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插队落户曾家的近一年半载期间,我多次代表前坊大队知青参加公社,或上饶县的知青工作会议。对我来说,既是在繁重体力劳动中的鼓励,更是对我劳动表现的认可。</p><p class="ql-block"> 1969年,在中共九大4月下旬结束后,公社组织宣传落实会议精神大会,我作为知青代表参加会议,并在会后,推荐参加了路线教育工作队。我和周家大队的6班学友俞某和组长付骏祥三人一组在湖墩大队的湖墩生产队宣教。(付骏祥是上饶地区公安处的下放干部)。每天早晨起床后,付组长都会带领我们在毛主席画像前,读一遍毛主席语录。晚上入睡前,也在毛主席画像前读段毛主席语录,及一天的工作小结。那时称为”早请示”,“晚汇报”。</p><p class="ql-block"> 在湖墩大队路教工作队的一个余月时间里,一日三餐吃派饭。轮到的人家,对我们的饭菜,都很好。老付私下对我们说,中间的鱼,肉,都不要吃,在晚餐时,可少量搛点吃。(其实我是懂得这个礼数的)我们当然严格遵循。工作队结束时,我竟胖了,长高了些。</p><p class="ql-block"> 在付组长的带领下,我们深入生产队的社员家中访谈,了解生产队干部的情况。与生产队干部开座谈会,宣讲中共九大的会议精神,落实当时的主题工作,抓革命,促生产。抓好队里的春耕,春播工作。</p><p class="ql-block"> 有次发生的意外事情,让我记忆犹新。当时为了春耕工作,为提前做好耕牛的健康,一个社员为消除耕牛身上的虱子,无知无畏,擅自用“敌敌畏”农药喷洒在耕牛的皮肤上。意外事件发生了,十几头耕牛疯了似的狂奔而去,人们纷纷躲避!这些耕牛冲进了村里的一个水塘,在里面你挤它撞,乱成一团。让人感觉耕牛疯了。后来,大队的兽医赶来了,才解决了问题。让大家惊魂稍定,虚惊一场。</p><p class="ql-block"> 在那段日子,空闲的时间,我们就会步行去三四里外的闻名遐迩的茅家岭集中营瞻仰遗址,或去上饶市区里走走,看看。</p><p class="ql-block"> 稍有历史知识的人,都会了解抗日战争时期,蒋介石消极抗战,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事变后,蒋介石集团将一大批新四军干部和民主志士关押在上饶市附近的乡村,建立了“上饶茅家岭集中营”,迫害囚禁革命志士!叶挺军长也曾关押于附近的"七星岩”。</p><p class="ql-block"> 上饶市是江西省的浙赣铁路线上的第一大站,是东进上海的门户,有“豫章第一门户”之称。有悠久的历史文化遗迹——信江书院。明清时期称“广信府”。也有当今的旅游胜地——三清山。但那时的城市建设非常落后,市内没有公交车。当时的火车站也很简陋。不是我们当初到上饶的火车站样子。这是80年代的样子,改造加高的火车站楼房了。</p><p class="ql-block"> 湖墩大队还是我国著名昆虫学家,原江西农学院院长杨惟义教授的家乡。他是中国现代农业昆虫学科的创始人之一。因当时的社会环境,我们没有能去他家看看,十分遗憾。(现建有杨惟义故居)</p><p class="ql-block"> 湖墩大队是茶亭公社距离上饶市区最近的大队。而我们插队落户的前坊大队却是距离最远的。但它邻近铅山县石溪镇,生活方便,有医院,邮局,商铺。搭班车回上海,相较安置在周家大队,徐坞大队的同学更方便,街上有定班长途客车站。</p> <p class="ql-block">上饶茅家岭烈士纪念碑</p> <p class="ql-block"> 但我第一次回上海的情形,记忆犹新。那是1969年底,气候己转冷。山谷里,冷风嗖嗖,天色很快就黑了。屋子里只有昏暗的煤油灯火一晃一晃的。我们整理着行装。把辛劳一年时间的收获:茶油,黄豆,蕃薯片及蕃薯粉等农产品装进包里,袋里。由于行李较多,担心着如何进入上饶火车站,如何出得去上海火车站?更担心,能否赶上石溪街上的长途汽车?因每天只有一班车!那时,我们几人都没有手表,(那时,手表算是高档日用品)。当地老乡也没有钟,没法掌握好出发的时间。一晚上,几人都没安心入睡。时不时,起床看看外面的天色。后来,索性就不睡觉了,商议早点去街边路口等长途客车。</p><p class="ql-block"> 摸着黑,我们每人挑上自己的行李,借着朦胧的月光,走在山谷的小路上。路上,北风嗖嗖地刮,寒风刺骨。但到石溪街上,人是汗流满面,背脊也已湿衣了。幸好,年纪轻,体质尚好,倒没伤风感冒。</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来,路上没见人影。石溪街上冷冷清清,也不见灯火。我们几人躲在街边的避风处,跺脚,搓手,聊天。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边露出晨曦,长途客车出现在眼前,我们几人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但进上饶站遇到麻烦,行李要过秤,说超重了,被罚款,好歹上了火车,也是人挤人。因是中途上车,是没座位的。在车厢里被挤来挤去,乘着别人离座位的间隙,坐下歇歇。