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老屋现已卖给了别人家</p> <p class="ql-block">那座我儿时曾在上面钓过魚的南门桥,如今已是这般模样</p> <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童心世界</p><p> </p><p> 我的家住在涛雒街,南门以西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听父亲说,我家祖上是给“山房”看祠堂的。所以就住在丁氏祠堂的东面。与祠堂之间隔一条南北巷子,这巷子有两部分组成,西边是路,东面是条水沟,涛雒街里西南面大部分的雨水,是要经过这水沟排到我家门前的大汪里。然后再经大汪与海子相连的豁口排到海子里,经海子再流到海里。所以,涨潮时海水可以直接流到我家门前的大汪里。</p><p> 二三十年前,我经常做一个梦:在梦中,我驾着小船,从门前的大汪出发,经海子向东,到了与海子相连的长沟子里,再经长沟子到了海里,在海里转了一圈后,再回到海子,然后经涛雒北面的海子向西,绕涛雒转多半圈后又回到了门前大汪,那航道竟然呈长椭园形,斜铺在脑海中那涛雒的大地上。不知什么原由,这个梦我做过好多次。现在梦中情景还历历在目,好像那就是现实,时至今日那航道仍然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之所以多次做这样的梦,想来主观上也是想重新经历梦中那美好的感觉和场景吧,其实梦比现实美多了。前几年听说涛雒要建国际海洋城,我突然想起那梦中的航道,我多么希望我的美梦变成现实!让我美丽的家园,变成可以直接驾船通向大海的江北水城,但愿我的美梦成真!</p><p> 五八年之前,我家的房子有三进;前屋,堂屋,后堂屋。人民公社化后,三姑夫被下放回家,他老家在平家村,是地主出身,此时老家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于是,奶奶和大伯就安排他们住在后堂屋里。从此之后,我家的后堂屋就成了三姑的家了,我家住前屋和堂屋。</p><p> </p><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山房门前那条街 </p><p><br></p><p style="text-align: center;">1、街北往事</p><p> 我家后堂屋就靠着后街,后街是我们街南面住户的叫法,其实后街也就是山房门前的那条街。这是一条长大约三百米,仅次于主大街的,涛雒街里南面的一条东西向街道。进南门直行几十米就是这条街,这条我魂牵梦绕,但如今却已经面目全非的“后街”。</p><p> 这街的东端与十字大街的南端相连,街北面有陈姓人家、丁家坊子(旅店)。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丁肇中的姑姑被当做牛鬼蛇神送回老家时,就住在这家坊子里,因那时丁氏祖宅早就成了涛雒公社党委办公的地方。丁氏姑姑无家可归,于是押送人员就把她暂时安排在丁家坊子里。我听说这事后立刻与同学一起去看,看看北京押回来的大干部、“牛鬼蛇神”长得什么样子?丁氏大约有五十多岁,体型较瘦,面色暗淡微黄,嘴唇发紫,烫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烫发的真人,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那样的女性大官,且是北京来的,听人说她好像是十二级干部,所以印像特深。心想,这大概就是“牛鬼蛇神”、“走资派”的样子吧!她半侧卧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行军床上抽香烟。对来来往往看她的人熟视无睹,甚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过了两天,我又去看,已经搬到对面的邱家坊子去了。在邱家坊子住的那些日子,她每天跟着一个叫陈德月的妇女队长去捣粪,或者干别的活。整天用一块颜色很浅的布包着头和脸,基本不与人交流。秋徦过后再去看就不见了,听说她回北京去了。这场景五十多年来在我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丁家姑姑到底犯了啥错误,要被他们遣返回来,她后来是被批得体无完肤了,还是被保护起来了?</p><p>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三日,我们高中同学在刘家湾赶海园聚会,看完赶海园,又参观丁肇中故居,当看到邓小平与丁肇中及姑姑丁侃合影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五十二年前的那个场景。我当年看到的那个丁家姑姑,就是照片上的老太太丁侃,她是丁肇中的二姑。我很激动也很高兴,好像见到了久别的故人,那心情有惊喜、有庆幸、好像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p><p>我马上指着照片向同行的庄殿新同学介绍我见她时的情景。没想到那发自肺腑真情流露的一刹那,被我同学殿新定格在了他的手机上!这是一张可遇不可求的极为难得的照片,当聚会结束两天后,他将照片发到群里的时侯,我深深的被震撼了!他怎么会抓拍到这么宝贵的瞬间。“她”简直就是一个传奇,我想我会非常珍惜这张宝贵的照片。</p><p> 丁家坊子向西是陈、李、张、王姓住户,水产门市部、孙家巷子、粮所、糠巷子。听父亲说过,粮所就是山房的宅院,糠巷子曾经是涛雒大集糠市所在地。糠巷子以西的住户属三村,再往西是刘、王、韩、孙姓住户;这孙家是我二爷爷的家,我爷爷是老大,都是给丁家看祠堂的。这些住户后面是陈大天井;最西边是梁家坊子。梁家坊子有时会住从西北来运盐的,拉骆驼的客人。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陕西的、还是甘肃的,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的。那时我还很小,看到那几峰大骆驼趴在那里,嘴里还在不停的咀嚼着,时时有白色的泡沫从嘴角滴下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那是我最早看到并认识了骆驼,在我那时的眼睛看来,那骆驼真是庞然大物,可是那么高大的动物竟然还能供人驱使,这真让我有了做人的自豪,看来人真的是万物之灵。当时我曾想,那么遥远的地方都来买盐,我们得供应多少地方吃盐呀,我们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咿咿呀呀的风车不见了,那高高大大的盐坨变矮变小变没了,那整齐方正的盐田变成了养鱼养虾的池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2、街南拓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街的南面自西向东依次是山房祠堂、我家、李、陈姓人家。看祠堂是我老爷爷和爷爷们的营生,我不知道一百多年前的老爷爷和爷爷是如何办差事的。但是我记事的时候那院子已经随山房大院一起,成了涛雒粮所的仓库。那时祠堂的正门大门楼子已经没有了,那里是用砖垒起来的墙,西边三间瓦房还在。院子中间是空地,东墙边有一排不大的白杨树。在院子的东北角开了一个比较大的门,所以在我的脑海里山房祠堂的门是朝北的。一九年春节看了申华做的祠堂复原图,我才弄明白真相。感谢申华小弟,那么小的年纪,竟然能为涛雒做这样有功德的事情!那图做的基本准确,只是北面主屋祠堂那飞檐吻兽、石鼓明柱。宽大宏伟的气势没有表现出来,并且那祠堂是坐落在一个高台之上的,就和现在电视上看到的庙宇殿堂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我家后堂屋东邻的李家有两间东屋,三间堂屋,好像都是瓦屋,堂屋里住的是我叫二奶奶的老太太和她的小儿子,那时二奶奶应该是六十多岁吧,她小儿子也已二十多岁。东屋里住的是他的大儿子和儿媳。她家还有我叫四姑、六姑的两个女儿在沈阳闯外。我不知道那家的二爷爷是干啥职业的,我只听母亲说二奶奶生大儿子的时候她家的门挂鼻上都包上了棉花套,怕弄出响声吓着孩子。现在想来大概是二奶奶生了六个女儿之后才生儿子的缘故吧!之所以花这样多的笔墨描写这个院子,是因为这里曾经接待过我今生见过的最大的官,那大官在这个堂屋里吃过一段时间的饭!</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四年,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进入点上的教育阶段,当时的山东省副省长余修包点涛雒三村。那时的四清工作队都是分到各家各户吃饭的,每顿饭都要交钱和粮票。在谁家吃饭那都是要经过村里排查筛选的。首先要出身成分好,二要人口较少,住房条件较好且拾掇的干净,三要家庭主妇得会做饭。所以被选上管饭的人家则会感到无比高兴无上荣光。二奶奶家被选上了,这事我是在余副省长到她家吃过一顿饭之后才听说的。从二奶奶的口中我知道了余省长是个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人,虽然是大官,脾气却很好。他叫二奶奶大娘,还夸她做的饭好吃,夸她家拾掇的利索。听着二奶奶自豪地话语,看着她那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我深深地被她感染和打动。我央求二奶奶等余省长再来吃饭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她说吃饭时不让人看。我说我就站在我家的院子里看看就行。</p><p class="ql-block"> 一个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的日子,那是个星期天。我站在了我家与二奶奶家矮矮的界墙边,等待着那个我非常尊敬、非常崇拜的高级领导干部的到来。站了不多会,从东屋的山墙拐角处,走来了一女三男四个人。秋日早晨的艳阳,从身后的斜上方洒落在他们身上,沐浴在阳光里的那一小群人,在我的眼里俨然变成了身披霞光缓缓向我走来的神仙。那女的是三村的张守凤,她是专门安排工作队食宿的。高大魁梧、身宽体胖、光头上带有光环、貌如佛祖的人就是副省长余修!他们缓缓向我走来,我伸长了脖子,不眨眼睛的看着,那崇敬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进屋落座。我当时刚上初中,正在如饥似渴的读第二遍西游记,满脑子都是神仙、猴子、妖怪的形象。此情此景让我突然觉得我就是那个在“大西天”参见如来佛祖的孙悟空!因为我长得瘦小能蹦能跳且又姓孙,所以背后有人给我起了个“孙猴子”的绰号。本来对这绰号有些反感的我此后便认同了“它”。