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戒功利。教育是静的艺术,宜行胜于言,静静地做,精雕细琢。但有些人不愿做耐心、细致、艰苦、见效慢的工作,总希望“短平快”,快出“政绩”;喜做表面文章,追求表面上光鲜亮丽,以求容易“被看见”;喜用喇叭,“芝麻”大点儿事非要放大成“西瓜”,好像教育就是比嗓门,谁的嗓门大谁的学校就办得好;音体美课程都没开全,但硬是敢于将家长费时费钱送到培训机构培养出来的学生那点特长放到学校的舞台上展示,并高分贝地宣传这是“学校素质教育结出的丰硕成果”。<br> 戒运动式。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已经实现基本均衡,但地域差异、校际差异仍然比较明显。教育应该鼓励各个学校基于校情开展教育教学改革的实践探索,百花齐放,异彩纷呈。然而,一些地方喜欢以政治运动的方式推进教改,动不动“全县(区、市)推广”某个经验。事实上,全面推广的东西几乎没有几个是“长寿”的,往往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风”刮过之后,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似乎有人来过,似乎没人来过”。<br> 戒僵化。当下“模式”盛行,所谓模式,指事物的标准样式,亦译“范型”,即范本、模本。本来,作为一种参照、借鉴,有其必要,无可厚非,但现在有点儿硬将自己往模本里装的态势,这些年,一会学这个模式一会学那个模式,没少费钱费力,从“汨罗模式”到“烟台模式”,从“杜郎口模式”到“衡水模式”,等等。事实上,真到了模式这一步,距离僵化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学校本该是灵动的、鲜活的、个性的,应该鼓励学校基于历史、地域、生源、现实需要、办学规律等不同而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发展路径,鼓励教师基于课程、课型、学情、教师自身特点等不同而灵活采用教学方式。<br> 戒花哨。如今的校园异常喧闹,从校园文化来看,墙上的标语红红绿绿,励志口号满天飞,连教室的横梁上、楼梯的台阶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言警句,将“让每一面墙都能说话”演绎得淋漓尽致;从活动来看,让人眼花缭乱,一个活动刚刚结束,另一个活动紧锣密鼓地正在操办之中。校长们平时有些埋怨“上面”布置的任务太多,但实际上很多活动是学校自我加压给加出来的,弄得教师忙、学生累,偌大的校园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校园应有的节奏是丰简适度,简指向表现形式,丰指向文化取向,至简而后至丰,校园才能表现出强大的文化张力,并不是把空间用得足足的、活动安排得满满的就一定是好教育,真正好的教育要留白,要让学生有悟的余地,而不是视觉、听觉的地毯式“狂轰滥炸”。<br> 戒躁进。教育是慢的艺术,如叶圣陶先生所说,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教师是农夫不是工人。工业可以加班加点,赶进度,而农业,一棵种子从生根发芽到开花结果,它是有一个周期的,不能揠苗助长,而是要静待花开。所以,教育人的工作不要刻意追求所谓“大容量快节奏”,很多时候“文武之道一张一驰”方是智慧。教师在课堂上要适当慢一点,尽可能照顾到全体学生,不能教着教着把“后进生”丢掉了,教着教着又把“中等生”丢掉了,最后仅带着第一个方阵优等生一路狂奔。“别慌张,笃定些,慢慢来”,慢下来的课堂,学生才能进入沉浸式学习,思维才能真正飞扬。慢下来,才能看见每一个孩子,我们的教学才有更多可能。<br> 戒折腾。教育要沉淀、要积累,不要动不动就“打造”,好学校不是打造出来的,而是沉淀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有些学校“一任领导一个想法”,新校长到任后,很快把前任校长的东西掀得个底朝天,连原来的“一训三风”也要从墙上抠下来,重新弄一套东西上墙。更有甚者,同一任领导朝令夕改。我访谈过几所“百年老校”的校长:办学百年来,学校传承下来的文化基因是什么?校长想了半天,说不出。