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亳州大纪行Ⅵ

流浪小白狗

遗址

洛阳

老城

老街

二里头

此处

亳州

仿古

博物馆

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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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半，到达洛阳老城西关，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这两年比较网红的应天门遗址博物馆。

应天门为隋唐洛阳城内皇宫──紫微城的正南门，其地位作用应与长安大明宫丹凤门相当，也是女皇武则天登基处。如今应天门乃近年复原，作为博物馆来保护地下真正的应天门遗址，类似西安含光门博物馆，不过建筑本身修得比大明宫含元殿还高，不知是否有夸大的成分。

应天门东侧巷内有一冷清周公庙，这倒是实实在在的古迹，也无需门票，然而不好停车，未入内参观。

经老城西关四通八达的小街东行

不多时，抵老城西门──丽景门。

当今丽景门连同附近城墙亦为前些年修复，不过规制还算正常，加上日晒雨淋了一些年头，倒有点古意。

城墙其实是大楼装饰起来的，还有旅馆在其中营业。外墙上开了太多长条窗户，使之看上去更像是中世纪城堡而非城墙，败笔。

本想从丽景门进入老城逛一番，但路口设了密密的桩子，只容行人通过。诶，分明看见城里许多人骑着车子，还有外卖小哥来来往往，别处肯定有能进的地方。从大路往隅首拐，另寻进处。

发现城墙范围之内真正的洛阳老城也只剩下一小半，东西大街以北的区域全盖了大楼，只冇南大街两侧还是密密的小巷和老街。试了几个巷口，终于找到一处车子能进入的地方。

洛阳老街保存的状况介于亳州北关与先前的商丘古城之间，街上建筑不少是砖木结构老房子，中间夹着一些后盖起来的新房。不过洛阳修复老街的方法倒很有一套：完好的老房放着不动，危房修旧如旧，修不了的挂上提示标志；新房在外面贴一层薄青砖，把外表整治成仿古样式，使之在老街内也不显突兀；而对一些私盖的乱哄哄楼房则直接拆除，重新修成仿古建筑。这样既不像商丘劳民伤财，直接把老城几乎全拆了盖仿古建筑，也不似亳州不论新老房屋都重贴一层砖，瓦也全揭了换新，老房不老了，新房也不伦不类，使整片老街看着齐刷刷硬邦邦的。洛阳这法子还挺值得学习。洛阳老街街景

南大街

南关的八路军洛阳办事处旧址

私搭乱建尚未改造的地方，很像没拆前的商丘老城。

东大街。用真正的石板而非仿古水泥板铺路，好评，只是对我起着痱子的腚帮不大友好。

沿东大街行不多远即见洛阳鼓楼

鼓楼下有人身著汉服，便顺便蹭拍几张照片。

鼓楼东侧匾书“就日”

西为“瞻云”

磨至文庙，入口被铁皮挡着，应是正在修缮，又至城东南角参观文峰塔。

文峰塔附近已圈成专门景点，曰“洛邑古城”，其实就是一大片仿古街区，吃喝玩乐俱全，类似西安永兴坊。此处游人倒不少，还需刷身份证进，感觉不甚有意思，仅在门口看个热闹。

洛阳文峰塔甚至比亳州的还朴实，不带一点装饰，与背后花里胡哨的商业街格格不入。

古城导览图，实际许多地方尚未开放。

出老城，沿东关大街继续东行。洛阳的复古公交车

街边民居中夹着一座小碑楼，中间有碑，铭“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老子曾在当时东周首都洛邑当过不短时间的图书馆馆长，若碑上内容无误，此处即是孔子“三”次问礼于老子之其中一回发生地。

两侧拱券以前应当也嵌有石碑，现不知所踪，匾上的字亦消失不见。

碑额篆“重修文庙碑记”，落款为雍正年间。历史并不太久，也有点为修文庙附会而刊碑的嫌疑。但不管怎样，此碑于史有据，的确给洛阳文旅添了些说故事的素材和底气，唯亳州问礼巷与小奈集少两方“孔子入楚问礼乐至此”“小儿奈孔于此”碑碣也。