心想猴子就猴子,孬好是个“神灵”!</p> <p>山房复原图</p> <p class="ql-block"> 从二奶奶家向东再经陈姓、李姓两户人家就到粮所门前,南面没有住户而是一个大汪。这大汪是丁氏在建设“山房”宅院时的有意安排。一八六零年前后,是中国动荡不定的年代,当时的捻军攻陷日照后焚烧了“旷视山房”石梁头的老宅。时任湖北督粮道的老大人丁守存决定在涛雒兴建新宅。据说当时的皇帝赐给他六十万两白银,让他兴建家园。同时还准许他仿照故宫的建筑格局,只是缩小一格即可。“山房”落成的时候皇帝派了贴身的大太监前来剪彩祝贺。他看了看那缩小的“五朝门”摆了两下头,伸出了三根手指。于是山房的大门就改成三个了。其实“三” 也是“旷视山房”的吉祥数字,一门三进士三门最合适。这是儿时帮母亲推磨时母亲讲的故事,我不知道这传说有没有演绎,但是以我小时侯对大门两边墙上,被砖垒砌成墙的门洞状的个数来看,母亲说的应该是对的。</p><p class="ql-block"> “山房”宅院建成后,为了确保家园安全,老大人在涛雒周围土圩子的基础之上,修筑了又宽又高的石头城墙,挖深加宽了壕沟(我们也叫它海子)修建城门和吊桥,把涛雒街打造成了固若金汤的城池。涛雒街圩墙下的那些大汪就是挖土填充那城墙的副产品,这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家门前的大汪也是这样形成的。圩墙跟下的大汪多与海子相通,涨潮时海水可以进入,所以大都是不能洗衣服的咸水汪。可是“山房”门前的大汪是不与海子相连的,那是“山房”的“风水池”!汪里的水自然是淡水可以洗衣服,我记事时就经常看见一些女人在汪边上洗衣服,大汪的边上摆着几块石板,那石板大概也是有主的,有时用完了好像还要收起来。因为它们经常不在原来的地方。母亲来这里洗衣服时,就会从附近的人家借块石板,有时她也会自带一块木板。那时我知道的涛雒街里能洗衣服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后来上了初中后才知道,四村也有一个可以洗衣服的大汪,我看见那大汪的时侯,汪里好像还有几株荷花,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荷花,在我心里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p><p class="ql-block"> 在“山房”兴建之前,涛雒就是个大户众多,店铺林立的集镇,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涛雒街是以十字大街为中心向四周建设的,所以那时的街区是关于十字大街而对称的。听父亲说,当时涛雒街十字街口附近的土地寸土寸金,孙家巷子北头东边有家人,家里有两间房子和一个小小的天井。附近的一个大的商铺想买,答应用银元铺满他家屋里和院子的所有地面,可是那家人还是不卖。所以当丁守存老大人建设山房的时候,就只能在主街区的西南部寻找风水宝地了。“山房”的兴建带动了涛雒街西部地区的发展,使涛雒街区向西扩大了很大的一片。从而使涛雒的南北中轴线移到了“山房”的东墙外,那里叫“孙家巷子”,是南门正对的路。“山房”的建设为涛雒街这块美丽的锦缎上又增添了亮丽的新花;让这个历史悠久闻名中外的古镇达到了她的鼎盛时期。</p><p class="ql-block"> 涛雒街里五个村子区域的划分,基本是以“五门”和十字大街为大体界限的。街里的五个村分别对应着五个门:东门里是一村、南门里是二村、西门里是三村、水门里是四村、 “水门”也就是西北门,因为涛雒街里人吃的甜水大都经这门运进,故称“水门” 北门里是五村。由于中轴线的西移,所以涛雒三村和四村比较大,一、二、五三个村比较小。听“涛雒通”刘为金老师说,四七年“打恶霸斗地主”的时候,因为五村小找不出积极分子而与一村合了村。直到在外当兵打仗立功复原的张震东回乡后,五村才恢复了建制。关于涛雒街古城建设及五门的分布,涛雒民间流传着这样地传说:涛雒街古城像一只头朝西北,也就是“水门”俯卧的千年大寿龟,西门和北门所对的路是他的前腿;东门和南门对应的路是他的后腿。位于龟盖前部的西北街,出了个给江泽民主席讲历史的北大教授张传玺;龟盖尾部的东南街,出了个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看来涛雒街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呢!</p> <p class="ql-block"> 涛雒圩子外面有三个村好像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才正式命名的:西门外是六村,北门、水门外是七村,南门外是八村,东门外是宋家坨。梁家坊子住的拉骆驼的人,就是到宋家坨来买盐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去庄家坨的,我说不准。</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冬天特别冷,山房门前大汪每年冬天都会结很厚的冰,结冰后她就成了我们的冰上乐园,小伙伴们在冰上打坨螺、打滑溜、滑冰撬、互相推着追逐禧戏,即是天再冷也会玩得热火朝天。我的个子虽然小,但是我能跑能跳行动敏捷,所以冰上的游戏对我来说真可谓是“龙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的感觉,那短短助跑后的长长“滑溜”;那被人推着绕塘转圈的惬意;那搭载别人冰橇快速滑动的快感。现在想来那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令人怀想。</p><p class="ql-block"> 山房门口那阔大光滑的门台子,更是我们经常光顾玩耍的舞台。因为粮所的门朝北,山房的北门就朝向十字大街的西街。而正门南门却是天天关闭的,所以这里就成了我们儿时的游乐场。那时小伙伴们经常背着弟弟、领着妹妹聚集到这里玩耍。叄杏核、打弹珠、碰锺、踢沙包、跳方、打瓦,滚铁环等等。滚铁环在那时算是比较高档的游戏了,多数小伙伴都没有,偶尔有谁拿了铁环就会成为焦点,小伙伴们就会众星捧月般的跟在他的身边,边跑边看,前后左右跟了好多人,有开道的、有保驾护航、有喝彩的、也有跟着使小坏的。盼望他滚掉了能轮到自己滚一段。那时我是挨不上滚那铁环的,僧多粥少,所以那羡慕眼馋的心情就更加强烈。于是跟着他们跑一段也好像是过了瘾。记得为了过瘾我还用父亲废弃不用的竹编梢箍滚了一段时间。现在想起那些欢乐的时光仍然激动不已非常怀念,边写边有了要再去滚一次铁环的冲动,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念头。记得最近看到一篇教育专家写的文章,作者说:人如果童年特别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或者是特别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成的话,在他们成年甚至老年有了能力实现的时候。就会千方百计变本加厉的想得到或做到,有时甚至会翻倍、多倍的得到或做到。看来那专家真的是个专家,真是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想来他大概也有这样的心路历程和经历吧!</p><p class="ql-block"> 当时这关闭的大门里边,对我有极大的诱惑力,所以,趴在门缝上向里面看,是我来这里的一个重要项目。偶尔遇到开门,我便会赶紧的跑进去转一圈,转完了出来心里特满足特有成就感,甚至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好像是了了一桩心愿,还像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些见识。那院子里有一口井,据说是甜水,但我没尝过,而且我还有点敬畏这口井。因为母亲讲过这井的故事:当年山房老大人丁守存的妾怀孕后,因为受不了大老婆的妒忌和欺负,曾经跳过这井,但因肚子里怀的是“三大人”,(这三大人是老大人的二儿子丁麟年,是山房里出的第三个进士。)有神灵护体,所以落井而不沉,被救起后生子。儿子做官后母凭子贵,妾被扶正做了太太。这太太就是奶奶、父亲嘴里常说的山房的“老太太”。这“老太太”本是丫头出身,心地善良,体谅下人疾苦,对下人很好所以很受人们尊敬。这事母亲是听奶奶讲的,奶奶年轻时曾经在山房里当过丫头,所以我认为这是可信的故事。父亲还讲了关于老太太落井不沉的另一个说法:当年那妾跳井时是冬天,宽大厚实的衣服使她落井而不沉,因刚跳下时衣服没湿有浮力,快速极时的打捞是她获救的根本原因;当然因怀孕而产生的求生欲望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据说她落井之时突然感到胎动,从而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所以立刻接受了救援,从而获救。现在想来,这个版本的说法还是靠谱附合实际情况的,我相信这说法。</p><p class="ql-block"> 过南北路再向东是李、黄、庄姓人家和邱家坊子,邱、丁两家坊子是隔街相对的,再往东就是我们村的水井,我们叫它“坔水井”。这井水不能喝,只能用来刷锅、洗碗、洗菜。洗衣服都不行,白色洗了会发乌,其他颜色洗了会发硬。我本来不太相信这说法,有一次非做个实验,泡湿的衣服打上肥皂后怎么搓也不起沫,再打依然如故,到衣服变黏了也没起沫。没法只好放到水里涮了,这下可好了,只见盆子的上面覆盖了一层类似灰色豆腐脑的东西,浪费了肥皂不说,衣服涮了好几遍也没洗干净。因此我家洗衣服都要到山房门前的大汪,或者到圩子外面找水,从来不能用这井水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3、记忆中的 “小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涛雒街的“小市”起于何年亦无从考究,但是他却是我童年记忆中的一道亮丽风景,和永不磨灭的深刻记忆。“小市”之所以给我留有深刻的印象,是因为他曾经在这条我熟悉的街上赶过好多年。时至今日,那近五十年前,在后街赶“小市”的情景仍时时想起难以忘怀。“小市”本来是在主大街的南街上摆摊的,可是每年春秋海货、青菜丰盛的季节,它的市面就会拓展延伸到水产门市部的门前,有时甚至再向西、向南继续延伸。现在想来,那时的“小市“之所以不向北而向南拓展延伸到这条街上,应该与涛雒大集有密切的关系,“小市”向大集市靠近这也是人们习惯成自然的行为规律吧。“小市”一般是每天赶两次,早市从清晨到九点之前;晚市从下午三点之后到天黑。所以我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多半会从“小市”上穿过,所以那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市上风景便会尽收眼底,饱览无余。 </p><p class="ql-block"> 要说涛雒街“小市”上是最大的“市”要数海货市,用母亲的话说那叫“一街两行”。海货市又分干货和鲜货两部分,卖干货的都是固定摊位,好像都是我们村里坔水井附近的几个陈姓贩海货的人,他们就住在小市的街边。所谓摊位只是他家门口的固定地段而已,卖货人坐在马扎子上守望着,吆喝着。周围那规格不同的蒲包里装着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虾皮,新晒得是粉红色、发过包的呈黄色;小干虾、大虾壳、虾米;还有不同种类、不同淡咸、价格差异很大干海货。比如软体类就有:葡萄鱼子、小籽乌、大籽乌,茄乌、板乌等;咸鱼有两三毛钱一斤的小靠鱼、青脊子鱼、睁眼子靠、黄脊子鱼、大头靠;也有几块钱一斤的甜晒细麟鱼。还有装在木桶或瓷缸里的海蜇和,泡在鱼露里的白鳞鱼。那些干鱼虾们散发出的鲜香味道,每次都会引诱我驻足在他们的摊位附近闻上一会,我喜欢它们散发出的味道。我不知道为啥会喜欢那种味道,可能是我的嗅觉特殊吧,我还喜欢闻汽油和煤油的味道,不知道这是不是病。</p><p class="ql-block"> “小市”上卖鲜货的人有的挑着竹编的大四系子筐;有的挎着大小不等的竹篮子;卖鲜货的人多数是蹲在后街东部的路两边卖的。卖海沙子的人偶尔有推车的,听说那海沙子是从江苏青口那边推过来的,推车的有马扎子可以坐一坐。挑四系筐的多数是“贩鲜”的,他们有超好的体力,有利索的腿脚,还有精明会经营会算计的头脑;他们筐里面装满了多是刚刚从船上卸下来新鲜鱼货,那银光闪亮的大刀鱼;金光闪硕的大小黄花鱼;体型优美光滑闪亮的大鲅鱼、台鲅鱼;浑身被鳞片包裹的大鳘鱼;芭蕉扇一样的黄粉鱼;还有那会爬的大蟹子,能蹦的大虾子;还有乌贼、八帯鱼,长稍、地瓜子鱼等。一般说来四系子筐挑来的多是比较高档的鲜货,好像是从大渔船上贩来的,这些鱼货价位比较高,本大利厚可以多赚一些钱。但是偶尔他们也会挑一些大路货比如黄脊子鱼、大网货、小青鱼,面条鱼什么的,这只是作为无货可拿时的补充罢了。 那时上学沒有现在这么紧张,空闲时间还是挺多的。所以下午放学后,母亲有时让我替她赶小市,于是我就在他们的摊位面前转悠着看景。听人问价讲价,看人称称算账,有时我也会给有些我认识的人算账。因为有的买主不相信卖家,总认为卖家会多算钱而对他们算的账不放心,看来这就是买卖者的不同心理。每当我算的和卖家算的钱数相同时,买家们便会干脆痛快的付钱,端货离开。所以卖鱼的人很喜欢我站在他的摊前帮他算账。我为他(她)们的相信和喜欢而有点沾沾自喜和小小的自豪。</p> <p class="ql-block"> 但是我也就只能是看看,因为母亲只给了我一毛五分钱,五分钱买韭菜,一毛钱买海沙子。母亲还嘱咐我要买坐地扒的海沙子,不买从青口贩来的。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不同地方出的海沙子有什么区别,只是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回家后,母亲把海沙子洗净煮熟,倒在大黑陶泥盆里,用大铁勺子不停地碾压,不一会那白汤的海沙子就变成黄黄的了,母亲倒上清水搅拌后,端起大盆将那海沙子肉和黄汤淘进另一个盆里,依次两三遍,直到大盆里只剩下海沙子皮。那是我家当天晚上下面条要用的,这一毛五分钱让全家七八口人,吃到了鲜美可口终生难忘的美食---涛雒海沙子面。如今五十元钱也吃不到一碗那样鲜美的面条了,因为那是我娘亲手擀的面条,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做的面条美味可口,也是我们家的待客饭,每次家里来了亲戚,或是我领来家同学,母亲都会做面条给大家吃。记得那是一九六七年春天的一天上午,我带着陶来敏、丁立芬、王延华(初中同班同学)三人到我家玩。中午饭母亲不但做了好吃的面条,还给做了一盆很好吃,可是她们几个人却叫不上名字的鱼。原来那是母亲赶早市卖煎饼,回来的路上顺便花很少的钱买来的一条 “安康鱼”,母亲叫它“嘚瑟鱼”,它还有一个更不雅的名字叫“私孩子鱼”因为它有个奇大无比的大肚子;那年代虽然生活清苦,可是人们对这种鱼还是嗤之以鼻,所以它只有不到一毛钱一斤。但是我能干巧手的母亲却能把它做成可口解馋的美味。让我的同学们品尝到了她们十几年人生中的第一次不同口味的美食。感谢我善良好客的巧手母亲,她把做好的鱼和面条放在盆里盛在碗里,再和二妹一起给我们端到堂屋里,她俩就回前屋了。母亲从来都给我们留出单独空间,感恩明理体贴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之所以写这段,因为这是在那个年代里我家唯一一次饭前做三件事的一顿饭,所以至今记忆犹新。那顿饭我们是在有宝书台的堂屋大方桌上吃得,那宝书台有三层:最上层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挥手石膏立像;中层是红色书皮的小开本的《毛主席语录》、《毛泽东诗词》、《毛主席诗歌曲选》,还有一本很厚的红色塑料皮的《时事学习手册》;最下层是两套八本《毛泽东选集》、还有《甲种本》、《已种本》、《老三篇》等等。记得第一套毛选是我二舅家在濮阳油田工作的大表哥张守伦送给我的,当时邮局的投递员把邮包送到了南门外那个叫“孙树金”的大哥哥家了,后来表哥写信查问邮局才找回来。陶来敏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又曾经当过赴京代表,虽然是在我家吃饭,可办三件事的主持还是要由她来当,她也没太推辞。四人面向贴在北墙上的主席像立正站好,陶来敏说:首先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我们齐说: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再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第二项:高唱《东方红》;第三项:向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和林副统帅敬礼!办完三件事,饭菜的冷热刚好可口,我很庆幸我们只唱了一段歌,否则饭就凉了!</p><p class="ql-block"> “小市”上挎提篮卖货的人一般家里有下海弄船的人分到的,自己家里不舍得吃,或是吃不了而挎来换取零花钱的,因此小市上这样的卖货人是很多的。还有一类卖货人就是我二妹那样的,拿着母亲给她买的几盒烟,到靠岸的渔船上去换,或者说是讨要来的,她要把换来的鱼再换成钱,再买上烟再去换鱼。记得那是六十年代末春天的一个早晨,我和二妹到早市上去准备帮她买点可以换鱼的合适的东西。春天早市上的菜是一年中既丰富多彩,又新鲜水灵的季节和时刻。涛雒街里不种菜他们也无菜可卖,所以“小市”上卖菜的多是西乡、南乡、北乡来的,他们多喜欢赶早市,天刚蒙蒙亮,乡下的菜农们便会推的推挑的挑,带来他们凌晨就采摘打理好的各种时令鲜菜。所以早市的菜市是非常繁忙热闹的,那吆喝声、叫卖声一进南门里就能听到。因为菜市就在山房门前往东的街两旁。那一街两行的菠菜,茼蒿、韭菜、芹菜,小白菜、葱、姜、蒜等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可是这些都不是我们要买的,姐俩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我们要买的红萝卜也叫水萝卜。这红萝卜有两种,小的圆的叫“羊角康”,一般是大人买来哄孩子的。小时侯母亲偶尔买一把大约不超过十个,姊妹几个每人分两三个可就当了宝贝。用指甲掐出几个白点,用拇指和食指提着那细长的根捻转起来,那小圆萝卜在我眼里就俨然成了漂亮的艺术品。一个萝卜可以玩耍半天丝毫不觉得乏味,反而觉得情趣盎然幸福满满。</p> <p class="ql-block"> 可是我们今天要买的不再是那“羊角康”而是水萝卜,因为这东西既可当菜,又可当水果解渴,是弄船人喜欢的吃的。我和妹妹从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孩筐里买了两扎红萝卜,妹妹拿着萝卜到海边去了。我则留下与男孩攀谈起来,原来他是下元村人,十六七岁的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八九里路,那劳累应该是不轻的。他还如果早市能买了就可直接回家,如果买不了,还得挑到大坨庄去换盐。</p><p class="ql-block"> 那天二妹很幸运,想来是那红皮绿叶的水萝卜给她带来的好运气,那水灵灵的萝卜赢得了渔民们的青睐,他们竟然没有要烟,只留下了萝卜,还让二妹装了满满的一篮子“鸡鱼”也就是“老鼠鱼”。那二十多斤鱼越挎越沉,二妹越走越累,她累的气喘吁吁了,可是“过日子”的二妹一条也舍不得扔,好歹把这大“金娃娃”挎到了小市上。可是那鱼只卖六分钱一斤!不知是啥原因,当时的人们不认那鱼,再便宜也很少有人买。中午的时候母亲炖了一大锅“鸡鱼”茼蒿,全家人美美的吃了了一顿,那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开放的一顿鱼,有点够够的感觉。前几天同学请客,从涛雒花了近二百块钱,买了四条“鸡鱼”看那大小不如当年二妹挎回家的鱼大,说是四十八元钱一斤。我听的有点瞠目结舌,真不知道这八百倍的增长率该如何理解。</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秋天,“小市”上就有一种黄色带黑花纹的小蟹子在卖,母亲叫它“花旦”子,也有人叫它“花壳子”。这蟹子皮薄壳脆,适合于拤蟹酱,每到这季节母亲都会买上十斤八斤的用碓拤捣成酱,放上盐搅拌均匀,装在大罐子里,罐口蒙上一块纱布,用线绳捆住,搁在太阳地里晒着。母亲称这是“发着”。当晒够了一定的时间,本来咸腥的蟹酱就会发出诱人的香味。这时饭桌上就会添上一盘鲜香的蟹酱和一把碧绿的小葱,卷上蟹酱捋上小葱的煎饼让人越吃越爱吃,大有欲罢不能的势头。现在想来仍然有馋涎欲滴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小市”让我有说不完的回忆,它是那个年代人们生活幸福指数的一个补充和提高。当然“小市”虽小却连着大社会,所以“小市”上也经常会有不和谐的音符出现。比如短斤少两、小偷小摸、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打架斗殴。可这些旁枝末节改变不了它的发展趋势,和存在价值。但是那时有一种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却彻底遏制了“小市”发展,取缔了“小市”的存在。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极左路线,把“小市”归类到了资本主义的苗里去了。所以首先那些原来被称作是搞活社会主义经济的“贩子”们被禁止了,那些挑四系子筐的,和坐在家门口卖干货的被割了“尾巴”,不准再经营买卖了。