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1年中秋时节。</p><p class="ql-block">那一天上午,天空飘洒着零星小雨。万万没有想到,房东大娘竟从几十里地远的滹沱河畔的小山村郄家庄来看望我(连队文书)和卫生员了。我们心里清楚,自打转点离开郄家庄后,大娘一直是惦念着我们,到处打听我们新的施工地点(平山县北冶镇咂杜村,)舍不得我们离她远去。从我们执行国防施工任务住在大娘家,老人家便把我们这些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当儿子关爱了。刚见到我们时,高兴极了,好像有唠不完的嗑,慈祥而兴奋的眼里含着疼爱的目光,像母亲爱抚远离而归的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大娘老伴长年闹病和操劳的缘故,大娘的精神受到痛苦的折磨,脸上隐忍着愁容。老伴卧床不起,不能自理,她昼夜守候、熬药、做饭、洗衣、端大小便。而膝下的两儿一女,大儿子在郑州当兵,二儿子在石家庄上学,一个女儿远嫁内蒙,爱莫能助。长此以往,精神上怎么能解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老伴患癌症后,由于长时间在臀部打针以及药物作用,局部的皮肤形成硬痂,扎针很废劲,弄得村里女“赤脚医生”很发怵,不愿意给打针了。大娘为难的表情流露出来后,卫生员周福德主动做起了“赤脚医生”的义务,并帮助大娘熬草药,一直做到转点离开郄家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卫生员在紧张的施工之余,除发扬部队的老传统“缸满院净”外,想方设法帮助大娘干些力所能及的事。一次大娘说话中打算粉刷一下厢房的墙壁,我便痛快的揽起来。抽空准备好灰桶、刷子、粉砖,砸碎、搅拌,把东西廂房仔细的粉刷了一遍,再把玻璃一擦,洁白明亮,又找来两张画报图片往墙上一贴,更使小屋生辉,乐的大娘合不上嘴。自从住在大娘家里,难得这么开心的一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次大娘找到我,说大儿子部队上给邮来30块钱救济款,让我给部队首长写封信,好好谢谢他们,部队这么关心我们,我们知情不过呀!我发现,大娘的眼圈又红了。当我手拿起笔的时候,顿感到很重很重!</p> <p class="ql-block">滹沱河畔的小山村</p> <p class="ql-block">初夏的太行山区,滹沱河水乍暖还凉,连队施工的第一仗,就是分段拦河截水,挖沟埋设电缆。</p><p class="ql-block">战友们毫不在乎,穿着裤衩、背心,来回在水里搬运装满沙土的稻草袋,拦水坝一层层加高,水位也上涨,经于迫使水流绕道而行。</p><p class="ql-block">紧接着,是埋设两条通过滹沱河的通信电缆(凡过河电缆要有一条为备用线路)。河道连同河滩约宽5、6百米,河底为泥沙和卵石质,大小不一的卵石紧紧裹在泥沙中,尖锹下去咔嚓咔嚓响,就是挖不动。就用钢镐、钢钎一点点抠,沟一深,河水渗进半沟,便用抽水机边抽边挖,三班倒,连轴转。经过近一个月的连续苦干,采用边挖(要求沟深1.5米,宽50厘米)、边铺设(每沟铺放两条加粗防腐后的电缆)、边回填的方法,抢在了雨季和山洪来到之前完成了国防电缆过河任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滹沱河首战告捷。紧接着是电缆线路向北延伸,横穿滹沱河的支流卸甲河。</p> <p class="ql-block">卸甲河</p> <p class="ql-block">郄家庄背靠巍峨的太行山脊梁,面向滚滚向前的滹沱河水。</p> <p class="ql-block">转点临行前,我从每月7块钱的津贴中拿出2块,买了两瓶罐头来到大娘屋,老伴瘫在她的怀里。我靠近前,低声说,大娘,我们要走了,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以后再来看您。大娘伏下身子,对着昏迷的老伴说,你睁开眼,看看他们,他们要走了。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球呆滞,嘴角微颤。我的心陡然沉重起来:大爷,您好好养病,我们走了。其实,大爷的癌症已进入弥留之际。</p><p class="ql-block">我们离开了郄家庄,汽车向南绕过几里远的小觉公社大桥,过了河对岸又返向驶向平山县方向。我瞪大眼睛紧盯着河的对岸,如我所愿,大娘怀里抱着小外孙女,正隔河守望,频向我们招手。不觉中,我手触摸到挎包里的核桃、红枣、花生,大娘深沉炽热湿润的眼神,让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一颗慈母心失望!</p> <p class="ql-block">手捧岗南水,心向西柏坡。</p><p class="ql-block">太行慈母情,辉映滹沱河。</p><p class="ql-block">我们离开郄家庄的第二天,大娘的老伴就去世了。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只有闺女和她的小外孙女,更令她悲伤不已。大娘说,她把老伴埋在了村子西边部队埋电缆的沟旁,说是经常可以看到老伴的坟墓和我们挖沟埋电缆的地方。我和卫生员注意到,大娘饱含的泪水,还是淌下来了,犹如太行山上的清泉,蕴含着深沉醇厚的情!</p> <p class="ql-block">滹沱河岸边,盛开的向阳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的,在郄家庄的日子里,我们无时无刻不看到大娘为了老伴的病操碎了心。她没有老伴健在双双安度晚年的幸福;她没有儿女欢聚一堂享受天伦之乐的日子;沉重的生活负担,无情的压在了年逾花甲的老人身上。她力不从心却又含辛茹苦,享受不到一个老人应有的福分,一切都是默默的忍受着,无怨无悔。既使在这种处境下,她想到的还是他人。此时,大娘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拿出两双亲手缝制的布鞋,送给我和卫生员每人一双,嘱咐不管走到哪里,不要忘了山里的大娘。我俩的眼睛模糊了,泪流到了嘴里,咽到了心里。</p> <p class="ql-block">滹沱河石家庄流域</p> <p class="ql-block">滹沱河华北平原流域</p> <p class="ql-block">和大娘分别时,她再三叮嘱我们,你们以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千万别忘了给大娘来信,不然大娘心里是不会踏实的,会惦记你们的……返回营房的日子里,我尝试着向那个小山村前后给大娘发过两封信,同时也向郄家庄大队发过一封信询问,最终还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成为永远的憾事。</p><p class="ql-block">我还是在千里之外黙黙的祝福:愿太行山区的老妈妈有个幸福的晚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5, 138, 0);">文中图片部分采用网络。如有侵权,敬请指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