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高辉叔叔大吃一惊，瞪着眼睛冲您嚷道：“那你还不赶快去举报丫挺的？”</p><p class="ql-block">您一阵儿慌张，急忙“嘘嘘”着伸出食指压在自己的嘴唇儿上，同时飞快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眼神儿里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小声点儿！你成心想让别人听见是不是？”</p><p class="ql-block">高叔叔“嘿嘿”地笑笑，放松下来：“瞧你那怂样儿，你怕个鸟啊？”</p><p class="ql-block">您也恢复了平静：“不是怕，是我答应过要保密的。”</p><p class="ql-block">“答应谁？彭三儿？”</p><p class="ql-block">“你甭管答应谁，都应该说到做到，这叫仗义，懂吗？”</p><p class="ql-block">“那也得看什么情况，对丫这种犯罪行为，你讲什么仗义？”高辉叔叔又瞪起了眼珠子。</p><p class="ql-block">“少在这儿跟我唱高调！”您也不甘示弱，脸一拉，又想急眼，“什么情况不情况？仗义就是仗义，管他什么行为呢！”</p><p class="ql-block">高叔叔无语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恍然说道：“我明白了，你小子八成是收了人家的封口费了！”</p><p class="ql-block">您既没承认，也没反驳，只管抄起筷子，不停地往嘴里夹着菜。</p><p class="ql-block">高辉叔叔见状，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种钱你也敢拿？你就不怕把手给烫了？”</p><p class="ql-block">您狠狠地剜他一眼，“吧唧吧唧”地嚼着东西，说：“就算我拿了他的封口费，那也是两厢情愿，他花钱消灾，我拿钱办事儿，又有什么不可以？”</p><p class="ql-block">“操，你这算什么话？”高辉叔叔气毁了，抖抖地端起酒杯，“吱”的一声喝了个精光，“我告诉你，你这叫不讲原则，是在犯罪！早晚会吃大亏的，不信走着瞧。”</p><p class="ql-block">“我怎么不讲原则了？一听说他们在贩毒，我立马儿就抽身了，还不讲原则啊？管好自个儿不犯法就是了，犯得上举报这个、举报那个吗？全国一天到晚那么多人犯罪呢，你管得过来嘛？”您振振有词，乍一听也蛮有道理的。</p><p class="ql-block">“知情不报就是犯罪！”高叔叔“当”地放下杯子，尖着声说，“你不去举报我去，我还就不信了……”</p><p class="ql-block">“你敢！”不等他讲完，您就“啪”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竖起了两道蚕眉，“15年前，你举报人家的那笔烂账还没清算呢！你要是再敢跟我玩儿那样的里格楞，可别怪我到时候跟你丫翻脸！”</p><p class="ql-block">瞧着您严肃的样子，高辉叔叔乐了，“嘻嘻”地笑出声来：“你打算怎么跟我翻脸？”</p><p class="ql-block">您余怒未消地白他一眼，镇定下来：“这次可不比上次，搞不好会掉脑袋的！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讲，不然我真没法儿做人了。”</p><p class="ql-block">高叔叔跟我说，他后来当真没去举报彭三儿，主要是考虑到一来，像贩毒这样的大案，公安机关一般早有察觉，要是没有直接证据，举报的意义不是很大；二来，还真有点担心闹不好会给您和咱家带来麻烦。</p><p class="ql-block">听完了他的讲述，我质问他：“那您不觉着我爸这么做是错误的吗？” </p><p class="ql-block">“这个……该怎么说呢？”高叔叔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他的那些想法当然很有问题，但他跟那帮人在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其实你爸就是那么个性格，说好听点儿叫心底善良；说严重点儿叫没有原则，有时候你还真说不好到底是对是错。这可能是你爸这辈子最大的问题，他也一直都在挣扎。不过，他当时那样阻止我也是有苦衷的。”</p><p class="ql-block">“苦衷？”我感到不解，“什么苦衷？”</p><p class="ql-block">“每个人都有软肋；你就是你爸的软肋。我想他那会儿主要是怕彭三儿他们对你使坏，才这么谨慎的。”</p><p class="ql-block">我彻底无语了，鼻子一阵儿发酸。刚刚对您滋生出的一丝怨气，转瞬之间全化成了惭愧。</p><p class="ql-block">见我又不吱声儿了，高辉叔叔接着说：“你不了解你在你爸心目中有多重要，可以说他这一生就是为你活着呢。他常跟我说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估摸着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了，决不能再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一定得把他培养出来。为了这个愿望，他打开始就非常关注你的学习，照他的话说是‘生怕你输在起跑线上’；后来，眼瞅着你一天天长大，又总担心你不学好、走歪了道儿，基本上一天也没有消停过。”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又问我，“知不知道你爸最苦恼的事儿是什么？”</p><p class="ql-block">我没法儿再沉默了，就反问他：“什么？”</p><p class="ql-block">“他最苦恼的就是他对你那么好，你却从不领情，还经常跟他尥蹶子。”高辉叔叔讲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恍若一尊雕塑。</p><p class="ql-block">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高叔叔，您别说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老怀疑我爸。我现在明白他那么做都是为了我，就包括这次他撞死彭三儿，也都是在警告我要走正道。”</p><p class="ql-block">高辉叔叔这才再次转过脸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你能这么理解，相信你爸在那边儿也就放心了！”</p><p class="ql-block">“可我明白得太晚了，要不然我爸也用不着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呼哧呼哧”地抽泣着，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p><p class="ql-block">高叔叔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麻利地打开扶手箱，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巾，扭头递给我，说：“你也不用这样责备自己，其实从另一方面看，也可以说是你爸拯救了他自己，成就了自己的名声。”</p><p class="ql-block">我接过纸巾，没讲话，而是在心底呐喊了一声，“名声？难道名声就那么重要？”</p><p class="ql-block">不过，我一点儿也不认为您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我坚信，除了我，您在撞击彭三儿的一刹那，根本就没想过别的。</p><p class="ql-block">（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