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成都】之一 水池边的构树

米瑞蓉

但凡你在一个城市待久了,即便它如何变化,那些久远的,哪怕是不那么美,也不那么辉煌的旧城模样也会总叠现在那些高楼和灯火之间,那便是你记忆深处的——那时成都,让我来记录它,也许不是全部,但总是美好的,带着黑白成像的美...... 一种树木能生生不息的生长,想必总是有它存在的价值的,要么能长成参天大树,既可庇荫也可成材;要么就是花香四溢、瓜果满树的。当然不是所有树都是这样,比如构树显然不是上面说的那样,甚至很多人都会对它心生嫌弃。<br>  构树,我小时候便识得此树,那是因为它总是长在水池边的阴湿处,开始是不起眼的一只小树苗,如不及早砍去几年过去它便能长成大树,对于本不宽裕的四合院空间来讲它总是显得多余。<br> 小时候住过的小楼 那时的成都市区并不大,也鲜有楼房,要么是成排的木结构门板房,要么就是四合院。四合院也都是几户人家分别住在左右厢房和堂屋。如果是两重院子,那就连中间的连廊都要隔来住人。小院里大家共用一个水池,一个洗衣台、一个厨房,每到下班后,厨房里此起彼伏的响起蜂窝煤炉解开煤眼盖的十二响,接着水池边就是排着队洗菜淘米,此时的小院子鲜活起来,孩子们在狭小的天井院子里玩着各种游戏,女孩子踢毽跳绳,男孩子斗鸡抽着陀螺,孩子们的快乐最终会被家长检查作业后的咆哮变成一出悲剧。此时小院天井上空飘逸着百家菜香的同时还交织着家长们的叫骂声和孩子的哭泣声。晚饭时间,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孩子端着碗坐在门栏上吃着晚饭,还不时在邻家孩子碗里夹上一筷子菜,当然这是要互相交换的。晚饭后的水池变得忙碌起来,母亲们端着盆子在洗衣台上刷碗。<br> 构树 在阴湿的水池边总会有一小株长着毛茸茸的树叶的小树,这边是构树,大人们摘下一片毛茸茸的构叶当做洗碗布。那时的家庭没有洗碗液,带毛的构树叶便是最好的洗碗布,曾姨早就告诉我,构树叶可以除去油腻,不过那个年代食用油也是按人头定量供应,菜品里没有什么油气,所以构叶能去油腻怕也只是一个老人们的美好传说。所以那时的构叶对于院子里的女人眼里可是宝贝得很。<br>  其实构树并不讨人喜欢,一是它的树形并不好看,二是它那鲜红的果子犹如天上掉下来的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砸在你的头上。构树到了秋天是一定会接果子的,鲜红色,看似荔枝大小,到了完全熟透了,它就会腐烂着掉下来,砸在地上就像一滩红色的粪便,如果你不幸穿了一件白衬衣路过这里,那红色的浆汁很难洗掉,所以我们那时都是讨厌构树的。这倒让我想起一千多年前的杜甫老先生在成都写下的那句诗词:“新松恨不高千尺 恶竹应须斩万竿 ”,怕当时住在竹林边的老先生也是嫌弃门前那些竹子的疯狂生长吧。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吧,在机关和工厂的大院里是不会让它长成大树的,园工早就砍了它,就连城里的那些四合院的水池边,女人们也会控制着它的生长,绝不让它长成参天大树,只有那些无人管理的墙角构树便会野蛮生长。 看起来很诱人的构树果子 后来进厂当了工人,厂里的食堂外面有一排长长的洗碗槽,池边墙缝也会有几株构树,想必也都是在大家默许下才能勉强活着,毛茸茸的树叶绿油油的,就像是在讨好着过往的工人。 <p class="ql-block">  现在的成都变化真大,老城四合院都没有了,构树也几乎看不见了,恐怕就连构树的根都被深埋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地基里了,整个城市像是被各种建筑包裹着,而这些建筑又被各种植物包裹着,楼宇也罢,道路也罢,都是开着四季的花朵,好看得很,我们都叫这是公园城市。</p><p class="ql-block">  一天傍晚,我散步走在街口的一块废弃待建的空地上,看着一棵巨大的构树,本能的想躲开,怕上面的红果掉落下来,后来一想,其实还在盛夏,树正茂密,果子还未包浆成熟。远处,几个孩子嬉笑着走了过来,声音还是如同儿时那般清脆,只是手里没有毽子,没有陀螺,他们正看着手里的电子手表说着什么......</p><p class="ql-block">(照片来自网络,特此鸣谢他们对那个年代的记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