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水人

安孝仁

怀仁城内故事(四十六)

　　旧时有一个戏叫《李彦贵卖水》，说的是一个以卖水为生的青年与名门小姐的恋爱故事，可见卖水这个行当古已有之。

我记忆中怀仁城内的卖水人叫庚辛子，他是个弱智人，谁要是问他多大了，他立即回答:“八十八了。"他好像对数字没什么概念，可给人担水的担数一点也错不了。每担一担水，就用铅笔在这家人门上厾一个点，月底算帐也一五一十地错不了。

他对七时八节也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给担水的雇主们到时会给他一些节礼。如二月二的麻花糖干炉，四月八的麻叶，五月端午的粽子，八月十五的月饼。

　　怀仁城内有十三口井分布在各条巷子中，水深两米多，距地表二丈许。井口约七八十厘米见方。有方形的也有圆形的。有的井口装着木制的辘辘。井口没有栏杆，站在井口打水是很危险的事情。建国后有的井安装上了压水机。

到了冬天，井口会冻上好多冰，特别滑，孩子们一般不会去担水，女人们都缠着小脚更不能去打水，我的记忆中好像那些买卖人也从来不担水，于是有了专门卖水的人。每担水一分钱，后来涨到了五分钱。

东关的地下水位高，最东面的井人们叫自流井，雨涝天水自己往出流，平时人们拿罐子就能盛到水，井旁边住的都是种地的农人，好像没有卖水的人。

卖水的人都是百姓的下层人，上世纪六十年代，城内有一个姓宋的，一个姓庞的卖水人。因为他们经常在各个巷子里走动，大家都认识他们。据老辈人讲，庚辛子的父亲在晚清时也是担水卖的，没娶过老婆，四十多岁时，收养了庚辛子。五十多岁不慎跌断了腿，生活没有了来源，就一头栽进了井里，扔下庚辛子走了。刚刚能担动一担水的庚辛子，就从此接过他爹的担杖和水桶又担了一辈子。在他四十多岁时，就声称八十八了。这可能是他对自己生命的期望值，他不愿像父亲那样早早地离开人世。

卖水这个行当己经作古了。怀仁城内的井也全部消失了。现代人只知道水是从水管里来的，从井里打水，只能从故事里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