东行不远，见一老电影院改成的邮局，急往寄信，和昨天在三门峡一样，被告知只收发EMS。河南的邮局都如此先进了么？

好在城东有其他邮局，又骑一阵，这回找到个正经地方，然而邮政大厅在营业时间关门大吉，光冇个一滴滴自助银行开着。正郁闷，忽见门口街边立着大邮筒，还行，就坐这邮局台阶上写罢一投吧。

已四点多，不能再搁洛阳城里耽误了，赶紧出城行路。此时面临两难选择：是沿黄河一马平川继续东行从郑州、开封过，还是往东南去，经登封到许昌再往正东走呢？前者可以串一串巩义七帝八陵中的几处，开封更是值当一逛的古城，但郑州市区太大，不好走也不好绕；后者到家距离略略近些，除少林寺外亦有许多有趣小地方，但要翻越嵩山，可能并不似想象般容易。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从登封走。

沿310国道东行。五点出头，见到大名鼎鼎的白马寺。寺门就正对着喧闹的国道，与看历史书插图想象之中的挺不一样。

白马寺对面的神州牡丹园，应只有四五月份才开门。

从白马寺东行，路忽然变窄，两侧田野中有一长溜土台。正不得其解，见附近立着文保碑，方知此处为汉魏时期的洛阳故城遗址。西安洛阳竟如此相似，都有汉代故城，都自诩十三朝古都，一个是大唐国都，一个是武皇神都，争着当太平盛世代表和丝绸之路起点，有意思。

令人纳闷的是，路旁挡着栅栏和铁皮墙，从缝隙中窥见里面更像是大工地而非遗址，似乎在轰轰烈烈搞建设，挖掘机正沿着这溜土台往上堆土，台中间还铺一层土夹一层塑料布，看上去貌似分层的夯土。修复遗址？制造文物？最好别是后者，千万别过几年又有一个与潼关“古”城和函谷关“历史文化”景区类似的玩意儿出现在这。

又过陇海线

五点半，入偃师界。

挺有意思的广告，只消动脑设计一下，既不用多花钱刷字，也无需担心掉色。

一望无际的河洛平原。总还是平原好啊，前几天可真是在黄土圪崂里磨够够的。

拐上317省道向东南行进

洛河风光洛河也发源自西安蓝田，与灞河源同出一山，这么想洛阳长安东西二京还当真是“共饮一江水”。

时至六点多，饿，晌午吃的面属实不太顶。沿路觅了好一阵，高低找到一家小馆子下。

本想来碗板面，老板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没炖羊汤做不了，可以下鸡蛋捞面。这倒无所谓，只要是北方面食没有不好吃的，况且还不知捞面长啥样，正好见识见识。只给老板说多来点面就中，老板很爽快答应了，讲一定管饱。老板娘让我坐到有空调的内间，里边有一大一小两桌，大桌围着几个老爷们正喝酒谝传，就坐于靠窗小桌。等面间，又来一叔坐在小桌对面，单要了份秦椒炒肉和一小瓶白酒。可能老板夫妇这会儿正忙，等一阵面才出锅，此时早已迫不及待，埋头便吸溜起来。捞面即类似河南版的饸饹面，只是把面条从轧制的圆面换成了中原流行的扁面，不加辣子醋蒜。老板给的果真多，菜也是这几天来吃到最多的一顿，味道很家常，没有重重的材料，好吃，好吃。

吃得正美，对面叔酒也就菜喝了一半，起劲找我拉起话来，问我上啥学、从哪来、到哪去、往哪住等等，我这社恐也就一问一答地回着，吃面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叔一说骑行，倒有些激动，讲了好一阵，因豫西方言和鼻音略重，加上邻桌谈笑正兴，只断断续续连蒙带猜听个六七成，大概是他以前像我差不多大时去务工之类，火车票太贵，和几个同伴一起骑大梁车子走一千多公里到过青海，路上住几块的歇脚铺，裤子都磨烂云云，我也只好嗯嗯地应着，不忘逮空吸一筷子面。叔从沉浸的往事回忆之中说出来，又讲一定得好好学习，还告诉我天快黑了，前方有个小镇，从某处下路一直走就有便宜的小旅店住。话至此处我也终于把快坨的面扒干净了，一看时间竟连等带吃带謰过了将近五十分钟。道别古道热肠的叔（叔看上去还是意犹未尽），谢别直爽实在的老板夫妇，摸了摸门口的小黑狗，得赶紧出发了。

