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7.28唐山大地震那天

心平气和费佑义

每一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在日历上说是一个极为普通而平常的日子，但对于我们百万唐山人民特别是经过那场地震灾难的人来说，是一个黑暗的日子，揪心的日子！ 唐山，这座美丽城市，地处京津要塞，在这里蕴藏了丰富的煤铁等矿产资源。而就在四十六年前的今天凌晨，北京时间03点42分53.秒，一场突如其来的七点八级大地震，使唐山这座拥有百万人口的重镇遭受灭顶之灾，瞬间夷为平地，二十四万多鲜活的生命葬身于瓦烁之中！ 罕见的灾难，让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今早起来，我坐在餐桌旁，抬头望着墙上悬挂的电子日历，一行醒悟的时间数字显示在眼前……7月28日 凝望这个揪心的数子，思绪不由的将我带入了四十六年前的今天！ 记得地震那天夜里，天气好似有意和人们过于不去，特殊的闷热，过了午夜才肯罢休饶恕人们，空气稍有了一丝凉意！ 凌晨，正在鼾睡的我，被一种无法形容、突如其来的壮似闷雷声惊醒，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窗外耀眼的紫色地光在夜色中闪烁，瞬间天空一片紫红，持续时间足有十多秒！ 当年中苏（俄罗斯）关系正处于高度紧张对峙阶段，双方边境陈兵百万，平日大脑灌输的满是备战备荒，这种异常现象的突然出现，大脑闪现出的第一概念就是中苏核战争爆发，苏联投下了原子弹爆炸了！ 可隔十多秒的时间，大地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左、右、上、下不停地摇晃，墙上悬挂的，柜上摆放的，都争先恐后的摔落在地，砸到身上。这才开始清醒的意识到，不是核战争爆发，而是可怕的地震发生了！ 为了顾全自己的性命，顾不上穿衣穿鞋，眺下炕后赶紧外逃！剧烈的的地震晃动，让我寸步难行。站也站不住，迈也迈不动，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左搖右摆，连跌再磕，连滚带爬，总算逃出了家门！ 挪到了门外，地震也开始减弱，逐渐停止了震动。我站稳了脚跟，定了定神，望了望周围的房屋都没有倒塌，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跑了出来，呆站在自家的房前，索性人都安然无恙！持续二十三秒的地震总算过去了，我恐惧惊慌的心，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我胆战心惊地冒着余震危险返回屋中，战战栗栗的穿好衣服蹬好鞋，又跑到屋外。洗耳恭听，街上隐隐约约传来人们言谈说笑的声音，还和没发生地震一样，好像都若无其事，依旧谈笑风生。我听到后，也试图凑了过去。 刚到人群，一眼看到从西面路上，急匆匆地跑来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了我面前。他脸色腊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三侄儿，你带着强心药，快、快到我家去，我家你大婶儿好像还有点气，你快去给她打个强心针，救救她吧！”（当年我是赤脚医生） 短短的几句焦瘁语言，在场的人们听后都惊呆了，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他家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急成这样，莫非真的他家要出人命？ 这位大叔用羡慕的眼光看了看我们几人，又接着说：“你们南街多好哇，房也没倒，人也没事，和没地震一样。我们北街可惨了，房子都震倒了，人也砸死不少，现在还有人埋在废墟里！”（我村分大街、北街、南街等多个街名） 听完大叔的叙说，我们顿时明白了大婶面临死亡的原因是被倒塌的房屋砸到了。同时都感到很奇怪，怎么南北两街，同住一村，仅隔一里之遥，地震所致灾害竟然相差如此悬殊！当时我想：可能是和离南面的山脉远近有关吧。 事不迟宜，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急忙跑回家中，背上诊包，带足急救药品，一路顾不上观看震后村里的灾情状况，一遛小跑来到他家！ 放下诊包，进前一看，因房倒被砸的这位大婶浑身血迹斑斑，面色青紫。颈部留有被倒塌的房屋檩子戳破的伤口，仍在淌着鲜血，已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但处于对家属的安慰，还是给她心内注射了一只肾上腺素。 然后和这位大叔讲明了遇难这么久的大婶，已没有丝毫希望了。这才顾得上直了直腰，抬了抬头。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只见一幕幕凄惨的悲景出现在眼前，简直让我惊呆了！ 北街和相临的小北街，这块方圆不过两三百平米的范围，和南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好像换了另一个世界：房屋基本全部倒塌，夷为平地。遇难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摆放在街道和庭院。就在这小小的地盘，几十户人家，八十四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消失了！ 我定了定神，再次举目仔细向四周望去，只见默默守候在遇难者身旁的亲人们，泪水㓎泡着双眼，哭的早已泣不成声。干瘪的脸孔，无助的眼神，呆若木鸡。地震的恐惧，亲人的失去，使他们惊魂未定，无语凝噎！ 看到我的到来，并看到了我亲手给遇难者打了针，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降临，期盼亲人起死复生的欲望，促使他们接连不断的涌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哭泣着央求我去他家看看，打上一针强心药，救活他（她）吧！ 望着他们一张张期待的面容，知道去了也无济于事，但为使他们得到一丝的宽慰，我还是给十几个遇难者心内注射了肾上腺素。听到此消息，稍远一些的也都跑了过来，仍是叫我前去打针。说句心里话，面对一张张死亡的面孔，我还真有点恐惧，但主要是打了不起作用。 待他们安静下来，我便和他们耐心的解释说：“别打针了，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心脏停止七分钟以上的跳动，脑细胞就会造成不可逆性坏死，没有挽回的余地。