老师的时候,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了,看上去他的眼仁里有一些褐色的斑点。</p><p class="ql-block"> 给我印象深刻的除了他的年龄大以外,还有一个与众很不相不同的,与那个时代极其不协调的习惯。就是那苟老师每天号脉下来后,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也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打霜下雪,坚持把那装在废纸篓里写有字的纸,拿到杨柳街后面的那条小河边的河坝上去烧掉。</p><p class="ql-block"> 苟老师在烧废字纸前,还要一丝不苟地朝着四个方向恭恭敬敬地拜揖,嘴里还会念念有词地不知道说一些什么话。</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我放学后去捡柴伙,恰好遇上那苟老师拿着一个装着废字纸的竹篓子,去河坝上烧废字纸。我忍不住好奇心,上前去问了一句话:“苟老师,你为什么要把那些字纸拿去烧呢?”。</p><p class="ql-block"> 苟老师看了看我,然后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太小了不懂啊,仓颉造字不容易啊!字是有灵性的,把废字纸与垃圾里为伍,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是对字的大不敬!是罪过呀!”。</p><p class="ql-block"> 听了苟老师说的话,我不知道他说的那造字的仓颉是谁,但是看到他那严肃认真的样子,我只有怔怔地呆呆地似懂非懂地站在原地,望着他慢慢地远去后佝偻的背影,心中一种说不清楚的敬意油然而生,觉得这个苟老师一定是肚子里确有“干货”的人。</p><p class="ql-block"> 也是在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仓颉造字的故事,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之一。才知道仓颉,称苍颉,复姓侯刚,号史皇氏,轩辕黄帝的史官。传说他把流传于先民中的文字加以搜集、整理和使用,根据野兽的脚印研究出了汉字,被后人尊为“造字圣人”。</p><p class="ql-block"> 我在百度上查了一下说,在陕西省渭南市白水县城西北35华里的史官村,还有仓颉墓、仓颉庙。同时我还知道了以前有“敬惜字纸”的传统,前人认为字是有灵性的,所以写了字的纸也是有灵性的,但凡有字的纸都不能玷污,更不能随意抛弃、用来包裹东西或擦拭污垢,所以做到极致的,哪怕废纸都要一一捡拾起来,洗净晒干,入炉焚化,此为敬天。</p><p class="ql-block"> 在成都的崇州市街子古镇上,就还保留着还有一座焚烧字纸的塔炉古迹。</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认识的另外一个苟老师,家就在烂田大队第三生产队的苟家大院,是烂田大队的赤脚医疗站的一个医生,与上面那位苟老师是同宗的。据这位赤脚医生苟老师说,杨柳街上医院的那个苟老师是他的长辈。</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这个当赤脚医生的苟老师,年龄大概是在五十岁上下,也会把脉看中医。但我当时以为那赤脚医生的文化不是很高,所以很多时候那赤脚医生苟老师来我们团部转悠,与赖克刚副团长他们聊天时,我总是觉得他不如杨柳公社医院的苟老师“厉害”。加之他可能看到我又只有十五六岁,因此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与我多说话。</p><p class="ql-block"> 只是后来有一天,那苟老师说的一句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而且让我受益匪浅。特别是他说的那一句话所衍生出来的许多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让我更是觉得含义非常深刻。</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天下午,赤脚医生苟老师去清水街上后回来路过我们团部,赖克刚副团长看到他之后,便请他坐坐。当时大家都在说报纸上的华国锋同志题写的“毛主席纪念堂”几个字是写得如何好。</p><p class="ql-block"> 苟老师听了后说:“这字好不好是一回事,关键是看字是哪个人写的,你们知道这个道理吗?!”。</p><p class="ql-block"> 听了苟老师说的话后,大家都停止了话语看着他。</p><p class="ql-block"> 我也很纳闷,这字写得好不好,与是哪一个人写的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字写得好或不好,换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那赖克刚副团长和一个五十多岁我们材料保管组的组长邓德成异口同声地说:“有道理,有道理!苟老师说的话有道理!”。</p><p class="ql-block"> 我听了他们的话后则是如坠云雾,心想:“还有道理有道理!这句话有啥道理?!”。</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看到我和还有其他几个人不太理解的样子,那苟老师说:“古话说‘官高字贵’!一个人的字写得再好,就如王羲之那颜真卿一样好,甚至超过那柳公权,可是要是你只是一个生产队的社员,一个老山沟里的农民,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或者是知道你的人寥寥无几。谁又知道和说你的字好呢?!你的字拿到街上去,谁又拿钱出来买你的字呢?!”。</p><p class="ql-block"> 那苟老师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但是,如果是一个官,而且是一个大官,他写的字不一定就是好字,可有些人就会马上出来奉承说‘呀,这个字写的好!太有水平了!不简单不简单!’。这就显示出‘官高字贵’的道理了!”。</p><p class="ql-block"> 接着,那个苟老师又继续说“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看上去很复杂,其实很简单!比如说,你们团部的李援朝,毛笔字就写得很好,不管是楷书还是隶书以及魏碑体,都写得很好。可是,他写的字拿到别的地方去,谁知道是哪一个人写的呢?!当然更没有人知道是李老师写的,愿意花几百元钱来买你李援朝老师写的字了吧?!”。</p><p class="ql-block"> “所以,这写字与一个人说话有没有道理是同一个理。一个人的字写得好不好,说话有没有人听,有没有道理,与一个人处的位置和嘴巴大小关系大着呢!”。苟老师后来说的话,大家都明白了,因为我看到大家都在不断的点头……</p><p class="ql-block"> 中国历史悠久且源远流长,可能正是因为这悠久源远流长的历史,沉淀和积累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也许正是因为这许许多多的故事,也就形成了独特的传统文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