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最近,朋友介绍我到一家正骨诊所去治疗腰椎病。这家诊所的大夫是内蒙古巴盟人,一口巴盟话,让我觉得特别亲切。因为我下兵团在巴盟八年,巴盟话就像乡音一样那么熟悉,听见它,猛的脑海中出现一个人影,她怎么深藏在我斑驳的记忆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那是我下乡的第三个年头1972年,兵团的伙食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玉米面窝头变成红薯面窝头,我们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胶皮窝头”。常年累月的吃不上油水,可想而知,我们这些年青人有多馋,做梦都梦见馒头和炖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们农闲时,偶尔也休息。休息给我们解馋的人一个机会,有点钱的去县城下饭馆,有人缘的去会战友、最不济的去老乡家蹭顿饭。总之,就一个宗旨,出去找点好吃的东西解解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有一次休息,我和闺蜜商量,我俩也去到农村走走,运气好的话,没准儿也碰上一个好人家,让我们吃顿好饭。</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天清晨,我和闺蜜沿着营房外的土路向北走,走了多长的路不知道,但看见不远有一座村庄,我俩就顺道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村里没看见人,再往前走,看见一家院门开着,我俩就站在院门口,她家的狗叫起来。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媳妇,中等身材,脸色黝黑,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透着淡淡的忧伤,让人从心里想接近她。她看见我俩穿着绿军衣说:“兵团的闺女,进来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俩高兴地近了她家。家里的光线暗,显得黑洞洞的,一盘土炕,炕上坐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浓眉大眼的很招人喜欢。小媳妇说:“他大(爸)下地了,晌窝(中午)回来,家里就我和儿子。”她好像知道我们的来意,直接就说,我给你们做焖面。农村“吃米不如吃面,走亲家不如住店。”小媳妇给我们做面,真是瞌睡给个枕头,想啥来啥,我俩就想吃焖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当地人审美“白丑黑喜人,紫膛色爱死人。”小媳妇很美,越看越好看,后来看电影《秋菊打官司》里的秋菊与小媳妇长得相似,看见巩俐,就想起小媳妇,还真是“深山出美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小媳妇告诉我她叫花花,我就顺嘴叫她花姐。花姐做饭很利索,一边干活一边与我俩聊家常。花姐命薄,娘家穷,她有两个哥哥,老大残疾,老二娶了媳妇。残疾哥哥,快三十了还没成亲,无奈之下,她十八岁时与小姑子换亲,成全了两个哥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她的丈夫比她大九岁,但人很憨厚,对她也很好。就是生了个儿子,眼睛弱视,看东西模糊,到现在还没治好。这就成了她的心病,为了儿子她也几乎把眼泪流干。我俩听到这里,心里很不好受,我从炕上抱起男孩,看着他那双大眼睛,不知说什么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的闺蜜很有眼头见识,她把话题转移,夸花姐漂亮贤惠,花姐慢慢有了笑模样,和我俩聊起家常。我很喜欢听花姐的巴盟话,“崩楼头(脑袋)杰板子(脚)十笑(可笑)呵砣(吹牛)务艺(培养)出来倒拉来哇(聊天)没事尽灰说六到的(没事就胡说八道)相跟上去毛一毛(一起去看一看)。”虽然有的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很好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花姐边聊边做饭,先活面,活好面把面醒上。豆角摘筋切丝,土豆切条,葱姜蒜切末,放半勺花椒面,一勺盐,一大勺酱油。热锅下猪油,油化开倒入葱姜炒香。再倒入土豆条豆角丝炒几下,加入水,锅开后放盐再炒,然后把赶好的面条均匀地铺在菜上,盖盖焖上。花姐蹲在灶台前烧火,从侧面看,花姐乌黑的短发,长睫毛、高鼻梁,朴素的打扮掩不住她的美丽,不由的喜欢看她。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半锅的焖面就做好了,出锅时,香气扑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花姐给我和闺蜜一人盛了一大碗,给男孩盛个一小碗,她不吃,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三人吃。算一算我三年没回家,三年没吃到这么香的面了。我和闺蜜吃了一碗又一碗,吃完两碗,我俩吃的热了,把外衣脱掉 ,看着锅里还有一点,不好意思再吃了。花姐拿过碗,把锅里的面给我俩一人半碗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吃完饭就快到中午,我们两个都不想见她丈夫,趁她丈夫没回之前离开,我拉闺蜜到外面商量,给花姐多少钱。闺蜜说:“一人给她两块钱。”我点点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们进屋后,一人掏出两块钱给她,花姐推搡半天说什么也不要。闺蜜说,不要就算了,下次再来时给孩子买点东西。我和花姐说 :“那我们走了,过些日子我们再来。”我拿起外套,花姐看着我,有点恋恋不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不过,我发现花姐的眼睛老盯着我身上的毛衣,这件毛衣是我下兵团前,妈妈纺的毛线,我自己织的毛衣。绿色插肩,半高圆领,肩上加了两道蓝绿色花纹。穿在身上很多人都说好看,难道花姐也被吸引住了。花姐却说:“你能把这件毛衣送给我吗?”我愣住了,闺蜜说:不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想了一下,她一定是不会织毛衣,但又很喜欢毛衣。我说:行!我就把毛衣从身上脱下来送给她。花姐顿时笑面如花,我也高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花姐接过毛衣叫我俩等一下,急忙从家里翻出腌制的红腌菜,就是腌好的咸菜煮熟晒干了,干吃、泡着吃都行,吃起来特别有嚼头。在青黄不接的季节,红腌菜是接济穷人的一种菜。至今,人们一直吃红腌菜,而且把它用小包装包好,摆在城里超市上卖,红腌菜也从乡村野味一下子变成城里人的美味佳肴,女孩们常把它装在兜里当零食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当时看见红腌菜,就像得了宝贝一样,花姐说:“赶快提留上(拿着)。”我连忙说谢谢,把红腌菜装在挎包里,愉快地告别花姐和她可爱的儿子,和闺蜜一路边走边唱的回到了连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