只允许自产的土特产品可以进行交易,不准“投机倒把”。可是这个界限忒难分清了,于是“小市”上就出现了好多的巡查人员,轻则罚款,重则拿“称”。于是“小市”附近的居民家,便成了一些去“小市”卖东西人的避难所。水产对面那个老嫂嫂家的院子里最多的时候可到十多个人避难。</p><p class="ql-block"> 二妹的鱼再也不敢换了,那也算是“投机倒把”,因为我家不是渔民,她卖的鱼不是自己捕捞的。还有更可笑的是母亲那辛勤劳累的推动最原始的石磨,用趴鏊子,烧麦穣烙出来的煎饼竟然也成了资本主义的尾巴,属于被割的对象。所以在卖煎饼的时侯不得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免被人把“称”拿走。当然那些卖烧鸡、烧肉的,油条、大饼的,馒头、点心的,花生、瓜子的,甚至连煮熟的鸡蛋也都成了资本主义的尾巴属于被割之列。本来“小市”是农村经济运行的是润滑剂,它的交易本质就是搞活农村经济,方便人们生活,解决农家的燃眉之急,他们打墙盖屋、红白喜事等“公事”,都要依靠“小市”来交易买卖提供方便。从这意义上说,决策者们本应该很好的优化“小市”的存在环境,促进“小市”的繁荣发展。可是随着对 “小市”控制的越来越严,后来的“小市”基本上是不取自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长大,后来也就不再赶小市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4、“石头塘子” 和“打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八年是我们共和国大跃进开始的年代,不知哪里来的采矿队,在涛雒西边的“舍林”里开铁矿,准备为高旺庄的小高炉提供炼铁的矿石原料。伴随着轰轰隆隆的爆炸声,一个很深很大的矿坑出现在了涛雒街周围,唯一一块有石头出露的地面上。当然、铁矿石是肯定开不出来的,他们只炸出了很多灰黑的大小不等的石头和碎石屑,看来那都是无用的废石。好长的时间,许多人的努力辛劳付诸东流。但是那废弃的硕大的矿坑积水成塘,我们叫它“石头塘子”。它却为附近居民洗衣服,提供了便利的场所。涛雒街二、三、六村的人洗衣服大都来这里。那开采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块、碎石散落在矿坑周围的空地上,正好可以晾晒衣服。所以虽然远一点,大家还是愿意来这里洗衣服的。</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天拆洗棉衣棉被的时侯,这里每天会有十几个人来洗衣服,有时甚至会到二十多人。每到这时节,这石头塘子的周围就热闹起来了。母亲每次来这里洗衣服,先在家里把该洗的衣服用硷面子泡好搓一遍,放到大竹篮子里,然后让我或二妹帮她抬到塘边。来这里洗衣服的人都带着“把棍子”,那时衣服脏的历害,不用“把棍子”捶是洗不干净的。帮母亲把衣服抬到后,我就会帮着母亲洗一些小的衣物,大的我洗不动也洗不干净,母亲也不让我洗。所以我玩的时候多,干的时候少。我望着那些不停淘洗衣物的娘们,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捶衣声和她们不绝于耳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我在想,若是这石头塘子干了,她们再到那里找水洗衣服呢?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时代的进步岂是我那小小的脑袋能想到的。</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瞻埠潭水库(日照水库)的水沿着干渠流了到涛雒,涛雒街人洗衣服找水不再那么困难了,洗衣服的地方到处可以找到。就连海子和我家门前大汪里的水都变的可以洗衣服了!这石头塘子也就变的潇条起来了。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居民区,涛雒冷库就建在这里。涛雒街在不停的扩建长大,不仅街里街外八村、一坨连在了一起,甚至已经与周围村庄连成了一片。西起官庄,东到海边。北起川子,南到大小刘庄。这是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国家的福佑,人民的期盼。家乡在快速的向小城市的规模迈进,家乡在发展,在巨变。</p><p class="ql-block"> 五六十年代,丁、邱、梁三坊子经常有客人居住,有的客人自带行里,比如拉骆驼的人。但也有客人是不带被褥的,那时的坊子,是不给客人预备铺盖的。等客人到了,如有需要就到邻近的人家租被子,一床被子租一夜一毛五分,或者是两毛钱。我家那时有三床被子,父亲盖一床,我們娘几个盖两床。所以,有一床被子是经常被出租的,界时,我们娘三四个就只能盖一床被子了。过去的被子本来就小,又没有铺的东西,娘三四个盖一床被子,肯定有盖不着被子露在外面的,这个人定然是母亲。母亲称这叫“打铁”,当时,我不知母亲这比喻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从打铁人的装扮而来的吧。梁家坊子路西有一铁匠炉,小时侯经常从那地方经过,所以看打铁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打铁的时节一般是在农忙前开始,天气暖和一些了,打铁人流汗多,也为了节省衣服,一般是光着上身,戴一厚长围裙,脚上盖着厚厚的盖布,那风厢、炉火、铁锤、砧子、钳子;那四溅的火花,那叮叮铛铛的的打铁声,那被打的铁件放到水里淬火时,冒出的腾腾水雾和发出的嗤嗤响声;那打铁人的装扮及那场景都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那可真是“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了那一毛五分钱,情愿做那个“打铁”的人。我们姊妹几个,每人都想多拉一点被子边铺在身子底下,以免苇席太冰人,因此经常会起小小的争执。可当我们看到围着衣服坐在床头上的母亲时,便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这件事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融在了血液中,甚至影响了我成年以后的许多举动和习惯。想来,母亲那坚韧耐劳的良好人格品行,也就是这样潜移默化的传递给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中后期,布票还比较紧张,所以每遇到少要或不要布票的布头或床单什么的,我总会把身上带的钱全部花完。再后来,布票取消后,发展到买削价布和床品、毛线、衣服等等。每次如果觉得合适,定会花得身无分文。有时如有同行者,还会借钱再买。九十年代,人民商场处理毛线,我一下买了四十多斤,自己带的钱全部花完还向同行者借了五十元。二十多年前百貨大楼东面一小店处理床单,我竟然三天连续买了二十床。前几天同学聚会,饭后和她们一起去到一个卖针织布的地方,本是随行去玩,最后数我买的最多,差点没拿动。回家后被儿媳妇说了一顿,还生了一肚子气。看来儿时的经历对人生的影响是多么巨大。为了控制这购买癖,我会好长时间不敢逛街、不敢逛商场,甚至不敢赶集。虽然行动上可以控制一些,但是脑子里的潜意识是根深蒂固不可改变的。每遇合适场合,总是经不住诱惑又会狂卖一顿。时至今日,我才理解了为什么说培养一个贵族得需要一百年。年轻时觉得好像五十年满够了,现在看来那时是太年少轻狂了,人的世界观的形成发展变化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童年、学生时代太重要了!一旦形成习性再改极为困难,即使社会环境的力量再强大,那观念也是极难改变的!你会身不由己,直到你的心理得到了满足才会罢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5、夏天、月上柳梢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涛雒街的地势中间高四周低,像盘熬子。雨水从中部流向四周的大汪或海子。海子又是与海相连的,所以涛雒街四周圩墙下的人家,是经常遭水淹的。八十年代之前我家就经常被水淹,我们称这叫“上水”。记的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中期,雨水特别多,几乎每年都会“上水”,有时甚至一年能上好几次。上水的事一般发生在下大雨,且遇上涨大潮的时侯。因为涛雒街里西南部大多数的雨水,都要经我家门前的大汪才能入海。当涨潮时,在海潮的顶托下,大汪里的水不能外流水越聚越多,水位也不断上升,聚集到一定程度时我家周围就成汪洋一片了。当我家的房子成为水中孤岛的时候,我们会打开门口的闸板,让水顺利的流到屋里。屋里所有怕水泡的东西都已经束之高搁。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屋子的墙璧,避免水从墙缝里流进屋里的时侯,把石墙中间的沙土掏空,从而损坏了墙体和房屋。所以涛雒街圩墙下的人家盖房子,即是再穷再没钱也要把屋子墙璧下面垒上两层石头,从而保证房屋在上水时不至于墙基被泡坏而倒塌。</p><p class="ql-block"> 可是如果是黑夜里上水的话,就没有这么充足的准备时间了。如果是夜里下大雨,我们的觉就睡不安稳了。下雨的夜里,母亲会经常爬起来,把手探到床下试一试,判断一下有没有进水。记得有好几次,母亲把我们叫醒时,屋里的水已经没过脚面或者是小腿了。那时家里东西少,所有怕水的东西也早就垫高,或者是放在高处,所以即是上了水也没什么大损失。当时还觉得挺好玩儿,赤着脚,在屋里地上的水里走来走去,似乎还别有一番情趣。现在想来还觉的有点怀念当时的那种感觉,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念头,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如今的人再也不会有那种经历了,当然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天方夜谈”,甚至觉得这是胡说八道。</p><p class="ql-block"> 上水时觉得好玩,可退水后麻烦就来了。涛雒街的土质属潮土类型,这种土遇水后会变成粘稠的黑泥,所以,退水后的日子是一段又脏又难受的日子。屋里屋外到处是黑泥和泥浆,脚丫缝里,脚指甲缝里,到处都充塞着黑黑的粘泥。凡是雨雪天到过涛雒街里,见过并踩踏过这黑粘泥的人,都会记忆深刻终生难忘。我结婚后的那年夏天,丈夫工作的三线厂到涛雒拉盐,他随车前往。因为头天刚下过了大雨,那大街上的黑泥把他的鞋底沾掉了,与他同行的那位大哥的凉鞋的鞋袢也被沾断了,他们骑的那辆自行车竟然被泥糊的推不动了,所以只有"车骑人",两人轮流把车扛到了我家门口。