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战友,你当过海岛兵吗?你卸过船吗?在我心里,卸过船的海岛兵,才是响当当、硬邦邦、名副其实的海岛兵。</p><p class="ql-block">六八年二月应征,我登上了汪洋丛中,巨浪沸腾簇拥,寒风凛冽的海岛,开始了二十余年的守岛建岛生涯。凭心而论,我当兵的那个年代,海岛已经过前辈十多年的建设、经营,作战、生活环境有很大的改观。但,仍然艰苦。</p><p class="ql-block">从上岛的第一天开始,部队就给我们灌输了″以岛为家,以苦为荣,长期死守,独立作战″的守岛建岛指导思想。</p><p class="ql-block">″既然来守岛,就要不怕苦。我们不付出,祖国怎安宁?″这是我登岛后,写的第一篇心得。</p><p class="ql-block">海岛资源有限,建材奇缺,连盖房子、打坑道用的沙石都需要从大陆运送,吃、喝、穿、用的物资更不用说了。卸船,就是海岛兵常遇见、常执行的常态化任务。卸船,也是海岛兵的必修课;是长盛不衰的热门岗位;是打不破、丢不掉的"金饭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卸船苦,卸船累,卸船赃。</p><p class="ql-block">卸船光荣,卸船神圣,卸船伟大。</p><p class="ql-block">卸船,考验、缎练、造就了一大批海岛兵。卸船还促进了岛上的军民关系。</p><p class="ql-block">我当兵时的高炮三连,距海岛码头近,上级派任务、抓公差卸船的次数较多,连队卸船积景了丰富经验,每次卸船都能园满的完成任务。文明装卸,突击卸船,有一定的知名度,性价比较高,守备区每个业务部门都愿意用。连家属随军,干部转业搬家装卸船,都提前跟连队打召呼,预约,请连队帮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土兵时,我参加过多次卸船。每次卸船,都是对我身心、意志、思想的锻练、考验和提升。都在我心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当兵第一次卸船是卸水泥。当时,运送水泥的船,是船运大队吨位较大的炮艇,人称"大巴拉壳子″,吃水深,占泊位大。因石城岛老军用码头港口小,调不开"腚″。水浅,船漂不起来。枯潮时,船靠不上连接码头的浮游,就锚泊在码头石坝外的航道上。部队租用地方两艘机帆船,一船一船的往码头上倒运水泥。劳动强度相当的大;汗流的相当的多;海上卸船相当的危险,玩命的干。当时,连队卸船有个不成文的规柜,也是多年来总结积累的经验。就是每次卸船,共产党员,班、排干部都要冲在前面,进船仓,倒垛,从仓里往甲板上甩"豆包″(所卸货物的统称),这是第一线。老兵从甲板上,经过炮艇连接浮游码头间的棧桥,把所卸的"豆包″搬到浮游码头上,这是第二线。新兵则把搬到浮游码头的"豆包″背背、肩扛,经过连接码头大坝的引桥,装上汽车,运往工地、仓库,这是第三线。三个战线都很艰苦,都很累,都很吃力,都很危险。第一线在船仓内,空气不流通,闷热,水泥灰扬尘,呼吸困难。迷眼,伸手不见五指,卸船人员经常撞上船仓内的铁柱子和水泥垛上。干不一会,就成了泥塑的人,看不见张三李四,分不清四面八方。水泥和汗水溶和,把耳孔堵住,变成聋子;水泥和泪水搅拌,凝结在眼睫毛上,形成眼睫毛混凝土帘子,遮住双眼,变成了瞎子。听不到谁喊请叫,看不到仓内的过道,只能凭记忆、大约母的干活。第二线的老兵,需踏着跳板,把水泥袋扛到浮游上。炮艇上的跳板,像国际三米跳板比赛的跳板那样,很柔软,弹力很强。百十多斤重的战士,再扛上百十多斤重的袋装水泥,压的跳板弯了腰,吱吱作响,摇摇晃晃,像走吊桥、钢絲。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重心,掉到海里,表演海上扛水泥,三米跳板比赛。第三线的新兵也不容易。从浮游往石坝上,扛、背水泥不仅出力,而且要掌握技巧。海水高潮时,石坝和浮游高差小,引桥坡度略缓,肩扛水泥袋,身子与引桥略成直角,稍感省力、舒服点。海水低潮时,石坝和浮游高差大,引桥倾斜角大,背背水泥,背脊与引桥略成钝角和平角,弓着身子低着头前行,有时,还要爬行。不注意,脚下打滑,一出溜,就像滑滑梯,载着水泥袋,通过引桥滑到浮游上。