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简◎暑热勾忆大雪夜

风水月

天好热，从来就没有这样热过，气温一直在三十五度左右徘徊。

极热之时，懒于户外，躲于室内品茶闲思。

思来思去，忽想起，有年大雪，天气极冷的日子。



那还是知青时候的事。

一个冬日，天气出奇的冷，是冬天里，从未感受过的那种冷。

临近夜晚，渐渐下雪了。

初时雪中夹雨，慢慢的，雪花变大变轻，随风飘旋。

雪花翩翩舞舞，沉沉默默，降落在屋顶的茅草，降落在门口的坝子，降落在房前屋后的菜地山林。

南方难得一见的雪，突然而至，让人有点兴奋。

去屋子取出口琴，站夜幕中，匀一匀气息，吹奏起《北风吹》：拉嗦嗦来咪来咪，嗦发咪来来拉多……

天好冷好冷，一曲吹完，嘴唇感觉麻木，吹不动了，赶紧退回茅草房。

在大铁锅里加上水，点燃灶火，烧了热水。

取来搪瓷盆，舀上水，洗过脸烫过手，再将水倒木脚盆，烫暖了脚。

手脚弄热和了，上床。

拉过棉被盖上，又将一床洗白的毯子盖上。

躺下几分钟，感觉还是冷，坐起身，把脱下的外衣夹衣，一并搭盖身上，似个狗一样，踡身缩腿的睡了。

似睡非睡的恍惚处，想到城里家中的那炉炭火，一家围坐的温暖，与父母家常闲聊的和睦，一种酸楚隐隐涌过。



一觉醒来，睡眼半睁，见丝丝光亮，自茅草房顶与土墙交接的空隙，透进屋子。

将踡缩的身子舒展开，呆滞的看着光亮。一会儿，肚子咕咕咕的响几下，提醒着该起床弄饭吃了。

起床来，打开门，一下子惊奇了。

门前地面铺满了一层雪，雪白来耀人眼目。

跨步出门四处看，一片雪白的世界。房顶，后山，田坝，竹林，无一不被洁白的雪覆盖。

站在房前，远眺近观，尽情的欣赏和享受着雪的世界。

三丈开外，井台边，那一大笼竹子，让厚实的雪，压得低低的弯着，有几根竹，参差的折了，仆伏于地。

定晴看去，雪地上，散落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趋步前视，呀，几只麻雀，几只僵硬了身子的麻雀。

想来麻雀栖身于竹林，抵不住大雪的摧压冷冻，呜呼在地。

心底里叹息道：唉，我虽寒冻，终是还有茅屋庇护，被褥裹体，保全得性命，比之小小麻雀，已是幸运太多。

队里有老人说，从没见过如此这样的大雪。

后面过来这几十年，我也再没见过如此这样的大雪。

时光荏苒，那雪的画景有些淡了，惟那僵硬着身子的麻雀，依然清晰，难以忘却。



窗外，一阵雀鸟鸣叫，清脆入耳，断人思绪。

起身观看，花圃里，树枝上，有只鸟儿躲于树荫，喳喳的独语。

它一定是在同我一般，嫌着天热难耐吧？

不过，它一定不知道，五十年前，曾有自己的先辈，冻斃在那竹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