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堂词说（十四）

沁园春

大雅堂词说（十四）

张昭汉词

南社中国近代妇女解放运动先行者一代女词人

张昭汉(1883-1965),字默君,号涵秋,湖南湘乡人。1906 年加入同盟会约1911年底加人南社,序号 200。1911在苏州可园创办《大汉报》，1914年创办神州女校并自任校长,又创办《神州女报》。有《红树白云山馆词草》及《百华草堂诗集》《玉尺楼诗集》等多部诗集,《南社丛刻》收其词5首。张昭汉虽然以近代妇女解放先行者和民主革命家知名,但是其词作却绝不强作豪语,丝毫没有激愤叫嚣之气,即便是感怀咏史之作,也都能沉郁清扬,这在近代革命女性词人之中可谓难得。如其《水龙吟·金陵怀古次伯秋韵》:

“蒋山千古崔嵬,金陵王气随朝露。景阳钟歇,燕支井涸,更谁歌舞。几处悲笳,满城寒照,一溪红树。喜清凉境在,襟期似雪,还悟向、空明路。

凄绝兰成何事,任滔滔、大江东去。中山伟业,莫愁香史,悲欢无数。说甚兴亡，玉秋如画,凭君携取。问人间何世,风云倦抚,正长吟处。”

默君小令尤幽约澹远、流丽浑成。如《如梦令》之写春愁:

”芳草天涯销歇,又被东风吹发。芍药乍笼烟,正是将离时节。愁绝,愁绝,香锁一庭红雪。”

又《浣溪沙》之写“知音”无觅、“相思”无托:

三尺瑶琴独自弹。徽音鸣彻白云端。可怜流水与高山。​缥缈蓬莱何处是,玉珰青鸟为谁探。弥空花雨梦天南。

旧种蟠桃几度开。银河千尺接瑶台。破空明月忽飞来。​知道仙凡都是幻,莫将顽艳逗奇哀。春蚕成茧又成灰。

小令自有清劲者，如《如梦令》:

天予此生潇洒,不负侠奇骚雅。七尺碎珊瑚，中有泪珠盈把。行也，行也，浊世恩仇无价。

又《浣溪沙·菊》:

岂有霜风敢见欺。东篱劲节自禁持。人间才信有高枝。 一缕幽馨曾入梦,十分清艳转无诗。月明遥夜最相思。​

张昭汉早年奔走革命,无暇关心儿女情事,加之眼界颇高,故迁延至于年过不惑，于1924年与南社社友、民主革命家邵元冲结婚。而二人婚后聚少离多，亦添却不少词料，其思人之作如《菩萨蛮·甲子秣陵冬暮怀翼如宛平》:

别来憔悴知多少，诗魂瘦入燕山渺。赋就怕登楼，烟波无限愁。音书千里断，倦抚风云乱。孤雁一声声，幽人那忍闻。

天南地北腰围减，等闲抛却春无限。好梦又阑珊,鸳衾怜薄​寒。

泪波红蘸镜,花月相辉映。花下立多时，此情明月知。

十三年已轻离别,者番何事愁如结。会少总离多，有涯生奈何。

江南春讯早,绿到长千草。红豆夺燕支,相思知未知。

“甲子”即1924年,时词人新婚未久，“翼如”即邵元冲。其时二人一在南京、一在北京,相思离别之感,并未因为革命事业或者年华老大而稍减，革命夫妻深情绵邈，足为词坛生色添馨。

南社著名词家邵瑞彭曾谓张昭汉词“小令近阳春欧晏，慢词近白石西龍,举凡北宋伧率之蔽,南宋刻镂之习,靡不揃撼且尽”,以《红树白云山馆词草》观之,后段信然，前段似未确。张昭汉曾有《水龙吟·偶成再叠前韵》一词,自云:“平生哀感雄奇,惊人何必文章露。太玄在抱,灵光照宇,潜蛟欲舞。”此数句可谓词人自道,最能见其为文宗旨。盖词人志远才雄,灵珠在握,即以幽约出之,而其中亦颇有英气流动,故其词能内敛、能秀逸,不用力于字面作惊人之语。其词,“金刚怒目”“剑胆琴心”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成就一般都不如其诗。盖之文学,往往以情胜、以气胜,而不以功力或意境见长。而且无论就以性情还是所涉及的内容而言,往往更适合于诗的表达,所以即使为词，一般也是惯于作畅快语而不耐作宛转语,宜显而不宜隐,大都也与诗类似。其词另一个普遍的问题是律不甚严正,且是一般诗化词之通痹,亦为豪放末流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