你们看看我刚才打完强心针的这些大爷大婶们，不是没好吗？大家不必抱有侥幸心理了！”听完我的解释，大家这才都纷纷散去。 他们散去的路上，悲痛欲绝相互诉说的声音不断传到我的耳里：“我们家他爸知道地震了，顺着窗户跳了出去，随后我闺女也准备跳出去，刚上窗台，房子就倒了，爷倆一个砸死外面，一个砸死窗台上，看着真难受！”，接着另一个哭着说：“我家也挺惨，我爸被倒塌的房屋砸死，我妈虽然没砸死，可腰砸断了！”……… 听到他们彼此的伤心倾诉，句句触动我的心，我深感同情和伶悯。意想不到的天灾，夺走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望着他们回去的背影，我的心里悲痛万分，同时在想：罕见的灾情如此严重，国家定会派医疗队救助的！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在地震头一天晚上，我出诊路过这条街，还曾看到忙碌了一天的他们，并没有因为劳累早早入睡，而是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闲聊，聊的有滋有味。谁会想到，仅隔七八个小时，竟成这般惨状，真让人难以费解和痛心！ 忙碌了半天的我，中午回到家中。由于早饭没吃，觉的太饿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找点东西充饥。可地震发生后，四五级的余震频繁出现，接连不断，虽房屋未倒，可谁也不敢出入房屋，都在街上搭起了帐篷，谁还敢回屋做饭呢！ 还好，隔壁的兄弟不知从哪弄来的土豆，在自己的庭院支起了锅灶，煮了一锅，请大家吃土豆。不知怎么了，震后人们的思想境界突然提高了，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有房大家住。这样的灾时“共产主义”生活，在自家周围持续了十几天！ 我盛上一碗土豆，刚要送进嘴里，北街一个称呼大哥的来到我面前，着急的催我别吃了，赶紧去他家，说他妈腿砸折了疼的要命。没办法，只好放下碗筷，出诊去了他家。 出诊回来，饭意全无，听说去东矿（古冶区）打探亲戚音迅的大哥回来了，忙去问个祥情，问后才知道：东矿街道两旁，摆满了震亡的尸体，几户亲戚家，竟然有六位亲人遇难，听后，我好不悲伤！ 一会儿，隔壁的费大叔跑过来串门，脚还没站稳，话匣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刚从唐山回来，可把我吓坏了，整个唐山都震平了，人也都压下面了，砸死的也太多，简直无计其数，街上、废墟上……尸横遍野，处处可见！” 他还接着说：“我亲眼看见在一栋楼的二层窗户上，长辫子挂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伫立在楼房上空。父母远在他乡，若是看到，得多么不忍瞩目这惨景！还有……听了他如泣如诉的讲述，我才知道唐山市里的灾情竟然这么严重，比远隔百里的本村惨的多！ 就在这一天里，虽然整个村庄除了北街和小北街以外，其他街道仅遇难两人，倒了几所茅草屋，有些房屋的裱砖掉了少许，剩余都安然无恙。尽管如此，可唐山大地震的呃迅，亲人遇难的噩耗，接连不断的传来，也使得人心惶惶，惊恐万分！ 特别是下午6点45分再次发生的7.1级余震，人们都亲眼目睹了大地颠簸，天地倾斜的吓人场面，更加惊恐万分，胆战心惊了！仿佛觉的天地要合一，地球要毁灭了。甚至有人神经遭受刺激，造成精神失常！ 如北街的王X X从家中跑出，发狂似的边跑边喊：“快往南面高处跑哇，北边过来大水啦……我亲眼目睹，看到他跑到南街大湾小桥旁，一头扎进水里，然后爬上岸来，穿着湿衣服接着向南跑去。 再比如：北街的费XX妻子，在村东青年点旁，手中端着簸箕，簸箕里放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也是发了狂似的向南跑去，边跑边唠叨：“大水要过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孩子我不要了…… 二人出现的异常情况，迅速传遍全村，立时满村风云，使本来就已经恐惧到极点的人们，如同火上浇油，更是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了，甚至有人信以为真，也向南跑去。唯恐大水过来、真的被淹！ 看见有人跑到了牛道顶，惊恐万分的人们真的以为大水要到家门口了，有的信以为真，有的半信半疑，有的跟随“大溜”，一两天的时间，多数村民陆陆续续的都搬到了牛道顶或高处，重搭帐篷，重支锅灶…… 乡村的夜晚，失去了以往灯火辉煌的景象，顿时漆黑一片，好像消失一般！ 触目惊心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夜深人静，我趟在牛道顶白天搭好的帐篷里，没有丝毫的睡意，仰望漆黑的夜空，眺望闪烁的星星，觉的暗淡的群星，仿佛是没有方向的亡灵！ 回想起一天的经历，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里充满悲、充满痛……当梦里一张张永远离去的，憨厚朴实的熟悉面孔，幕幕从眼前掠过时，我不禁凄然泪下………看看手表，已是午夜一点。饥肠辘辘的感觉随之而来，唉，这才想起，从早到晚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呢！ 后序：46年前的今天，唐山，仅仅短短的23秒，24万多人，一个群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16.4万人重伤，其中3817人截瘫，2.5万多人肢体残废，7200多个家庭全家震亡，4204人成万孤儿………记住这个揪心黑暗的日子，记住这些撕心裂肺的数字吧！ 勿忘国难，追忆震灾。 肝肠寸断、催人泪下！ 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别怕，叔叔会一直陪着你！ 我们再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就这样度过余生吧！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怎么一直睡觉，为什么不“醒”呢，我饿了！ 这个父母双亡，自己还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的孤儿，在她的有生之年，承受着太多太多的思念、悲痛与情意…… 震残老人眼含热泪，纪念墙前追忆亲人寄托哀思！ 昂然挺立的抗震纪念碑，向征着唐山人民在灾难面前永不屈服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