当时,我争强好胜,不知道连队那个不成文的规矩。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各个岗位,都想体验体验。卸船一开始,干部、战士、老兵、新兵全身都被水泥裹着、伪装起来。成了泥塑厂的产品,全都一个样,分不清老兵、新兵,分不清党员、群众,分不清你、我、他,是一个鱼目混珠的好机会。就偷偷地上了机帆船,登上了运水泥的炮艇,钻进船仓,在仓内倒起水泥垛来。由于缺乏经验,眼睫毛上的水泥灰越积越多,和眼泪综合,形成了大块的眼睫毛混凝土,遮住双眼。又因在仓内,口罩外吸敷了大量水泥灰,口罩成了水泥预制件的模板,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摔倒了,被人强行"押送″回第三线。</p><p class="ql-block">以后,我参加过卸白灰、卸钢筋、卸煤碳。随着兵龄的增长和职务的晋升,我一步一步由第三线走到第一线,成为海岛兵卸船的把式。卸白灰时,我们变成了人人尊重的白衣天使和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卸煤碳时,我们又成了非洲勇士和千家万户不可缺少的"蜂窝煤。″</p><p class="ql-block">卸船也有享受的时候,那是68年八一建军节前夕那次,卸祖国人民送给守岛战士的慰问品,我扛着成箱的香腸,味道美极了,是我当兵以来卸船,从未遇过的享受。好像扛着妈妈寄来的邮包,爱不释手,扛着香腸箱从浮游一一引桥一一石坝,来回走了三遍,舍不得装车,忘记了装车。闻着香味,我就想起故乡,想起妈妈,想起祖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卸船是艰苦的,卸船后的清洗工作,是繁琐的、复杂的。海岛缺水,缺能源,洗热水澡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敢想,遇不到的事。</p><p class="ql-block">卸完水泥,连队在石城岛来福沟一处偏僻的滩头洗露天海水浴。班长让我拿了两面红旗,插在滩头两侧突出部的礁石上。我惊讶地问班长:混身上下全是水泥灰,需要脱光才能肃清身上暗藏的水泥渣,在这里洗裸浴还敢大张旗鼓,招惹是非,这不是犯了"此地无银三百俩″的大忌吗?我按照班长的要求,把红旗插上,不一会,赶海的乡亲们看到红旗,都漠漠的离开滩头和礁石。宁愿不吃海货,也不给人民子弟兵添堵,这一招还真灵。以后,有一次助民劳动,为了营造军民团结搞生产的热烈气氛,我扛着红旗,插到生产队靠海边的地头上,这回可惹了麻烦,造成误会。靠海吃海的村民们误认为子弟又卸船洗裸浴,都躲在家中迴避,竟一天没敢到滩头赶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露天裸浴是粗洗,吐露吐露皮毛,把沾在皮肤表面的水泥灰冲掉,把头发混凝土,体毛混凝土上的水泥串撸掉,把钻到鼻孔和耳孔的水泥掏出来。进行一次大自然海水消毒。这叫粗洗。然后,大家来到连队山下水井傍的夏大嫂家,把夏大嫂一家人撵走。在她家的大院内进行细洗。这里距水井近,院墙高,以夏大嫂家建的"军人之家″为依托。冲掉海水,洗净衣物,挑破身上磨擦、烧伤的水泡。卫生员给受伤的战士敷药,这是细洗。回到连队后,进行精洗,炊事班给每个战士两瓢热水,洗头、烫脚,洗重点部位,暖身、解乏。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卸船不容易,靠守岛干部、战士背背、肩扛,建成了海上钢铁长城,这是多么伟大的千秋业绩啊。我们应该牢记,应该发扬当时的"以岛为家,以苦为荣″的精神。现在条件好了,我们仍然不能忘记过去。不能忘记一辈一辈,一茬一茬卸过船的海岛兵。他们也是共和国特殊材料制成的钢。在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我向这些"岛里人″、海岛兵致以节日的问候,献上伟大、神圣、无与伦比的军礼。</p><p class="ql-block">以此,怀念当兵的年代!当兵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年07月26日于大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