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春红：乡土气息

家在大荔

乡 土 气 息

文/罗春红



　　我是土生土长的大荔人，十七岁跟随家人离开家乡，常年在外，乡愁浓郁。退休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回家乡看看。

大荔，是个神奇美好的地方，黄洛渭三河在这里汇流，风光秀丽，物产丰富，是全国有名的冬枣之乡。只可惜，去年体检血糖偏高，便失去了品味甜蜜的资格。回家的时候，正赶上各种瓜果陆续上市，品质高价位低。那天转了夜市，脆瓜十元六斤，便忍不住买了几个回家，过过嘴瘾。

　　大荔的美食太多，每天换着花样吃，菜鱼菜馍、野菜麦饭、豆腐菜、纸卷、羊肉泡驴肉泡鹿肉泡、饽饽馍月牙烧饼、枣模糊油茶、炉齿面刺角面浆水面、带把肘子水磨丝、蜜汁轱辘糜子甜饭等，隆重一点的有九品十三花。很多很多，一个月吃下来都不会有重样的。不过有个副作用，长肉太随便。这些美食当中，我偏爱麦饭，都是些应季食材，野生无公害，新鲜又美味。如果人们把一日三餐的主食换成野菜麦饭，大概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三高病人。

一次在香再来饭店吃饭，看到她家的大荔小吃比较齐全，一店吃百样，好吃不贵。我便突发奇想，打算为老板娘王姐写篇文章，写她和她披星戴月经风历雨坚守了几十年的香再来门店的故事，彼此加了微信。此后，我会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发的每天早上在田间地头挖野菜的抖音视频。蒲公英、苦苦菜、灰灰菜、玛子菜、白蒿、刺角、还有树上的槐花、榆钱、核桃絮和香椿。她说每天早上五六点去地里干一个小时的活，采些野菜回店里，真正做到了现摘现做现卖。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每次吃的凉拌野菜是灰灰菜，真没想到灰灰菜过水凉拌这么美味。我不爱看朋友圈，但却一直关注王姐的每一条视频。也许是视频里的乡土气息吸引了我。

偶尔，我会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生活场景：和父亲用架子车拉鸡粪羊粪到地里施肥，去棉花地里挖猪草，在队里麦场入口手执红樱枪站岗防火，和家人第一次割麦就把手割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当然也是唯一的一次割麦，在家里后院剥棉花杆皮卖钱，和同学拾麦子摘棉花总是最慢最少的那一个……村里的大婶大妈每次路过我家门口，都忘不了说一句：“这女子长大了都难嫁出去，啥农活都不会干。”而对我大妹，却是另一种口气：“喔女子歪的很，我才不敢娶她当儿媳，喔厉害起来能把我的裤裆给扯烂。”如此比较，我便从小活在了自卑的阴影里，直至今天，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愚蠢而丑陋的女子，在心里不断暗示“我不行”，极度缺少自信。由此可见，童年对人的一生会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哪怕是极小的不经意间发生的一件事情，或正面或反面，那些事情似刀刻在骨子里的痕迹，将会伴随一生，永不磨灭。

平日里，一只忙碌的蚂蚁，一只吵闹的麻雀，一株砖缝钻出的小草，都可以给我十二分的惊喜与快乐。我喜欢与它们近距离接触，只是蚂蚁太专注自己的搬运工作，麻雀又急于觅食，只有小草乐于陪伴在我的身边，向我展示它的坚强与快乐。我喜欢静静欣赏这小巧玲珑生机勃勃的绿色精灵，更羡慕它那无拘无束一心向上的简单通透。身边生长于泥土之上的所有生命，都在努力奔跑，向着未来向着美好，我，也是其中之一，自然也跟着向前！

