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的回忆一一纪念建军96周年

踏浪听涛

头发的回忆

一一纪念建军96周年

文／陈可敬

头发在老百姓那里是鸡毛蒜皮的事，但在军营里可是件大事，因为它归属于军容风纪的重要内容。军容风纪亦称“军风纪”。是军人仪表、姿态、风貌的统称。体现于军人的着装、礼节、举止等。是军队军政素质和战斗力的一种表现。

军队是个战斗集体，一切工作都是为了提高战斗力。能与战斗力挂上钩的事都是大事。头发与战斗力挂上钩，因此在军营里头发是大事。也许你会认为这是小题大作。但在军营里这是真实，头发长了不及时理就会挨批评、丢面子。当兵二十多年我曾两次因为头发事挨批评，当众出丑，至今未忘。

俗话说：“事不过三”，两次挨批总该长点记性，以至后来日子里都是蓄短发，转业地方亦是如此。近几年，由于白发渐渐增多，又懒得去染发，只好勤理发。10天、半个月就理一次，短发，显得年轻、精神。勤理发的另一个原因是：近年来常应邀到市县区、省直单位、省属企业、高校等单位讲意识形态责任制和爱国主义教育课，面对听众头发太长不好看。

现在我觉得短发好，阳光、帅气、凉快。十八九岁的我可不是这么认为的。让时光倒流回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觉得长发美，潇洒，留大包头小青年叫时尚。

军营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社会流行的以蓄长发为美的时尚，对军营里的帅小伙子们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头脑里被植入长发为美的观念，总觉得军容风纪的要求太严柯，小题大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东训一团当新兵时我曾见过留长发、戴哈马镜、穿喇叭裤、红皮鞋人高马大的帅小伙，他叫黄戈，是东训团的“名人”，节假日他一身时髦的打扮，想到街上逛逛，但没出营房门就被纠察拦下了。

军营以短发为美。军容风纪对头发的要求：“头发应当整洁。男军人不得留长发、大鬓角和胡须，蓄发（戴假发）不得露于帽外，帽墙下发长不得超过1.5厘米。”每遇重大节日都要进行军容风纪检查，对头发长、指甲长，改过军裤等现象都要进行纠正。

那是1982年的八一节前夕，我从军校回护六支队，被分配到光荣瑞金舰（528号）当轮机分队长。正赶上护卫舰十五大队军容风纪检查，给瑞金舰丢了面子，被舰长当着全体舰官兵的面点名批评，可谓当头一棒，无地自容。往事历历在目。

从定海回驻地，不爬晓峰岭，走4806工厂是一条近道。当我看到自己曾经战斗生活的广州舰和停靠在一起邻居洛阳舰变成一堆废铁时，心里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惋惜。它们都是组建人民海军时的主力、功臣舰，曾驰骋海疆立下赫赫战功，如此归宿多少有些伤感……

穿过4806工厂，没走多远便到了支队招待所。入住后，放下行李，我便去干部科报到。记得是张校平干事给开的介绍信，他中等个头，看上去就很精干，字也写得漂亮。

从支队出来便直奔十五大队部。

我从广州舰去上学，广州舰、洛阳舰、瑞金3艘老舰归属十四大队管辖。上学回来，老舰的命运发生巨大改变：老广州、老洛阳光荣退役且被切割成一堆烂铁。十四大队新接4艘新的导弹护卫舰515舰、516舰、517舰、518舰。有了“新欢”十四大队，老瑞金成了：“弃子”，被划归十五大队管辖。

十五大队时任大队长叫杨掌奎（浙江桐乡人，后任驱六副支队长，“882”东海510编队司令员）。政委叫张立华，上学前见过，但不熟悉。张政委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例行与我作简短的谈话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并提了些希望。他说，刚好528舰傅政委来开会，等下你跟他一起回舰。傅元盛政委是福建老乡，老乡见老乡总有一种亲切感。我跟着傅政委回到了熟悉的3号码头，登上了靠泊在内侧的528舰。傅政委带我去见机电长倪淦生，向倪机电长报到。