那烦人的黑泥把他俩弄的狼狈不堪,此后的好多年他再也不敢雨雪天到涛雒去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才理解了建设涛雒街的老祖宗们,为何要在十字大街的路中间铺设那些珍贵的石条了。我上小学时,那石条断断续续还能见到,后来就渐渐不见了。听说是被附近的人挖走盖房子,或者是垒猪栏用了,大致和圩墙的石头同一命运。</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童年夏天的上水有趣有烦的话,那蚊子、臭虫的叮咬却是只烦无趣了。蚊子是一种具有强大生命力和繁殖力的寄生虫,不管人类怎样围追、堵截、剿灭、药杀,至今仍然蚊丁兴旺家族繁荣。它们甚至可以比人类活得更长远,因为它们不挑食,任何动物的血都是它的食物,只要自然界有水它就可以大量繁殖。所以,不管人类采取怎样的措施,它们依然我行我素,消遥自在。强大的人类对这小小的蚊虫竟然无可奈何。那时侯,人们对付蚊子的办法就是熏、打、或是挂蚊帐。可是我家没有蚊帐,那时絶大数人家都没有蚊帐,因为家家的日子都是捉襟见肘,没有多余的钱和布票去做蚊帐。正如母亲常说的那样“勺子破了七八瓣,那来闲钱补枛篱”。好再我对蚊子的叮咬不过敏,咬过之后不痒也不疼,只起一小红点因此我不怕蚊子!但是我却非常惧怕“臭虫”的叮咬,那是一种椭园形红色的小虫子,样子像小土鳖子或者是压扁了的瓢虫,生活在床周围墙璧的缝隙里。当你躺下睡觉时,它便会爬到你身上叮咬、喝血。我被它叮咬后,会出现极大的过敏反应,首先被叮咬处会有痒痒的感觉,用手一挠便会出现一个大而硬的红包,越挠越痒,继而还会伴随者疼痛发生。严重时会挠到出血也不解痒,出血的地方受感染后,有时甚至会化脓成疮。所以我对这东西是深恶痛绝,必灭之而后快。 于是每天晚上我便拿一长针,让二妹端灯照着,把每一个它们能藏身的墙璧缝隙都剜一遍,每剜到一个,就用针叉到墙缝外,再用手指肚把它狠狠的碾死在墙璧上,那呲出的血有很大的臭味。只有这样好像才解了心头之恨。那几年我家床周围的墙璧被臭虫血染成了花墙。</p><p class="ql-block"> 母亲为了药臭虫把“六六六”粉大把的撒在席底下,为了熏那小虫子也不管那药粉对人体有无危害。那几年春节初一早晨发纸时,母亲每次都向火堆里撒一把高粮壳,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请求神火把那可恶的小虫子烧死。总之,凡是能想到办法都用了。不知是哪种做法奏了效,后来慢慢的这烦人的小东西也就绝迹了。如果说物种绝迹是悲剧的话,那这小东西的绝迹对人类来说应该是喜事。物竟天择自然规律,小小的臭虫如何斗的过人类。现在想来,这小虫子的灭亡,应该与它的生存环境狭窄有关系。那土墙的缝隙,随时代的变迁而消失了,它们也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可是它们又无处迁徙,所以只有等死灭亡了。</p> <p class="ql-block"> 童年的夏天有快乐也有心烦,童年的四季更是令人难忘和想念!童年的白天是充实快乐的,其实那夜晚也是令人期待和怀念的。虽然那时没有电,但是篮天、星星、月亮就足够我们玩得开心、快乐、尽兴。从晚春至秋末的夜晚我们主要以户外活动为主:跳方、打瓦、打柺、做游戏、捉迷藏。夏天的夜晚,我们会从家里拿出篙桔、簑衣或草帘子铺在我家门前的小广场上。躺在上面,仰望着天空,数星星、认星星、唱歌谣、说顺口溜。比赛谁能一口气说出最多遍的星星歌谣。那歌遥是这样的:“勺星锅星牛郎织女梭星,一气说到七遍不害腰疼”。那时我虽然是比赛者里面最小的,但我总能说的遍数最多。因为我小嘴巴巴的说的快,且憋气的时间长。这些活动大致说来在明亮的月光下活动的游戏多;月黑地里就说的听的多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晚上最令人期待盼望得,还是听故事和听说书。我东邻家的三哥是个口才、记忆力都很好的人,白天在集市听完书,晚上就会说给我们听。什么“大八义”、“小八义”、“火焱驹”、“封神榜”等等。经常说得我们都不愿回家睡觉。有时说到紧要处,他还会学着说书人的样子拿一把,于是我们就赶忙哀求他、夸赞他,有的男孩还会给他捶背揉腿,在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之后,他就会绘声绘色的再说上一段。有时我们会学着集上书场的样子,围坐成半圆型,等三哥说到紧要关头停下后,我便端着小盘子向他们像征性的收钱,钱是头天晚上早就说好得,每人一分或二分,这是凑起来让三哥去听书的钱,好像现在税务机构培养税源差不多,每次也就凑个毛儿八分。这钱够与不够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不搁钱白听书的,因为我最小,他们都爱护我。其实、三哥说的书很多我是听不懂的,只是为了到那个场合里玩耍、凑热闹罢了。三哥是个聪明人,虽然不识字,但是会说书,也会讲故事,还会说很多巧话。所以人们送了个“胡诌”的外号给他! </p><p class="ql-block"> 我三姑夫的说书才是真正的说书,那是我童年除学校以外的重要知识来源。三姑夫曾经是日照县食品公司的会记,大跃进后被下放回家,就住在我家后堂屋。农闲时,每天吃过晚饭后,三姑夫就会拿着书,来到我家、或东邻大娘家的炕上。炕上已经准备好了炕桌和油灯,他坐下后,听书的人也都陆续到齐了。炕上炕下坐满了人,男人们抽着旱烟,女人们纳着鞋底,我早早就坐在炕桌边恭侯了。只见三姑夫慢条斯里的打开书,拿出头天晚上夹上的纸条,或者是抚平折叠的书页,便大声的讲了起来。我印像深刻的有“西游记”“水浒传”和“聊斋”。我最爱听的是聊斋故事,因为它每个故事都是独立完整的,不用“且听下回分解”,但有时听完鬼故事也吓得要命。记得有一次在大娘家听完鬼故事后吓的不敢往家走,是那会说书的三哥背着我,把我送回家的。</p><p class="ql-block"> 不管三姑夫的书说到多晚,我总是要求他再加讲一小段,后来三姑夫有了经验,每次故意提前结束,然后再应我的要求加讲一段。看来小孩是玩不过大人的。那时我就想,等我自己能看书了,我一定多多的看,快快的看。我后来爱看书、看书快应该与这段经历有密且关系。不管是什么事情,总想知道更多,总想尽快的知道结果,所以就不停的看,急忙的看,潦草的看,有时看到一半就看结尾,因而也就养成了走马观花,粗心大意,不求甚解的习惯。看来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欲速则不达,过犹而不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拾草剜菜与吃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拾草</p><p class="ql-block"> 生活困难的那个年代,涛雒街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涛雒街圩子里,菜难剜草难拾,最难要数没水吃。”这段顺口溜真实反映了困难时期涛雒街人的生活状况,同时也是我家生活的真实写照。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东邻家的小姐姐出去拾草,再稍微长大一点就跟我二妹一起拾草了,那时的草长不高也不密,很难拾满筐子。 我们那时拾的草种类很多,只要是点着能起火头的东西都会拾来当草烧。</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我俩在工地西边路上拾草,那条路是当时修的机耕路,但是那时还没有拖拉机行走碾压,修那路只是为了等待心愿中的拖拉机早日到来罢了。所以只有人们经常行走的路中间是光滑的,大约只占路面的三分之一。路两边的地面上长着一种成墩的矮草,那草虽矮,但是根系发达,长在地上很难拔出。母亲叫它“撴倒驴”,现在好像有的地方还用它来当绿化草。看这名子确实反映了那草的难拔,同时也有可能是对拔草人的戏谑。那草毕竟是长在路上的,路人的踩踏使它们基本是贴地生长的,所以拔起来很费事,同时这可以当绿化草的草并不是好的烧草。但是我们能拾到这样的草却感到佷幸福,之所以说幸福,那是当时的真实感觉。因为那草难薅又不好烧,多数人不愿意拾这草,所以我俩可就算拣着“漏”了。那天,我和二妹用手薅用镰刀耪再用耙子搂,很长一段路被我们清理干净了,我们拾的草也晒了很大的一片!</p><p class="ql-block"> 太阳已上中天,深秋高照的艳阳晒在身上有点暖洋洋的,我仰身躺在那半干的草堆上,嗅着那草的香味,看着那天空飞过的不时变换队形的大雁,我想我要是能长上翅膀该有多好,我就可以爱去那里就去哪里了。偶尔有干活的大人们从路上走过,看着小小的我和二妹再看看那大大的草堆,都直夸我俩能干。拾草是我的强项运输是二妹的任务,草是拾着了心里也被幸福和知足充满,可是那天拾的草超过了平时两倍,平时只拾草不往家拿草的我,那天也不得不背了一大筐草回家,可把我累坏了。看来平时有点磨滑的二妹是在养精蓄锐好完成她的任务呢,我有时嫌她可能是有点错怪她了。</p><p class="ql-block"> 最好拾的草是大豆地里的草,割大豆和拾草是前后进行的,大豆收割时,地边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劳动力们割完豆子抱出推走以后。我们这些拾草的就进地了,那时的地里还剩有一种根小长秧的草,我们叫它“蜀柴秧子”,还有较多的豆叶,用手薅一薅,再用耙子楼一搂,一堆草就拾得了。我觉得拾那种草一点都不累,好像还是一种享受,当看着那一堆堆的草,那成就感和满足感真是好极了。我不知道我为何会那么享受那种感觉,现在想想那简直是有点醉心的意思!只可惜能那样拾草的地方是有限的,每个生产队只种几亩豆子,收割过后的豆地,每家分到的只有一蔓或两蔓地,我家人口多,也分不到三蔓。所以那拾草的瘾还没过够,那分到的地就拾完了。有时为了过足那拾草的瘾,我会去帮助那些拾的慢的人,为这事还受到了一个我叫三奶奶的老太太的夸奖呢。那些年我还砸过麦楂、稻楂、甚至还去有杨树的公路边上串过杨树叶子。</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各家每年分到的那十几斤斗箕都会留到春节的时侯再用,每当我家的锅门口堆上豆秸的时侯,那一定是过年了。那时过年如果谁家没有烧上豆秸下饺子,那家的女主人便会被邻居们视为“不会过日子。”记的有一年的初冬,母亲捎着镰刀、耙子、扁担、绳子和“网包”,那网包是一种用稻草编织而成的大网兜子,好像还带着煎饼。步行二十多里路,到罗船沟我二姑庄里的山上拾过一次草。第二天父亲又带着扁担和绳子,同母亲一起挑回了她拾到的那两担柴草,那是我家烧过得最好的柴草。可是那代价太高了,不但路太远,好像那村庄里的人,也不太喜欢外人到他们那里去拾草。现在想来,村民们也并无过错,总之此后母亲再没去过!</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由于草的极度缺乏,于是人们烧起了煤。