按计划今晚要到登封市区或嵩山北麓参驾店住，然而到目前为止距离并不算近，还需爬坡，不知是因前两天太赶还是刚才在店里坐歇太久，此时颇感疲乏。北去不远即二里头遗址，错过也可惜，又一想吃面时叔说附近有实惠住处，便决定今晚不再赶路，逛一下二里头就折返，到镇上早早休息。

北行，去往二里头的县道极好。

不大会儿，来到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门口。

博物馆已下班闭门，周边遗址保护区似乎刚建设好。路口设了闸机但并未使用，按说应该只叫人进，不过旁边开了个临时小门，也无人看管，骑着车竟轻而易举就进来了。博物馆四周长着大片半人多高的茅草，不知是自然生发还是有意为之，晚风一过，绿浪起伏，十分梦幻。

遗址公园简介。

此处游人还挺多，大都是家长带孩子来遛遛逛逛的，应该是趁现在可以随便进，把这里当作风景不错的自然公园来玩。还有不少农民大叔大婶带着农具骑三轮路过，看来此路在建博物馆之前也是进村的主路。路边小摊小贩吆喝此起彼伏，各类小吃香味顺风而飘，俨然一个热闹的小小集市。空地上停了一排多人自行车，类似亳州林拥城，不过现在都挂着锁，小朋友们坐在上面聊天玩耍，应该过不多久大门一闸就会收费投入使用了，看来全国景区套路都不咋差。

向北过一小桥，凭栏环视，风景甚妙。近处蒹葭苍苍水草丰美，鸟雀在岸旁啼鸣捕食，霞光与水面相互辉映；眺望北方，暮霭中远远现出邙山的暗紫轮廓，山下则是广袤无垠的平旷原野。此处背邙面伊，北靠洛河，还有小溪从中流经这深厚的黄土地。虽说二里头是否为夏都尚有争议，但成片的宫殿遗迹和众多出土的礼器文物却是实打实存在的。像这样的好地方叫谁看不迷糊呢，要我来，我也会在此选址盖上大豪斯住。

沿大路继续北行，走了挺远一段，路旁有栅栏圈着块坑坑洼洼的地方，离近一看，竟是考古工地，没想到二里头遗址自五十年代重见天日以来还会有新发现。

考古工地东为一大片迷宫似的土垣，土垣旁架着木头游览栈道，此处即宫殿遗址的中心区域了。历经数千年时光，如此有棱有角的夯土当为新近修复，与西安汉长安城遗址类似，考古发掘后在原有基础上重垒一层，使之轮廓分明。这种方式固然掩盖了真正的历史风貌，然而大多数游客并非专业研究者，若来到此处看得迷了八瞪不明所以也不是事，算是一种折中的办法吧。

登上栈道于遗址内逛逛

夕阳晚鸦中，但见一片苍茫大地，阔阔地平线与紫灰色暮天相接，三五残垣无声屹于原野之上，令人感到无限寂寞与伟大、凄凉。

夕阳西下，晚风送爽。遗址公园四周围墙还未修好，邻近村庄不少人饭后来此空旷地界遛弯吹风。大婶大妈们很现实主义，她们似乎也对家附近这个新出现的景点颇感兴趣，三五成群在遗址中到处走走看看，指指谈谈。大叔大爷们则把这里当成情报交流中心，聚在一起讨论宏识大事：“乌克兰这回算是……”“毛主席那时候讲……”“安徽疫情咋一家伙恁……”旁听正兴，忽闻一队大妈由远及近踱过：“……你说咱那庄子再过千儿八百年，塌了埋到地里了，叫后人一挖，不也跟这一样么……” 看看远方暮色中渐渐点亮灯火的村庄，近处坐在四千年前宫殿颓垣上仍在指天划地的大爷们，突然有些魔幻现实的感觉，大妈的问题恐怕也只有这无尽的落日与新月，以及广博而深沉的大地能够回答了。

------------接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