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之后

善真79019120

八十年代初，电不够用，电厂也不登报通知，也不贴安民告示，只要一满负荷立马拉闸，害得整个地区漆黑一片。

有一个厂家头脑灵活，马上生产一种外观漂亮的叫“应急灯”的手提式电筒。我们单位领导马上叫人去购买，每人发一台。

说是应急灯，其实不太应急。停电时打开开关，刚开始还挺亮，也就分把钟就不管用了。有的人家在停电时，全家商量好要找什么东西才打开应急灯，快速地把那个东西找到，否则，没电了，瞎摸也找不到。

火柴、蜡烛成了吃香货，家家都备了不少。如果一时忘了备上这些东西，那突然停电了，只好在漆黑的屋子里，闷闷地坐着，啥事也干不了。

那时候有电视机的人家不多，我们住的是筒子楼，共有八户人家，也只有两台电视机。

邻居小贝家就有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质量不好，屏幕上经常有雪花。但小贝视它为宝贝，十分爱惜，不看的时候用绣花的仿绸布罩起来。我们两家门靠门，相处得不错，吃过晚饭，我去她家看电视。

当时电视频道很少，好像只有四、五个台，已经有广告插入了。记得有一个最著名的广告是：一个男青年，手里拎着一个牌子叫“燕舞”的双卡收录机，他欢跳着，举着录音机，唱着“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

还有一个是宣传万里牌皮鞋的，几个青年男女在使劲地跳着、扭着，其中一个男的留着飞机头，油头滑脑的。特写定格在他的皮鞋尖上，亮光一闪，表示他穿的是万里皮鞋。

更有趣的是有一则广告：一个男人，穿一件皮上衣，手里端着猎枪，戴一块手表，穿着皮靴，猫着腰走进一片树林里，好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目标似的。

屏幕上一会儿特写是猎枪，一会特写是手表，一会儿特写是皮鞋，我们看着画面，脑子里飞快地随着画面在转着，广告究竟是卖枪？还是卖手表、皮鞋？画外音说：小牛牌皮衣真好，原来是推销皮衣的，弄得人哭笑不得。

电视台每晚顶多播放两集电视剧，大多数是一集，电视剧中间插播广告，广告完了以后继续播。刚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每当广告出现，我们就认为是一集播完了，就把电视机关了，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去看，总觉得故事情节接不上。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天我有事没到小贝家去看电视，她认为这一集电视剧快要结束了，出去到附近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来时看电视剧还在播着，这才知道广告之后电视剧还继续播，你说我们傻不傻？

当时也不知什么原因，电视台大量播放巴西电视剧，剧中的男女主人公，男的个个潇洒帅气，女的漂亮非凡。印象深一点的是“农奴”女主角的扮演者，大大的眼睛，性感的嘴唇，烫着大波浪的卷发。我们惊为天人。

过了不少年，这个女演员来到中国，在一个电视台里做访谈，我们才知道她也就 一米五的个头，眼睛一般，很普通的一个女人，甚至觉得她有点丑，她拍这个剧的时候穿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高跟鞋，美丽的面孔是精心化妆出来的。

由于经常停电，电视剧里的情节也看不周全，但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当时的电视剧不会因为停电，就给你重播，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想看也没有机会了。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巴西电视连续剧《庄园之梦》讲的是一个富有的庄园主，看上了他家女佣的漂亮的女儿，疯狂地爱上了她。想尽一切办法追求她，引诱她。庄园主原先是有夫人的，他对女孩说，夫人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你只要嫁给我，你就是这个庄园的女主人。女孩经过多次对庄园主的考验，终于答应嫁给他。

走进庄园，女孩觉得老爷对她很不错，但他忙于事务，经常不在家。

每天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又不知道这双眼睛在哪里？一次她在花园里散步，无意中来到一座白色的小楼前，出于好奇，她想拾级而上。旁边树林子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说没有老爷的命令，谁也不能上去。定睛一看，原来是女管家，女管家年近五十，阴森的眼睛狠狠地盯住她。女孩觉得自从她来到这个庄园以后，这个女管家处处刁难她，看不起她。

女孩留了一个心眼，她经常发现管家向小白楼走去，手里拿着好像洗过的衣服，或者端着饮料。她向其他佣人打听，得知是以前夫人住的地方，难道说夫人还活着，老爷欺骗了她？

这个电视剧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每天晚上吃过晚饭，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去看下一集，被故事里的人物牵着走。

一个多月下来，虽然中间也停过几次电，但不影响我们往下看。看到最后，电视剧里的女孩，决定要解开这个谜，有一天趁女管家不在，她来到了小白楼前，顺着楼梯来到房门口，抬起手，刚要敲门，屏幕一黑，停电了。

我们急死了，熬更打点这么多天，就是要看个结果：她敲开门，是不是夫人就在里边，看见了她，像疯子一样扑向她，咬她？撕她？还是本来就是个疯子，披头散发，人不人鬼不鬼的？

怎么办？小贝突然想起她丈夫小唐，今晚在单位值班。我们家在路南，小唐的单位在路北，小贝借了一个梯子，爬到平房人家的屋顶上，朝北边一望，灯火辉煌，北边不停电！她高兴地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我和小贝马上骑上自行车，飞一般朝小唐单位奔去，车都没停好，直接冲上二楼，小唐正在值班室里，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打开电视机！看庄园之梦，庄园之梦！还好正插播广告，终于赶上了。

画面中的女孩抬起手来刚要敲门，只见女管家冲了上来，阻止女孩开门，女孩大声说：我是这儿的女主人！喝令她把门打开。门缓慢地打开了：只见丝质的窗帘在微微飘动，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衣橱里挂满了华丽的衣服，房间里没有人，但又像有人在这里生活一样。

女管家看事情隐瞒不下去了，只得告诉女孩，夫人出身贵族，是个高贵的小姐，她是她的保姆，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把她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小姐，她和小姐的关系形同母女，随着小姐来到了这个庄园，过着安逸幸福的生活。几年前小姐病死了，她伤心欲绝。后来看到老爷娶了这个女孩，心中非常妒恨。她忘不了她的小姐，总感觉小姐还活着，她照样经常打扫房间，像往常一样照料着小姐的起居饮食。

谜终于解开了，我们虚惊一场，但也感到庆幸，总算知道了故事的结局，要不留下一个遗憾：门打开以后怎么样？是人？是鬼？女主角的命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