可是煤是需要“引火草”的,所以每到小麦收完打完后,各家分到的麦穰都不舍得放在户外,怕被雨淋烂了。因为那是各家宝贵的“引火草”!我家堂屋西边那间就是放草的地方。记得家里那时喂的几只母鸡,就是在这草垛上下蛋的。现在想起,每当听到母鸡“咯咯嗒”的叫声,伸手把那温热的鸡蛋捧在手里的时侯,还庆幸把草放在屋子里,丝毫没觉得屋子里放草有什么不妥。这样缺烧草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十年代后期。记得我在安岚中学上班的时侯,可能是七六年的春节前,学校发了二百斤煤炭票。为了这二百斤煤,我妹妹推着小推车,从涛雒步行到岚山头的煤场,买上煤后又推回了涛雒。我不知道那天二妹来回走一百多里路,该是怎样的苦和累!那该是怎样的稀缺才会如此。只记得那年的春节父母亲及全家人都很高兴,因为我那二百斤煤票的接济,才解了我家和三姑家的“燃煤之急”。因为那时煤碳是凭票供应的,各家发的“煤炭票”都不够用的。所以拾草剜菜是那个年代妇女孩子们的重要劳作项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2、在希望的田野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原因,那时种在地里的作物好象也不爱长,记得应该是六十年代初期。父亲种了很多南瓜,秧子长的碧绿青翠,瓜蔓粗壮叶子肥大,那南瓜秧长得人见人爱,可愣是没结瓜。现在想来,可能是那时“滴滴涕”、“六六六”刚出现,药效高,把自然界那些能授纷的昆虫都消灭了吧。父亲虽然是庄稼把式,但那时他并不懂人工授粉的重要性,因此也不会对花,于是那南瓜光长秧坐不下瓜。不结瓜的瓜秧就像疯了一样的生长着,每天早上,父亲都会背回一大筐南瓜的嫩秧,父亲叫那是“打杈”。那一年我们家吃过南瓜的嫩叶和嫩秧,看上去嫩绿诱人的南瓜秧、叶上却长着砬嗓子的毛毛。那真是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那瓜秧太令人难以下咽了。其实都怨我们自己饥不择食,并不是瓜秧的过错,南瓜本来就是吃瓜不吃秧的。直至现在想起来嗓子眼里还直发毛,那是我今生记忆中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时至今日,那时用来充饥的地瓜秧成了饭桌上的宠儿,可那南瓜秧却无人问津。</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不光地里种的东西不爱长,连野草野菜都长的不好。每次出去剜菜都会为到那里去找菜而动心思。记得有一次,到处都找不到可剜的菜,于是我们就到一块小苗己经有两三寸高的地里去找。看到地里有一种类似于“云前菜”的小苗,心想这会可找到好地方了,于是很快就剜了不少。正在为我们的好运气而高兴的时候,一个人喝住了我们,我的天,我们剜的那不是“云前菜”而是芝麻苗。这业可作大了!被捉住后可可的吓了个半死,那惊吓至极欲哭无泪的感觉太令人难受了。我第一次尝到了理屈词穷透心寒凉的滋味,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惩罚我们。只好低头认错,赔礼道歉。好再那捉我们的人虽是个副队长,但也是邻家的大哥,他也会使牛,和我父亲的关系不错。他见我们确实是因为不认识而错剜,所以并没有给我们太大的惩罚,只是批评了一顿算完。可是我们这天却没有剜着菜,只好空着篮子回家了,但是篮子总算是保住了,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其实拾草、剜菜一直延续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好多年的时间里。随着年代、季节的不同,所剜菜的种类、用途都不同。春天里,我们剜的主要是荠菜、婆婆蒿、婆婆指甲、苦菜、灰灰菜等。夏天主要是蚂蚱菜,车车菜(车前子)、布布丁(蒲公英)和各种嫩草苗。秋天的时候地瓜秧长起来了,好像这时挖野菜的事就不是那么重要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剜的菜主要是用来喂猪的,所以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剜菜。因为那时正常的家庭每年都会喂一头猪,那头猪就是这个家庭主要的经济来源了,所以猪喂得孬好,关系到全家人的温饱程度甚至是家庭荣誉。所以猪对每个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有时甚至比人还重要。那年代各家孩子都很多,有个头疼脑热的从来不打针不吃药,一顿两顿不吃饭父母也不会太着急上火。可是如果那猪要是不吃食了,母亲会急忙找兽医来给它看,还会把我们吃的饭喂给它吃。有时为了给猪掺食,母亲甚至把自己的饭省下来掺到猪食里。母亲常说:"养猪就是零钱聚总钱,其实挣不了几个钱。"但是猪还是得养,每年开春买来小猪或者是克朗猪(半大猪),经过近一年或多半年的喂养,到秋天拾掇完或是过春节的时候再卖肥猪。那时谁家的猪长得大,卖的钱多,那个家庭的主妇就会受到村民的夸奖和好评。记得那时好像还有一种“养猪能手”的评选活动,当年谁家卖的猪最大、最肥,那家的主妇就会被评为“养猪能手”。那年代野菜是猪的主要食物,所以当时会不会剜菜,就成为衡量各家孩子是否能干的重要条件。我就是在当时能拾草会剜菜的孩子,我还是会剜菜的孩子中会念书的。所以就有人说我是一个黄豆生俩芽的“能豆”!因此“小能豆”就成了我那个时间段的代名词,我不太喜欢,总觉得似有贬义。</p><p class="ql-block"> 其实猪长得孬好是由各种因素决定的,不完全取决于饲养者的精心喂养与否。记得有一年春天,父亲去大集买来一头浑身比较光滑,毛比较少的,一百多斤的“克朗猪”,母亲一看就说:“这猪不是克朗猪,大概是“小肥猪”。”可是父亲不信,非让母亲喂着它。这留下来的小肥猪吃食还行,就是有点挑食,最大的特点是爱跳栏,父亲用两层加高的猪栏墙依然困不住它。每天吃饱喝足后,它纵身一跳就沿着大巷子到后街逛街去了。那段时间母亲每天都出去找它,好再它还认家,赶回来后它会主动的跳回到栏里去。父亲没办法只好给它打上了绊,母亲精心的喂养它,并让我们出去挑一些好菜挖给它吃。可是不知道它用什么办法,又把打绊的绳子弄断了,老实了没几天,它又逛街去了。父亲用了更粗更结实的绳子给它打了双绊,头几天它还转圈挣扎低头想咬断那绳子。可是无望的挣扎只是徒增了它的劳累,于是它躺下了绝食了。父母亲吓坏了,只好给它割断了打绊的绳子,幻想那栓在它腿上的绳子能警示它不再去逛街。几天的折腾它好像比买来时瘦小了一些;它不再跳栏也好好吃食了。可是安顿了二十多天后,恢复了体力的“小肥猪”又跳栏逛街去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两个月过去了,母亲被它淘青了肠子(这是母亲原话)父亲对它无计可使,我们也没看出来它到底是长了还是没长。无可奈何的父亲只好承认他被人哄了,忠厚善良的父亲被逼无奈,只好把那小肥猪又一次绑起来,用车子推回到涛雒大集上卖了。卖回来的钱比买它的时侯还少了两块多。母亲说:“乜是个冤家,大概是哪辈子欠它的,它是来讨债的。”父亲说:“也不知道买它的那家人欠它多少,该怎么和它淘气!”看来善良的父亲还在为“被人骗”和“被骗人”而纠结。我们则像是送走了一个大麻烦,庆幸没有继续被它骗下去,很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送走那小肥猪之后,父亲好长是间没敢再到猪市上去,他怕买那猪的人反悔再来找他,所以我家的猪栏空了好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时光在流淌,生活在继续,猪还得养菜还得剜。小伙伴们好结伙搭伴,成群结队得一起到某一块地里剜菜。到达目的地之后,大家会整齐的排在地头上,一起说:“有菜剜没菜剜铲子把朝了天”。然后齐齐的把铲子使劲的扔到远处的高空,谁的铲子扔的又远又高且落下来时铲子能直直的插在地里,谁就是这群人当天的领头人。所以在检查铲子把是否正直朝天的时候,有的人甚至会趴在地上看那铲子倾斜的角度。那表情动作和认真劲,那撅腚朝天的样子,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忍俊不禁。这仪式举行过后就各人剜各人的菜了。</p><p class="ql-block"> 天近中午的时候,当天的“小领导“会把小伙伴们召集到一起,来到我们大田西北边角那道两边垒有石坝的闸门处。这大田是我村开荒而成的稻田,稻田里的水都是要经过这闸门流进去的。那时日照水库每年春天开闸放水时,那诱人甘甜的淡水就会沿着干渠流到这里来,那时大田周围就是沟满塘平的“水乡世界”了。这里是我们从春到秋的童年乐园,那些年只要是小伙伴们相约出来剜菜,我们就会在此洗菜玩耍休息观景!</p><p class="ql-block"> 大田西面是一个长有丛丛蒲草和片片芦苇的大水塘,水塘不很深但却很大,当我们能剜到菜到这里来洗的时候,那也就是这里生命苏醒、生长、奋发、向上、蓬勃、旺盛的时期。我们把盛菜的篮子放在水里泡着,这样可以让剜到的菜充足的吸收水分而长大,以增加剜菜取得的成绩,从而受到父母的表扬。愿意去剜菜除了家里需要,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经历那剜菜的快乐过程;现在想想大概更是为了到这“水乡世界”来玩耍和享受吧。我们把裤腿挽得高高的,排列整齐的坐在那闸门两边的石坝上,不时用脚拍打着那撩人喜欢,味道甘甜,涛雒街里极缺的淡水。放眼望去,那水塘里的芦苇和蒲草钻出了水面,露出了尖尖的角;长出来高高的苇杆和碧绿的长叶;丛丛绿意盎然蓬勃向上的蒲草,摇曳着她们细细长长精神抖擞的叶片;像是在欢迎和向我们致谢,欢迎感谢我们这群快乐天真的小姑娘,会经常来看望欣赏她,还和她作伴。当然如果我们愿意,就可以从春天一直看望欣赏到冬天,她们会随着季节的变化,向我们展示奉献她不同时期的风采面貌和成果。</p><p class="ql-block"> 夏天来了,那高高长长的蒲草心里,就会长出一根根碧绿细长的高杆,那高杆的上端有两段稍微凸起的长条形,圆柱状的黄绿色东西。上段的是雄花,我们叫他蒲黄;下段是雌花也叫蒲棒捶。那成熟的蒲黄好像是可以入药,当时的采购站里是大量收购的。每斤大概是七八毛钱,在那个年代,那可是农副产品中最高的价格了。所以每到夏天,我们会到大田周围的汪塘里撸蒲黄。撸蒲黄并不是个好活,塘里深浅难测的水;带毛刺的芦苇叶、蒲草叶子的刮喇;还有那害怕看到蛇的胆战心惊的惧怕心理。但是那一切都阻挡不了那七、八毛钱一斤的诱惑。蒲黄盛开的那几天,我和二妹每天会早早的起床去撸蒲黄。也可能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蛇。那几年每年夏天我们撸的蒲黄可以买十多元钱呢,对于那个年代的我家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尽管艰难,我们还是乐此不疲的干着。