别人来了,马上让座。出上海站时,也有麻烦,好在上海车站的工作人员,理解我们知青,解释通融,也就让出了站。</p><p class="ql-block"> 但上海站的月台较长,我们第一年回家,带的东西较多,只能来回地跑动。先挑一担旅行袋,放在可见的位置,然后又返回去,拿上袋包往前走一段路放下,循环往复。现在回想当初的经历,没有经历过的人如何体验我们的辛劳!</p> <p class="ql-block">这是70年初回沪过春节时所摄照片。</p> <p class="ql-block"> 1970年的7月,“双抢"处于紧张之际,艰难困苦之时,正是"家书抵万金"!接到家信是我精神上的莫大慰藉。这天的中午休息时间,我想到家里父母要来信了。决定去大队部看看,有否来家信。七月的中午,骄阳似火,我头上盖了条湿毛巾,就往大队部赶去。大队部距离曾家有5华里左右的路。平时,我们一般都走老乡已踩踏成行的乡间小路,小路是沿着山脚小溪盘旋而成,然后通向大路,直通大队部。那天,我拿到家信返程时,忽发奇想,直走名叫下场坞的生产队村庄后,翻过山头,下山,趟河,穿越山谷,就可直接回到曾家。这样可以少走不少弯路!</p><p class="ql-block"> 顶着烈日,走过田畈,我经过下场坞的村庄边,开始爬山。热气炙人,一路疾走,爬上山顶后,我四下望了望,朝着正北方向的山路下坡,走走看看,走了一段时间后,隐隐约约感觉到路走的不对,怎么还没看到曾家村庄?走错了吗?我忙又爬上山顶,朝另一方向下山,可走了段时间后,感觉还是不对。不知怎么回事,人感觉好像在山里转圈,走了段时间,发觉还在原处。这时,气温已是渐凉,天色也是暗下来了。我急得团团转,在山顶上大喊起来:"有人吗"?但只听到回声,不见人影。无奈之下,我只好沿着一条小路狂奔,希望能看到人家。走着走着,看到了前面有户人家。我忙跑上前去,隔着很远,就听见有人喊着:"上海佬,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啊?"我定睛一看,房子前面空地上坐着一个女人。是大队专门替人接新生宝宝的接生婆!我认识她。我忙说道,"是你啊!我迷路了。"她回道,"怎么迷路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曾家。"她迎上前来,带着我走了段路。尔后,手指着一个方向,告诉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可看到曾家了。我这时也醒悟过来了,这是我们平时去毛家坞走得一条路!</p><p class="ql-block">回想起来,翻山越岭时,走错了方向。应向北,我却走向了东。</p> <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的左手方向为毛家坞村的山丘小道。</p> <p class="ql-block"> 也是在"双抢”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情。在每天中午太阳当空照的时候,割稻或插秧收工后,我们都要去水库里洗个澡,换调沾满泥土的衣裤。那天,我们几个同学照例去水库,他们3人一下水就向远处游泳去了。我没有学会游泳,就我一人在石台阶浅水处洗澡。洗完,换衣裤时,我的目光朝着岸边,提防有妇女们走来。就习惯性地向后退了一步,印象中下面还有一台阶。不料,脚步踏空,摔了下去。我忙挥手划动,想靠近岸边。谁知,越划动手,身体离岸边越远,这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这辈子完了。我拼命地屏住呼吸,不吃水。在水里拼命挣扎!这时,我感觉有人拉住了我,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对方。原来是绰号“聋子”,我队的工分记录员下水救了我。下午太阳火辣之时,领队曾士旺心急火燎地赶到我住处,看望我,并责备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向公社交代”!我虽然很难受,但我心里深切地感受到曾土旺对我的关爱!当晚,我就拿了白糖,肥皂(当时的紧缺物资,上海也要凭票供应)去"聋子”家表示谢意,感谢他的救命之恩!</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我差点魂归西天的水库。这是2019年夏时我学生所拍摄。从照片看,水库年久失修,已无当年清波荡漾的湖面,岸边也杂草丛生了。当时,队里的水牛不让进水,也不让洗衣,是曾家人洗浴的场所。生产队的上百亩靠其灌溉。是重要的农业设施,每年要修整。</p> <p class="ql-block"> 写到这儿,我还记起了一段往亊:"儿行千里母担忧"。”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插队落户离沪之前,我妈为我准备行装时,家中经济困顿,母亲破天荒地给我添置了当时也算时氅的一件草绿色羊毛衫。我穿在身上,人精神了很多。我很珍惜它。可令人懊恼的是,我只穿了一季。草绿色羊毛衫就失去了原先的亮色,皱皱巴巴的了!