倪机电长对我的到表示欢迎，他觉得我名好，顺口便说：“可敬、可爱“，“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晚我们加餐欢送张振德机电长去海军政治学院深造，你也一起参加，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振德，再见他时已是34年后的2016年10月瑞金舰战友首次聚会。深感时光飞逝，岁月沧桑。）

欢送宴后，我便回招待所休息。第二天主机一班战士秦元忠到招待所接我上舰。秦元忠，江苏泰州人，个头高挑，白白净净的，看起来阳光、帅气。他挑着我的背包和旅行袋，我跟在后面。我住前干舱左舱（右舱住枪炮部门的干部）。前干仓很小，舱内只有一个舷窗，一张办公桌，两张上下铺的床。上铺分别住着副航海长吴长生和副观通长汪纪祥。两位老户对我的到来都表示欢迎和友好。我便在吴长生的下铺安了家。

上舰没几天就迎来了八一建军节，军舰张灯结彩，披上节日的盛装。为迎接节前的大队军容风纪检查，许多战友都在临阵磨枪，理发、搞卫生积极地准备着。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觉得不是很长，回来报到前刚去理发店理过，应该可以过关。从思想认识上也认为头发是小事，对大队军容风纪检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下午三点，十五大队3舰（528舰、531舰、532舰）官兵在3号码头蓝球场集合检查军容风纪。

3舰舰长分别把部队带入球场，向大队总值班员报到，总值班员整队完毕向陆海涛副大队长报告后便开始军容风纪检查。

陆副大队长手拿剃头推子，带领检查组一行对3舰官兵逐个进行军容风纪检查，各舰分管内务的副舰长紧随其后陪同检查并做好登记。

当检查组的首长走到跟前时，每个舰员都要立正，同时伸出双手，翻动手掌，看看指甲长不长，然后检查头发是否合格，军裤有没有裁改过等等。

检查组早在球场边上摆好了三、四张折叠椅，理发师也早在一旁恭侯。

陆副大队长走在最前面，他手拿推子，面带微笑，既和谐可亲又铁面无私。检查中如果他觉你的头发太长、超标准太多，就会直接请你到球场边上“现场办公”。如果他觉得你头发虽偏长了些，但还不是很长，超标准不多，他便会用剃头推子在你头上理出一个小缺口。他一边推你的头发，一边还安慰说：“没事的，回去再修修就可以了。”

“再修修就可以了。”这话在首长的嘴里说的是多轻松啊。

在我前面的受检队列里已经有好几位战友被陆副大队长请去球场边上现场理发和在头上理个小缺口的。首长的严格让我也有点担心，能不能安全过心里也没底。

陆副大队长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希望陆首长快快地走过去。

陆副大队长面带微笑，和蔼可亲，检查起来却一丝不苟。他用手指头掐了掐我的发根，觉得有点偏长了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推子，在我的头上推了个小缺口。我的个子有点高，首长推起来也不很方便，因为本来头发就不长。他边推头发，边念道着：“回去再修一修就好了”……

大队总值班员宣布：”军容风纪检查完毕，各舰带回！。

531舰、532停靠外弦，部队在码头解散后回舰。528舰全体带回码头后没有解散。王念朝舰长下达：“立定”口令后，紧接着“向左转！”，“向右看齐”。便开始军容风纪检查点评：“主机陈可敬在大队军容风纪检查中给528舰丢了脸，在此提出严肃批评！”点评核心内容就是点名批评主机分队长陈可敬。王舰长声音高亢明亮，如暴风骤雨。站在队伍中的我脸火辣辣的无地自容，刚到瑞金舰，寸功未立，就给军舰抹黑，给集体丢脸。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因为刚到舰许多领导和战友们都还不认识我，也不从那里冒出个陈可敬。王舰长的点名批评如一声炸雷划破宁静的海空。王舰长的免费广告让一鸣惊人，一时间成瑞金舰的名人，网红。