</p><p class="ql-block"> 秋天的时候,那满塘盛开洁白如雪的芦花中,不时夹杂着那亭亭玉立风吹不动,成块状分布的褐红色蒲棒捶,飘荡的芦花,摇曳的芦苇和修长的蒲草,将这池塘打扮点缀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花园!此时的大田里边,金色的稻浪随风而动,阵阵的稻香四处荡漾;闸门东面的宽沟里,水面有等待收获的菱角,水底有肥美的鱼虾;站在这闸门之上,看着这美丽的田野,嗅着那诱人的稻香,我会情不自禁的亮起嗓门,舒心悠扬的唱起:“我们的田野……”是得,那美丽田野的迷人画面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秋未冬初,南飞的大雁有时会落脚在那收获完的大田里、水塘边寻找它们能吃的或喝的,然后继续它们南飞的行程。随着寒冬的到来,池塘封冻了,当冰层厚度到达极限时。人们扛着铁锨,带着镰刀、绳子来收拾池塘中最后的物产,那些半干和干枯的芦苇和蒲草。母亲称这是:“拾冻草”,这也是人们春节前最后的一次收获。那冻干的芦苇和蒲草非常脆,用手一拽就断了,用铁锨和镰刀就更省力了。铁锨戗、镰刀割、甚至棍子也能打断;抱得抱、捆得捆、拖得拖、耧的得耧。寒冷的冬日,凛冽的北风,冰冻的池塘里,大人孩子们拼尽全力劳作着。这些草可以缓解他们那个冬天的用草紧张状况,所以大家都在拼尽全力的干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计。没有一个人闲着,没有一个人说冷,虽是寒冬腊月大家干的那可真叫热火朝天,忘记了寒冷和劳累。写到这里,我陡然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东北查干湖,冰上捕鱼的热闹情景。我们那时的拾冻草真可以和他们的捕鱼相媲美,如果从的使用价值来衡量的话,我们的拾草重于捕鱼。因为我们的“草”是雪中之“碳”,他们的“鱼”却是锦上的“花”!</p><p class="ql-block">直到以后几十年,我对拾草和剜菜都有点强迫症。看到草多就想拾,看着菜多就想剜,不管有用没用。</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公婆搬到小滩居住,当时小滩与针织厂之间大片的空地上,生长着很多高而密的草,每次走到那里都想蹲下来拾会草再走,无奈和丈夫一起只好作罢。有一次实在没忍住,竟然蹲下就不起来了,那高而蜜的草对我具有莫大的诱惑力,已经半干的草非常好薅,一薅一大把,越薅越爱薅,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想起同行的丈夫,起身一看丈夫已不见踪影,只见身后堆了好几堆草。写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人太奇怪了,有时真的会不由自主。这可能也是一种“顽症”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3、围墙与吃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说,涛雒街里的石头只进不出,大约用了几百年才有了那鼎盛时期的样子,挖了壕沟,修了圩墙。可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太平安定,圩墙明显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再加上五十年代人口的急剧增加,各家的房屋多不够用,所以圩墙上的石头就成了“唐僧肉”。</p><p class="ql-block"> 我很小的时候圩墙还有很高的一部分,好像那石头的部分都还在,只是上面用青砖垒砌的那部分没有了。还有圩墙洞子(我和小伙伴们叫它地洞),有时我们会在圩墙洞子里躲猫猫。经常还会爬到圩墙上去玩,那圩墙上面有一种很细很白的土,我们叫他“洋面”,有时为争那点“洋面”会闹的不欢而散;但过去不长时间马上又会和好如初,忘了刚才的争执;这种“洋面土”十几年后我在去东营的路边也曾经见过,这是一种中看不中用的贫瘠的盐碱土,但是童年的我们却视它为宝。圩墙上有我儿时难忘的回忆,成年以后也会经常的想起。</p><p class="ql-block"> 圩墙附近的人家,都到圩墙上扒石头垒墙盖房子。胆大的越扒越大胆,胆小的学着大胆的也开始扒。我父亲看到别人扒圩墙开始是很反对的,并且可以说他是圩墙的守护者。可是那时没有人管,谁爱扒谁扒,圩墙在变矮。后来有些离圩墙较远的人家也推着车子到圩墙上来扒石头了,眼见着圩墙越来越矮,我那生长在圩墙下,与圩墙有着深厚感情的父亲也开始扒圩墙了,父亲由反对者变为践行者,由保护人变成了破坏者,我不知道父亲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只记得那时母亲还说:“人家牵牛你拔橛,别让人家拿着你!”可是父亲不再停下,每天早晨和傍晚,父亲都会从圩墙上弄几块石头回家,慢慢的卜父亲扒的围圩墙石头变成了我家的猪栏。圩墙在众人的围攻下,在不很长的时间里迅速的变矮、变没了。圩墙上的石头已经没有了,远处的人们也不再来扒石头,因为圩墙上已经没有石头可扒了。可是,能干执着的父亲,依然在那土埂的下面辛勤的劳作着,原来他在挖找那圩墙下面地基的残存石头。渐渐的我家那猪栏的石头变成了双层,猪栏的墙也在慢慢的长高。现在我在想,父亲大概是想把圩墙和关于它的记忆搬到家里来吧!七十年代初我家翻盖前屋的时侯,那猪栏墙上的石头就成了盖房子的主力石料了。由于人们的蚕食,圩墙慢慢就只剩下土埂子了,还原了它一八七六年之前的土圩子模样。</p><p class="ql-block"> 圩子里的地下水都是咸水,所以街里人喝的水,都是从离圩子三里以外的地方挑、抬或者是买来的。因此,到涛雒街赶集的人,要到谁家讨口水喝实在是太难了。凉水和热水一样难!我村出过一件这样的事,我们生产队里有一户张姓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三十多岁一直没说上媳妇。有年夏天,媒人给大儿子提亲,没见面前,女方想提前去看一下,于是装成赶集的人去他家讨水喝。儿子不在家,老太太一人在家,听到是讨水喝的,马上说:“我儿子懒死了,家里水缸当了帽子戴,他们也不挑,哪里有水给你喝”。老太太还在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那女子转身就走了,儿子的婚事当然也就黄了。后来听说,她的大儿子一直打光棍。这老太太论老邻居我该叫她三奶奶,他家就住在坔水井附近。</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吃水,多数是我父亲到离家三里多远的刘家园子挑,到后来我和二妹偶尔也抬。到二妹能挑水的时侯,就不用我抬了,二妹虽年龄比我小,但长的比我高壮,所以有些力气活二妹替我干的多,比如挑水,推磨什么的,我很感谢她的勤劳和付出。她虽然是我的妹妹,但是却干了姐姐该干的活,她是我的好“姐妹”,我永远感恩她。如今,我这惜水如银的习惯,应该与少小时的经历关系密切。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不太脏的水白白流走了就会感到很心疼;看到有些人浪费水我会很生气。我家洗衣服的后两遍的水,都是留着冲厕所用的,包括洗脸洗澡水。不管怎样说,水资源毕竟是有限的,节约总比浪费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赶海与进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赶海 </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最喜欢做的事情那就是:拾咕噜、挖嘎喇、摸蟹子,还有剪蓬子菜等等。现在时尚的说法叫“赶海 ”。六十年代中后期,赶海是我最重,要最喜欢的课外活动。每当星期天或放徦的日子,我和二妹就会早早的起床,快快的吃饭,然后拿上铲子、带上剪子、挎上篮子,邀上小伙伴,一行五六个,有时会七八个人,赤着脚蹦蹦跳跳的向目的地进发。一般赶海时节天就不太冷了,赤脚赶海可以省鞋,再者到目的地后不用找地方搁鞋,赶海时无后顾之忧。所以赶海的路上,多数时侯是打赤脚的。我们的目的地有两个;一个是出南门向南,从南店再向东南到大坨附近,那里有许多长沟子和废弃的盐方,里面生长着许多青皮,这东西类似现在我们吃的海红,只是比海红小一些,我多年前吃海红的时侯就曾经想过;海红可能就是青皮优化培育而成的,还有白色的小蛤蜊、吸咕噜等等。在那个年代这些小东西都是可以解馋的。所以我们会经常乐此不疲的去捡拾。</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最喜欢的目的地是出东门,去刘家湾那个地方的赶海。那里才是真正的海,到那里去才是真正的赶海。那时到海边的路很不好,路窄且路面成鱼脊状,有些地方我们只能排队鱼贯而行。叽叽咋咋的“赤脚小仙们”追逐比赛跑跳扎堆,踏着晨熙,迎着朝阳不知不觉来到海边。首先踏上的是那道我魂牵梦绕的大沙岭,跑上沙岭展现在面前的则是那波光麟麟一望无际的大海,和平坦广阔富绕美丽的滩途。小伙伴们大声喊着口号,叫着嚷着蹦着跳着,争先恐后的奔向大海的怀抱,扑向那生机勃勃美丽诱人的海滩。</p><p class="ql-block"> 刚刚退潮的海滩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大家园;这边蟹子在做饭,那边咕噜在呲水,还有嘎喇在冒泡,小鱼在扭动,小虾在蹦达,远处的蓬子菜还在频频招手致意。像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小伙伴们各人跑向心仪的地方,尽心尽力的干了起来。拾咕噜、挖蛤蜊、捡小鱼、捉小虾和小沙蟹子。最难抓的是小泥蟹子,这种蟹子母蟹不长鳌,公蟹长有一只红红的大鳌,我们叫它“大刀”。如果不小心被那大鳌夹住会疼得很。还有一种长着两只白色小鳌叫“独胪子”的蟹子。这些小生灵们很鬼,你明明看见它们在专心致至的在冒泡做饭,可不管你多么快速的跑过去,它们总能先你一步,钻到它的藏身洞里去,让你白跑一趟。等你离开不久,它们便会再次齐齐的爬出,安闲的冒泡做饭。当你受不住诱惑,再次跑回来想抓它们的时侯,它们会故伎重演,让你再次白费心机。记得有一次,因为跑得太快而摔倒弄脏了衣服。此后不敢再打这些鬼精灵们的主意。</p><p class="ql-block"> 当那些战利品收拾的差不多时,我们会来到蓬子菜场,用剪刀剪,或用手撸。等把篮子装的满满得,大家便回到岸边的沙岭上。沙岭是我的乐园.也是我喜欢到这里赶海的重要原因。赤着脚丫,走在那宽阔绵长的沙岭上,脚下那细细的白沙软软的滑滑的,每踏下一步,都想把脚丫深深埋进那柔软的沙子里。可是不管你埋多深,抬起脚的时侯周围的沙就会把那脚坑填平。走在那沙岭上确实是一种享受,那感觉真是舒服极了。