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梯

烟水绕星河

初一的时候，我每天到学校需要爬十八梯，十八梯，它的兜兜转转，它的坡坡坎坎就是重庆这个城市的演化史，比如说黄色纸板上写着的录像厅，比如发廊外站着的浓妆女人，比如说烟雾缭绕的京剧茶馆，比如说游戏厅里不断转着圈的水果机………

十八梯就像是一条时光隧道，把重庆城分割成上半城和下半城，上半城出来就是较场口，是当时重庆最高端的夜场得意世界，是充满了莺歌燕舞的灯红酒绿，是街平道宽的高楼大厦，是灯火通明的夜市卖场，这是属于城市的繁华与干净。而下半城则是人声鼎沸的中兴路跳蚤市场，是三教九流的京剧茶馆，是破旧的瓦房吊脚楼，是蒲扇凉板防空洞，是黄灯水坑石板梯，这是属于寻常人家的人间烟火。

这就是十八梯，一边连接着城市生活的欲望盛宴，一边又连接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我回忆里的故事也被割裂成两块：阳光炙烤下的繁华和阴暗潮湿里的挣扎。

有天我拿出当时54中的合照看看胡宏、看看周峰、看看夏天，看看万有于、看看陈鹏…我才猛然发现你其实很容易分辨哪些孩子家境殷实，哪些孩子早就被父母放弃，他们可笑的衣着搭配；杂乱发黄的头发；面黄肌瘦的孱弱就已经暴露出他们的生存状态。

命运早就帮你做好了分门别类，我们注定不是上半城这场欲望盛宴的享用者；我们，大概率的情况下是成为下半城的油烟机。

下半城充斥着，吸毒的瘾君子，穿喇叭裤染黄毛的长发混混，夹杂着色情漫画的二手书摊……但你的命运决定了你在此处与他们一起生活

多年后站在十八梯的最高处，我低头望去，高低错落的吊脚楼间，我看到了下面灯火阑珊，里面有一处醒目的光。我知道，那是13岁的青春站在人潮汹涌处，无助望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