虽说挨领导批评是正常的事，“官高一级压死人”，领导批评你，是看得起你，领导不批评人他就闲着没事干。

尽管在军容风纪检查中给瑞金舰丢了脸、抹了黑。但我还是觉得有委屈之处：其一、头发确实不是很长，来报到前刚到店里理过。其二、军容风纪检查不合格者不止我一个，为何只点的大名？其三、我初来乍到，三把火还未点燃，就被浇了一盆透心凉，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晚便是八一节前的大会餐，我们主机分队的用餐点在后甲板的最尾部，舰艇部队都是蹲在甲板上用餐。席间舰长、政委来给敬酒祝贺节日。尽管心里不爽，但领导来了还得起立碰杯。

王舰长一走，我便转身把碰过杯的一碗酒踢到了海里。以此渲泄对王舰长当众点名批评的不满。

王舰长1950年出生，父母亲都参加过抗美援朝，对朝鲜战场记忆是刻骨铭心的，所以给儿子取名叫念朝。

在我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领导过的舰长有很多位，唯有与王舰长联系最多，友情最深厚、久远。也许就是因为头发长挨批评的缘故使我王舰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王舰长是个开朗豁达的人，他兴趣爱好广泛，篮球、台球、羽毛球、唱歌、朗诵、讲故事、节目主持样样精通……

他人长得帅，穿着时尚，皮衣皮裤皮靴，墨镜、围巾，骑着一辆本田摩托车，双休日从军港码头飞逝而过，简直是帅呆，不知吸引多少羡慕的目光，而且摩托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一位精通马列毛理论的陈政委。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王舰长这一身行头在整个舟山军港都绝无仅有的独领风骚。

靠泊在码头舰艇，主要文体活动是打篮球。晚饭后便去抢占球场，去晚了就被兄弟舰占了。

王舰长喜欢打篮球，每次打篮球都会叫上我。我打中锋，他打后卫，我负责抢篮板球，他负责组织进攻。我身高1.796米，双臂张开1.92米，篮下摸高可以抓篮圈。3号码头停泊的3艘舰是528舰、531舰和532舰。王舰长和531舰的副舰长张铁鹰是大连舰艇学院的同班同学，所以两舰经常开展友谊赛。

1982年英阿马岛海战爆发，举世瞩目，王舰长对马岛战争特别关注，经常把他研究成果讲给官兵们听，这事惊动了舰队，东海舰队宣传部长万九如亲自登舰采访，《人民海军》报以“马岛迷”为题作了报道。

不久王舰长便升任支队作训科科长。之后先后到好几个单位任职：在132舰任副舰长（首访南亚三国），在518舰任舰长；之后又调任上海吴淞训练中心训练处处长，直到转业地方工作，我和王舰长始终保持着密切联系。王舰长深知战友们拖家带口探亲路不方便，反复交代路过上海要联他。有一回我一家三口从定海经上海回福州，王舰亲自开车接送，而且一家子就住在王舰长家，此情此景令人感动、令人难忘。

2004年我在龙岩上杭驻村扶贫。2005年王舰长携夫人孙静，不辞辛劳从黄浦江畔来到闽西苏区，到省定贫困村秀坑村慰问我，给予我许多的支持和帮助。2021年4月我到上海办事，王舰长依旧开车接我，并叮嘱我，虹桥车站很大，出站后原地等侯，他来找我`。我说要不要找个宾馆住下？他说不要，依旧住在他家。王舰长一大早便起来买早点，招待老部下就像招待贵宾一样。

因为头发长被王舰长当众点名批评架起了我与王舰长41年的战友深情。

全国各地热情好客的战友很多，但是把舰长家当作中转站的并不多。

东海深，战友情谊更深；头发长，战友情谊更长。

（未完待续）

续写说明：

《头发的回忆》去年八一建军节前夕只写到瑞金舰八一节会餐，王舰长来给大家敬酒祝贺节日，就搁笔了。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八一。今天又续写了我与王舰长40多年的友谊。

关于头发的故事还有待再续。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建军节也应该是全民的节日。毛伟人说：“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祝大家八一建军节快乐！

2023年7月27日于闽侯

我的帅哥舰长一一王念朝

518舰舰领导左起：副舰长蒋伟烈、舰长王念朝、副政委温红光

与十四大队大队长黄金铁合影。左起：蒋伟烈、王念朝、黄金铁、温红光、陈可敬、十四大队业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