今天，与朋友一起驱车去了乡下，沿途风景是无边无际的绿色田野，是农村人看腻了城市人看不够的一种无限循环的乡村景象。玉米军团整齐划一，冬枣大棚热情似火，黄花菜地金黄一片，柿子花椒果实累累。我下了车，站在火红的晚霞里，左瞅瞅右看看，像个三岁的孩子，眼里充满了惊奇与疑惑，一位农民大哥刚从自家地里忙完，走到路边，我便打问：“这黄花菜今年价钱怎样？”憨厚的中年大哥咧开了嘴，一脸喜气地告诉我：“七、八块钱一斤，干的二十块钱左右，今年价钱高！”之后，我们就长聊了一些种植黄花菜的常识，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的我第一次听说黄花菜只种一次，年年釆摘，每年采摘期为四十天，从六月二十日至七月底，每天摘一茬，风雨无阻，如果偷懒，一旦开花，那就白忙活了。听到这些，我渐渐体会到农民的辛苦付出，价高价低只是碰运气，一天不下地就得喝西北风。所有的农作物不只简单地种下去就完事，还是要经过浇灌施肥除草灭虫釆摘等一系列繁琐程序才能卖钱养家糊口。我们常常只看到农民丰收之后的喜悦笑容，却极少看到他们躬耕之时的淋漓臭汗。大哥指着路边的一块空地说：这里七月二十号左右种红萝卜，前边的那块地是已经成熟的红萝卜种子。”我一直以为所有的种子都是去种子公司买，没想到这里种子是自己种出来，这种现象在农村非常普遍，应该是自己的种子品质会更好一些。

顺着一条小径往地里走，见到了一大片红萝卜地，那杆长得一人多高，花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团团密密麻麻像睡莲一样美丽的萝卜种子。站在其中合影留念，想像着过段时间，这些种子又会在土里默默孕育出一季新的生命，内心充满了敬意。

再往里走，看见两位大妈坐在地头聊天，她们坐在那里，就像坐在自家炕头一样自在舒适。我走近与她们搭了话，大妈很高兴，为我介绍田间地头的果树蔬菜：泛红的花椒，青涩的柿子，爬在地上的豆角，挂在枝上的辣椒，再远处是一片长势喜人的红薯地，还有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大葱……

年长点的大妈对我说：“豆角没长出来，要不然你可以带点回家。”另一位瘦点的大妈又说：“女子，前边那块地里的玛子菜多的很，你摘点回去蒸菜馍。”这样随口说出来的家常话，瞬间感动了我。我连忙道谢，随后便跑去玉米地里拍了几张照片。天色渐暗，我与朋友赶紧往回赶。

路过王莽村的时候，看见有人把一袋黄花菜倒在村口的垃圾桶边，我直呼可惜，朋友说：“那些已经开花了，没人要。”黄花菜采摘之后要蒸一下再晒干，才算成品。农村种田辛苦是真辛苦，靠种田致富却未必是真致富。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祝父老乡亲年年丰收！收获满满！

抖音里有个田园刘娟，她用了四年时间，打造出一个人人向往却很难实现的田园之家。刘娟用鸡飞狗跳、萝卜白菜的乡风野趣成就了文学，用文学收获了粉丝与爱情，用粉丝与爱情支撑着更加浪漫的田园生活。刘娟的乡村生活，是无数城里人的终极梦想，能实现的却少之又少。她的成功在于破釜沉舟的决心与持之以恒的斗志。不管怎样，她的付出都得到了加倍的回报。同样热爱乡村生活的我，却很难回到农村，因为牵挂太多，因为不够执着，因为没有经济支撑。想想有点可笑，农村的想方设法往外跑，城里的挤破脑袋往农村走。最终，都没走成，城里的还在蜗居，农村的还在田里。

我始终有个念想，家里有块宅基地。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农村的院子里逗猫喂鹅，养花种菜，去邻家要碗浆水，做一锅正宗的浆水面。

真的，说不定呢！

　　作者简介：罗春红，笔名纯子，陕西大荔人，退休教师。青海省诗词学会散曲委员会副主任。渭南市作协会员，渭南市诗词学会会员。大荔县作协会员，部分作品发表在《中华散曲》《沙苑》《中国乡村》《同州》《聚大荔》《三河潮》等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