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门寺

老猪

云门寺的名字，听起来有点高远，还带着点诗意。其实它就紧挨着乳源县城，因地处云门山下而得名。

广东韶关地区的寺庙，我先前只知曲江的南华寺，六祖慧能的禅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和南华寺一起深印脑海。今次来乳源，方知此地的云门寺虽比南华寺晚了四百多年，承嗣的还是六祖法脉，文偃禅师的云门宗就在此开创。

山寺正门刻着“大觉禅寺”的牌坊看上去不像是旧物，寺外堆着很多建筑材料，看来扩建在即，佛事兴盛，当属益事，善哉。

入寺，明黄的院墙上覆着墨绿的琉璃瓦，色彩很协调。目光越过院墙，落在一大片翠绿的稻田里。云门派农禅并修，正在茁壮成长的禾苗是僧人们用辛劳换来的吧。

天王殿前有一放生池，一座青灰色拱桥卧其上，石栏上刻着桥名“孝思桥”，三个字好像透着丝丝儒家气息。无论是出世还是入世，都离不开这座桥，佛儒在华夏大地的结合，悄无声息，天衣无缝。

云门寺的形制于一般寺庙无异，天王殿，大雄宝殿，伽蓝殿，祖师殿，法堂，禅堂，功德堂，延寿堂，客堂，藏经楼，钟楼，鼓楼照例尽有。大雄宝殿墙上的彩陶壁画描绘着天王和罗汉的生动形象，却是在别的寺庙未曾见过。

时值中午，僧人们手握饭具，从大雄宝殿鱼贯而出，大概刚完成午饭前的诵经。僧人看上去都很年轻，青灰僧袍裹身，神情专注淡定，未见左顾右盼者，佛门弟子，终究与俗人不同。后来才知道，这里建有佛学院，那些年轻僧人，应该都是佛学院的学生。文偃禅师一千年前说的“云门三句”，“一句函盖乾坤，一句截断众流，一句随波逐浪”，不知他们中几人能悟。
祖师殿里坐着文偃禅师，紫铜色的脸和身体，精瘦，慈祥，是肉身吗？看着有点像。

记得张中行的《禅外说禅》中记着有关文偃禅师的一段对话：
人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他说：“面南看北斗。”

文偃禅师机锋妙语，禅境深邃，我等行走山水的俗人，就算到了文偃禅师的开宗之地，又如何能参透其意境。参禅是对生命本质终极性的慧悟，与功利性的烧香拜佛有天壤之别，须如佛学院的年轻僧人一般，诵经，习禅，方有醍醐灌顶，达至般若的机会。如我般红尘中人，也只能常怀善心，偶尔去佛门静地定定神、静静心而已。

出寺院，有一山径通往后山，坡上粗壮的椿树和纤细的修竹摇动着满山的绿意，为夏日的山道添了些清凉，诱惑着人们去探访山上的桂花潭。如若秋日来此，想必山风送来的应是清郁的桂花香气，而此时粤北的山里，弥漫着六月湿热的空气。好在桂花潭躲得不算远，否则游人可能因气喘吁吁之后见到的只是几缕若有若无的瀑布而遗憾。没有了悬瀑的喧哗，桂花潭就像睡着了一样。四季轮替，丰歉转换，桂花潭有激情四溢的岁月，也有宁静安详的日子，这是否也暗合了佛门四大皆空的法则呢？

山腰有一座舍利塔，一座纪念堂，追忆的是前任云门寺住持虚云禅师，数十年前，他为寺庙重修呕心沥血，四处募化，方有今日云门寺之盛。坐化后在此永享日月精华和后人瞻仰，理所应当。

两个小沙弥坐在舍利塔旁的护栏上轻声交谈，听不清内容，都是世外之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音乐大典《禅宗少林》，参加演出的少林僧人融化在五光十色的商演舞台里，再看看眼前清苦静修的云门寺僧人，不觉惆怅。商业入了禅境，释迦牟尼如何取舍？云门寺住持佛缘禅师和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参的是否是同样的禅呢？呵，我是禅外之人，又如何说得清！

寺内院墙黄 寺外田野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