我开始很费解,但仔细一想,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每任校长上任后都否了之前的东西,等于每任校长接手的都是一所新学校。我们以为,教育不是不要创新,但首先要继承,要尊重前任,尊重校史,处理好继承--稳定--发展的关系,要有积淀方显厚重,才见文化。<br> 戒做假。教育要“真做”“做真”,如陶行知先生所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但现实中有不少“反教育”的东西:课程表有两套,一套贴在教室黑板边上,做得非常漂亮,“开齐课程,开足课时”,那是应付检查的;真正执行的课程表是在学生的文具盒里,那张课程表里,音体美差不多全都消失了;公开课、示范课时,只调30名学生到现场,其他一些成绩不太好的学生就在教室“原地放羊”。更有甚者,在某县做“质量监测项目”,看到任课教师竟然闯进来给学生报答案。如此这般,教师再给学生讲“求真”,你就是口吐莲花,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效果,“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就是这个道理。<br> 戒贪争。中小学有“同桌”但无“同学”,甚至非但不“同学”,反而同室操戈,将竞争泛化,你有好的学习资料,对我保守秘密;我有好的解题方法,对你秘而不宣。你考好了,我怎么办?因为“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爱因斯坦强调:“学校和老师必须小心,为了激发学生努力奋斗,不要使用唤起个人抱负的简单方法。有些人提到了达尔文关于生存斗争的理论以及与之相关的选择理论,以证明复兴竞争精神的正当性。经济竞争中的无政府体系也可能以这种方式伪科学式地得到证明。但这是荒谬的,因为人类在生存竞争中的力量,就在于他是一个过社会生活的动物。正如蚁冢中单个蚂蚁之间的战争对于生存没有什么根本意义一样,人类社会中个体成员之间的斗争也是如此。因此,人们应该小心,不要向青年人灌输下面的思想,即生活的目标就是获得习惯意义上的成功。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成功者从他的伙伴那里获得的东西,都远远超过他对他们所做的贡献。但是,人的价值应该体现于他能给予什么,而不在于他能获得什么。”这段话篇幅有点儿长,说简单点,就是不要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那套理论简单运用到人类社会特别是学生的学习生活中,否则极易培养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br> 戒畸型。教育应该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全人教育”,以完整的教育培养完整的人。现实中经常割裂五育的关系,甚至将教育窄化为智育,又把智育简单等同于分数,最后干脆简写“教育-分数”,陷入“分数至上”甚至“分数崇拜”中。应该说,这是一种畸形的、残缺的教育,而残缺的教育往往只能培养出残缺的人。体育、音乐、美术等课程被视为“副课”,既然是副的嘛,那当然要让位给“主课”,这里面既有客观条件的原因,如场地、设施设备、师资的配备困难,但更有主观认识的问题,是教育思想端正不端正的问题,比如,明明有音乐、美术专业教师,却让他们改教“主课”。<br> 戒威权。教育从“让学生喜欢教师”开始,只有当学生喜欢你这个教师,他才有可能喜欢你这门课,如古人云“亲其师,信其道”。当学生害怕教师,看到教师的眼神就不自在,看到教师在看着他,他就赶紧把头低下去,不敢正视你,看到教师来了,他就绕道走,那么,他要学好你这门课的可能性几乎就是零。但是,一些教师觉得,对学生随和,学生就会蹬鼻子上脸,不把教师当回事,所以,要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教育从立威开始。爱因斯坦在《教育,放在首位的该是什么》文中说:“在我看来,最糟糕的事情是学校主要以恐惧、胁迫和人为权威的方式来进行教育。这种做法摧毁了学生健康的生活态度、正直和自信……给予教师尽可能少的使用强制措施的权力,这样学生对教师的尊敬的唯一来源就是后者自身的人性和智力水准。”也许是对这一现象最好的诠释,教师固然要立威,但立威并非一定是让学生害怕自己,而主要是靠人格、靠学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