</p><p class="ql-block"> 在曾家生产队时,上场屋的曾火旺和我们年纪相仿,个子比我稍高。(不久,他被招工至上饶县茗洋关水电站。)他常来我们下场屋和我们谈笑。可能他喜欢上了我的草绿色羊毛衫。一日,他母亲下到我处,对我说:你身上的衣服,我帮你洗洗。我很高兴,也没多想。我必竟还很幼稚,纯朴。当即脱下衣服交给了她。过后,我也没有去及时拿回。谁知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看到回家休息的曾火旺也穿着草绿色羊毛衫。我才知,羊毛衫被他穿到茗洋关水电站去显摆了。等我要回来时,已是皱巴巴,失去了亮色彩的羊毛衫。她母亲沒细说。我估计我去要衣服后,她不懂羊毛衫怎么洗,和她平时洗衣服的方法一样,用热水烫,用棒棒槌吧。看着新衣服成了这样,我很是无语,也没说谢谢,就离开了她家。</p><p class="ql-block"> 这也是我在曾家的一次生活经历,也算是一个人生经验教训吧。</p> <p class="ql-block"> 我在曾家一年半的生活期间,时常有社员或家属同情关心着我。对门的大娘,就常常招手让我去她家,盛碗温热的米饭,偷偷地给我吃。(生怕别的同学看到),还教我们上山摘蕃薯叶子当蔬菜吃。在那常常忍饥挨饿的日子里,大娘的善心,关爱,真是雪中送炭,温暖着我的心房,让我难忘!</p><p class="ql-block"> 那次,我割破了手指,鲜血淋漓,对门的大娘看到后,忙大声的嚷嚷着,这怎么办呀?满脸容的悲切与着急。隔壁家的婆娘忙拿来2只鸡蛋。(此地有种说法,把蛋油炒放糖加水后,连汤带炒蛋一起吃了,能消炎愈伤口)。对门大娘说:"你给他生蛋,他怎么吃?你烧好后给他呀!糖让他自己放"。(当时白糖很希罕,上海凭票供应。农村是没有的。大娘也知道我们缺柴草。)隔壁婆娘忙回去烧火,把一碗热腾腾的炒蛋汤给我端来。我放上白糖乘热吃了。真灵验!我确实手破处没发炎化脓,不久,伤口就愈合好了。至今还留有当初的伤痕。按今天的说法,多不卫生,那么肮脏的田水,生锈的镰刀,怎会不发炎呢?</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在田间耘禾时,大家都在讲笑话(福建闽北话),发出大笑声,我在边上跟着一起笑。突然,队长脸上患有血管痣的大儿子,拿起耘田的长耙朝我打过来。我真是冒名其妙,但我反应还快,忙上田,跑到我邻居,生产队会计徐兴旺大爷家。这个半红脸庞的东西,还不罢休,追赶到徐家。徐大爷满脸怒容,大声喝斥道:"你想干什么!他是毛主席派来的下放知青,你敢打,送你大队部去!"徐大爷的仗义执言,及时有效地保护了我。之后,我猜想那些乡亲拿他脸上的红痣开玩笑,我不知根底,跟着一起笑了,他很没有脸面,恼羞成怒,欺我是知青,外乡人。我个子又小,拿我出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1970年的8月下旬,大队通知我,让我去前坊大队中心学校去担任“赤脚老师”。</p><p class="ql-block"> 我可以暂别“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的田间劳动了。我心里真的好高兴。</p><p class="ql-block"> 在曾家的一年半载时间内,我忍饥挨饿,辛苦劳作。留下了很多难忘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难忘,我曾在水库里洗浴不慎,跌入深渊,差点淹死时,绰号”聋子”衣服未脱就跳水救我的瞬间。</p><p class="ql-block"> 难忘,对门大娘时时在厨房偷偷端碗热饭给我时的慈祥。</p><p class="ql-block"> 难忘,“双抢”时节,披星戴月,饿肚子,战酷热,蚂蝗叮血,挥汗如雨的艰辛。</p><p class="ql-block"> 难忘,在我“双抢”割稻,割破手指时,隔壁家婆娘端来炒蛋汤时,她那满脸的忧伤。</p><p class="ql-block"> 难忘,队长儿子无缘故,欺负追打我时,生产队会计兴旺大爷对他的斥责。</p><p class="ql-block"> 难忘,繁星点点,空旷无人山谷里,我一人劳动间隙,躺在田埂上,想到父母,想到未来前途,潸然泪下的痛楚。</p><p class="ql-block"> 难忘,在烈日炎炎夏日的正午,为少走路,走捷径,到前坊大队部拿家信,翻山越岭,迷路时的慌乱。</p><p class="ql-block"> 再见了,曾家;再见了,关心爱护我的父老乡亲;再见了,留下辛勤劳作,洒过我汗珠、泪水的土地!</p> <p class="ql-block"> 以上往事,成了我在曾家生产队一年半时间生活中的难忘回忆。一直温暖着我,鼓励着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我始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好人还是处处都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