现在想来,脚下还有一种痒痒苏苏的感觉,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可是这感受永远不会再有了,因为那沙岭已经不复存在,听说八十年代末就慢慢的被蚕食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当小伙伴们把战利品放在树阴下,然后排着队,满怀崇敬小心翼翼的来到龙王庙里的时候,庙里已经没有众位神仙的踪影。看着破败零乱的龙王庙,大家失望的回到沙岭上。此后赶海再不进庙,那里已经没有吸引我们的东西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沙岭的小伙伴们,迅速的投入到我们经常玩耍的项目当中;堆沙山、堆城堡、掏燕窝、挖甘泉,可是挖出来的水都是一样的咸,沙岭上是挖不出甜水的。玩腻了再换一换花样,再玩的内容就上点档次了,什么下腰、劈叉、跳山羊,前滚、后滚、侧手翻,各钟花样玩遍后,太阳已上中天,口渴肚饥的小伙伴们赶紧挎上篮子,急匆匆赶回家喝水、吃饭、煮海鲜。</p><p class="ql-block">水足饭饱,再吃着那美味可口的海鲜,那感觉真是爽极了。现在想来还有点垂涎欲滴,倍感怀念,可是那感觉永远不会再有了。如今不管吃什么样的海鲜,再也吃不出那味道感觉和心情了。“此味只能儿时有,现在如何有得尝”。写到这里,我猛然想起早年母亲讲的一个故事:八国联军入北京,慈禧太后西逃的路上,一农家妇人进献了䅟面畖(Wa),其实就是一种还杂有谷糠的糁子面饼。饥饿的慈禧吃到了从没吃过的人间美味。回京后的太后遍寻厨师,可厨师们无论用什么方法,换什么样的食才,竟无人再做出令她满意的饼。其实不是厨师们做的饼不好吃,而是老太后的味觉变了。看来人的味觉是随时间、环境、心情、饥饿程度而变化的,这就是常言说的:“饥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据说现在北京的名吃栗面窝窝就是那时的无心插柳之作。看来如今的我也得了老后太的“味觉变异症”,再也吃不出童年那自己捡拾、自己烹煮的海鲜的味道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2、消失的"鱼骨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沙岭上有一些不太浓密也不太高大的松树,稀疏的小松林里好像还有一户人家。母亲说,那人家是看庙的。在这阔大的沙岭上,最重要的建筑物就是“龙王庙”也叫“鱼骨庙”,涛雒人还叫她“海龙庙”。</p><p class="ql-block"> 关于"鱼骨庙"母亲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这只是个传说,我们只当听故事):很久以前,我们东边的大海里经常会有惊涛骇浪、狂风暴雨、桅折舱漏、船翻人亡的事情发生,沿海渔民胆战心惊不堪其苦。渔船一出海,全家人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所以背后人们把下海的人叫做“死了没埋”。原来这是一条混账的大鱼精在作怪,东海龙王爷为了惩治恶鱼以正视听,就摘除了大鱼的双眼,在大潮的时侯派鱼差把它送到了岸边的潮汐带上。说来也奇怪,潮水退走后,再没长到过大鱼的身边。搁浅的大鱼留在了海边,失去了生存环境的它慢慢就死掉了。渔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人人都吓得要命不知如何办才好。正在他们胆战心惊无计可施的时候,龙王爷托梦给他们:那大鱼经常兴风作浪、祸害渔船,吞噬渔民、触犯天条,依律摘除双眼赐死海边,向沿海渔民赔肉还骨以赎其罪。第二天得到神灵昭示的人们背筐挎篓,提刀拿剪拥上海滩,将那大鱼揭麟割肉分而食之。</p><p class="ql-block"> 民众为了感谢龙王爷的大恩大德,就在大鱼搁浅的西边岭坡上,以骨为檩,以麟为瓦建起了一座单间小庙。庙里只供一龙王像,叫“鱼骨庙”。可是不知咋地,刚健起的小庙很快就被大潮冲坏了。记得母亲讲到这里时我曾经想过,大概是龙王爷嫌那庙太简陋了吧。于是沿海渔民凑钱在那里建起了三间大瓦房的“龙王庙”,那庙建在如今的“加仓口”附近。渔民每月的三六九准时去龙王庙烧香、磕头、上供、祈祷龙王爷保佑平安。从此东海波澜不惊,海难平息,人们生活安居乐业。可是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初六十六、二十六;初九、十九、二十九;九天的香火让龙王爷觉得有点过密过多,劳民伤财,甚至觉得有点扰民的感觉了。于心不安的龙王爷又一次托梦,让众人只在正月十六、六月十三他生日的时候祭拜就行。这应该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至于龙王爷为啥每年要过两次生日,我想大概是他老人家白天黑夜守护着他的臣民不能睡觉,一天当做两天过,所以要过俩生日吧。</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多年之后,胶南、日照、江苏北部沿海地区发生了瘟疫,得上即死无药可救。那时到处人心惶惶,人们纷纷外逃他乡,躲避瘟疫。有好生之德的老龙王不忍心他护佑的的臣民遭此厄运。于是再一次托梦给众人:“取庙上的鱼骨焙黄研碎服下,可解瘟疫。”可是老百姓哪里敢去拆龙王的庙,治自己的病!于是龙王又一次托梦给众人:“大胆取之用之,此地为阴地,不宜久住,建庙之初只是不愿再麻烦大家,以致延迟至今。今用骨破庙之后,正好可以南迁,是为两全其美之事。”得神灵明示的人们,纷纷进庙取鱼骨治病,皆药到病除,瘟疫得治。当所有病人都治好的时候,龙王庙就只剩下脊檩了!我想:这大概也就是中医用“龙骨”治病的由来吧。几天之后人们梦到一鹤发童颜老者说:“此地已无瘟疫,此后也不会再有瘟疫。我已禀明东海龙王,要取鱼骨去他地治病救人,只留一块给你们做镇庙之宝。”说完老者飘然而去。第二天人们看到,威严的龙王爷已经端坐在没有脊檩的露天框地之中。面前有一大段鱼骨。</p><p class="ql-block"> “鱼骨庙”南迁建庙于九龙汇集之地的“蛇地”,据说恰巧压着了蛇的“七寸”。庙刚落成,龙王的金身还没来得及请进殿内,沙岭上下,庙堂前后到处爬满了长虫。现在想来,这大概是蛇族们在游行示威,抗议鱼占蛇地吧!人们胆颤心惊,不胜其烦。于是再一次请求神灵明示指点。龙王再次托梦,众人遵嘱将庙址再一次南迁,移到了大沙岭的南部,如今涛雒沙岭子村的东面。那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看到、参拜、瞻仰的“龙王庙”。也就是那三迁而成的“鱼骨庙”!</p> <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初的生活困难时期, 我经常随母亲到这里海滩的“篷子菜场”撸篷子菜,那菜是“瓜菜代”时期我家吃的重要食物之一。每隔几天,母亲就会挑筐挎篮带我来到这里,如果潮水还没退的话,我们就会进庙参拜瞻仰一番。</p><p class="ql-block"> 我怀着敬畏的心情随母亲进到大殿,每次母亲总是先让我跪下给龙王爷磕头,然后她再磕,母亲嘴里好像还念叨几了句什么话,大致是请龙王保佑什么的。那头上长角、嘴上有须、大眼睁圆、眼球突出,浑身金鳞闪光的龙王爷端坐在大殿上;那目光如炬的威武样子让人望而生畏。多年以后,在我中学的课堂上,当老师讲到“鸿门宴”里樊哙面对刘邦“目眦具裂”的时候,我眼前马上就出现了老龙王的那双大眼。时至今日,我还时常回想起那鼓突放光的大眼。面露凶相令人害怕的霹雳将军;面相俊美彩衣漂亮双手扛在肩前,手托两块发光体的闪电娘娘;背着大口袋面相老一点的风婆婆分列两旁。还有那站立两厢的巡海夜叉等等。每尊神像各有特色造型不同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我真的是被那些神仙们惊呆了。小小的我站在那些威武高大的神像前,第一次产生了渺小敬畏的感觉。人真是奇怪,面对那供人驱使的庞然大物骆驼,我有自豪感。而面对这庙堂里人手雕塑不能说不能动的泥胎我却感到了渺小和敬畏!我不知道我那小小的脑袋里怎会有这样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在霹雳将军的右侧好像有一尊赤足蓬头、身背鱼篓、手提旋网、和平常人差不多高矮的塑像,我心想,这不是和邻家老爷爷差不多的普通人么,怎会和众位神仙站在一起呢?我问母亲:“他是哪路神仙”?母亲说那就是“打渔郎”,就是我给你“拉呱”说过的那个“打渔郎”。那故事我听母亲讲过大致是这样的:这里的龙王庙是从北边搬来的,庙建好后,请来南方塑匠给众神重塑金身。据说每尊神像的心都是用白银铸好后,放在神像的胸腔里;可能是怕有的人见财起意,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总之塑像的时候是不让人看的,所以庙里不但门窗紧闭,还要遮上厚厚帘子,不让闲人近前。如果是重塑新神像,还必须得有模特,当然当模特的人的魂魄也就被抓走了。现在想来这倒也合情合理,既然成了神,还要那凡胎肉身干啥!当塑匠们塑完所有计划内的神像后,发现少了一尊神像,东西不对称。塑匠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地事情,急得抓耳挠腮无计可施。此时沙岭子村一王姓打鱼老者从庙前经过。那紧闭的庙门,遮挡的窗户引起了他极大地好奇心,他非常想看看神像塑到什么程度了,可是绕大殿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看到的地方。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王老汉掀起了窗户上的厚帘子。屋内的塑匠突感眼前一亮,脑洞大开;猛回身看到了掀帘偷窥的王老汉。塑匠的眼睛像一部高频摄像机,迅速的抓拍到了王老汉的影像。与此同时,老汉觉得身后好像被人抓了一挠钩,随即惨叫一声转身就跑。刚进家门就倒地死去。到六月十六龙王爷生日的时候,进庙敬香的王家人发现,那位列仙班的“打渔郎”竟然和他们家去世不久的老祖一模一样!家人们一扫失去亲人的悲哀欢天喜地的回到家中。我想这大概就是早年间人们说照镜子照相会摄人魂魄说法的由来吧!我不知道这联想对还是不对?</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戴红袖标“破四旧”的红卫兵们彻底涤荡了“鱼骨庙”,所有的神像被扫地出门。连被看庙人藏在沙里的龙袍也被翻找出来付之一炬了。神没了庙空了,院子里那两棵通灵的,已有几百年树龄的大黄杨树也慢慢的打焉落叶干枯死掉了。历经三次搬迁,传承一千多年的“鱼骨庙”消失了!涛雒唯一幸存的“海龙庙”或“龙王庙”没有了。近来听说,那块被当做镇庙之宝的大鱼骨被涛雒镇政府收藏保存了。据说是沙岭子一养鱼专业户在挖养鱼池时从地下挖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应该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