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毛先用

　　同事的母亲过世，为了慰问，我们去了一趟长潭坪。这是我第一次去长潭坪。从官地坪曲曲折折地爬上一座山，又弯弯绕绕地下山，直下到溇水河谷，就到长潭坪了。人车过轮渡，我们很快就到了同事的家中。同事的母亲九十多岁，属于高寿，按照旧俗，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好送老人一路仙去。待我们致哀敬意，吃过饭后，我们一行人并没有马上离开，或与同事闲聊其母离开人世前的往事，或四处走走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六点，我们才想起来要出发返程。但我们被人告知，轮渡停止摆渡了，现在人车不准过渡！

我们一起来的人中有要回家照看小孩的，有要去学校接下晚课的儿子的一一他们有点急了，就找人协调，结果是要到晚上九点后再送我们过渡，做特情特办处理一一于是我们便等待夜渡了。

晚上七八点，长潭坪的渡口边很凉爽。长潭坪以前是一个乡，现在已拆并入了官地坪镇，故渡口少有人车，很是冷清。我们一行人中的老伍曾在大学时到这里干过社教，于是他便给我们讲述起往日的事情。

“那是90年，江垭还没有筑坝，这里没有这么深的水。好多人的房屋都在这水的下面，河的坎上哩！溇水从门前流过，水波荡漾，清澈见底。这里的水太好了，正是这个时节，我们没事就下到河里洗一洗澡。正长潭坪是河对岸的那个村。斜对面叫下坪，我们所在的岸边是赤石坪。你们看，河往西北斜拐弯口是湖北的江口，南边是我们湖南的一一我记得那个地方出美女呢！主要是溇水水好，不出美女都不行啊！”老伍应该是想起了某些当年美好的情景，我们在水面反射的堤岸路灯的微弱光里，能看到他讲话时上扬的嘴角，荡漾着弱弱的笑意。

“我们在这里搞社教，当地老百姓以为我们有好大的权力，有事没事都找我们这些刚从大学里出来的年轻人。当时街上有一个做了结扎手术的妇女，由于当时当地医疗条件简陋，医疗技术也不高，结扎手术消毒不到位，引起了伤口发炎不愈合，就一直找我们，向我们倾诉。我们只能竭尽所能向上面反映，到最后我们结束社教离开这里，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妇女得到了什么样的救助⋯⋯还记得么，老刘曾经在镇中学教书，他谈的一个对象就是在当时的乡政府旁边的那一家的姑娘，长得很好看的，但最后姑娘家的父亲不知什么原因，硬是不同意，二人终究没有走到一起。”老伍感叹着当年的往事，有无尽的吁嗟之意！

“给开轮渡的打打电话吧？都快9点了。”有一个心急的人看着越来越深的渡口夜色，对那个当地熟人说。那个当地的熟人拨通了电话，对我们说，别急，人就来了。

我们很快就等来了开轮渡的人。轮渡的马达发动了，轰鸣声响起来。轮渡开始转向，向河对岸的码头缓慢地行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