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科布伦兹“德国角” （Deutches Eke) ，威廉一世巨雕下等待我们游轮停靠的码头</h5> <h5>- 莱茵河西岸，昔日普鲁士王国莱茵郡政府的衙门</h5> <h5>- 云色苍茫中，"德国角"对岸悬崖上的埃伦布赖特石堡 （Schloss Ehrenbreitstein)，十八世纪扩建</h5> 快到晌午，维京游轮到达了科布伦兹，停泊在河的西岸，紧靠着著名的“德国之角” （Deutsches Eke)，宏伟的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帝威廉一世的巨型铜像抬头可见。在这里，莱茵河和德国第二大航运河流 -- 摩泽尔河（Mosel) 相遇。 科布伦兹 （Koblenz）就座落在两河交汇的岬角之上。 周围丘陵环抱，林木葱葱，早在两千多年前，罗马人就发现了这处得天独厚的地方，开始在这里安营扎寨，并在河对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悬崖上，修建了一座天然的堡垒。公元前55年，凯撒率军到此，在摩泽尔河上留下了第一座跨越河流的大桥。科布伦兹也是莱茵之子，乐圣贝多芬母亲的故乡。她出生的小屋，在东岸城堡围墙外临坡的一条小街上，现在是一座小型纪念馆。 <h5>- 贝多芬第八交响乐第二乐章，德国不来梅室内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十七岁丧母，母亲去世的几个星期后，他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写道，“她是一位如此善良慈爱的母亲，我此生最好的朋友。哎，在那时，这世上谁还能比我幸福，能大声甜蜜地呼叫一声妈妈，而母亲还能听到。如今此此，我还能叫谁呢？（Sie war eine so gute, liebenswürdige Mutter, meine beste Freundin. O! wer war glücklicher als ich, da ich noch den süßen Namen Mutter aussprechen konnte, und er wurde gehört, und wem kann ich ihn jetzt sagen)” 贝多芬的音乐大都雄伟悲壮，惟有这首洋溢着难以置信的轻松愉快。也许这乐声中，包含着他对自己童年时光的一份美好回忆？</h5> <h5>- 温馨的贝多芬母亲小屋 （Mutter-Beethoven-Haus)<u></u></h5> <p class="ql-block"> 莱茵河，这条发源于阿尔卑斯山脉的西欧第一大河，从瑞士东部银峰的一柱泉水涓涓而下，流过千山万岭，途经列支敦斯登和奥地利，法国和德国，最后在荷兰注入北海，其流域的三分之二跨越德国境内，给德意志民族带来了勃勃生机。在传统的日耳曼文化中，莱茵河一直被视作是神明所赐，天灵所予。受古希腊罗马神话的影响，自然中的一切现象被人格化，莱茵河神的形象常常被描绘成一位辛勤抚育子女，常年劳作不辍的长髯壮汉，因此也被尊称为“父亲河”（Vater Rhein）。如同十九世纪德国浪漫诗人，被称作“诗人中的诗人”的荷尔德林，在他的《莱茵颂》（Der Rhein) 中写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河流中最高贵</p><p class="ql-block">生而自由的莱茵河</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劈开大地</p><p class="ql-block">如着了魔一般</p><p class="ql-block">森林随令尾随</p><p class="ql-block">山岭为之让路</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在德意志的大地上</p><p class="ql-block">他静静地流浪</p><p class="ql-block">惬意自得</p><p class="ql-block">创造了这片土地</p><p class="ql-block">悄然渴望</p><p class="ql-block">勤耕劳作和收获</p><p class="ql-block">在他所奠基的无数村镇里</p><p class="ql-block">莱茵河父亲啊</p><p class="ql-block">养育了可爱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des edelsten der Ströme,</p><p class="ql-block">Des freigeborenen Rheins</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Die Erde spalten, und wie Bezauberte fliehn </p><p class="ql-block">Die Wälder ihm nach und zusammensinkend die Berge</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Stillwandelnd sich im deutschen Lande </p><p class="ql-block">Begnüget und das Sehnen stillt </p><p class="ql-block">Im guten Geschäfte, wenn er das Land baut </p><p class="ql-block">Der Vater Rhein und liebe Kinder nährt</p><p class="ql-block">In Städten, die er gegründet. </p><p class="ql-block">......</p> <h5>- 十九世纪德国雕塑 ，莱茵父亲和他的女儿们 （Vater Rhein und seine Töchter 网上资料图片）。类似以莱茵父亲为名的雕塑，在德国很多城市都能见到</h5> 与之相反，摩泽尔河的形象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摩泽尔河发端于法国东北部的汝拉山脉（Massif du Jura)，绕过卢森堡后流入德国。两岸丰饶秀丽，资源充沛。早在两千多年前，凯特尔人和罗马人已在那里开始了葡萄的耕种和葡萄酒的酿制。摩泽尔河流蜿蜒曲折，最终汇入莱茵河，在传说中，就像一位妙曼多情的女子投入男子的怀抱，如一首德国民谣所唱：<div><br></div><div> 饱满的胸膛发出雷鸣般的高音<br> 将初熟的果实大声送到天堂<br> 你, 美丽的德意志摩泽尔河<br> 你，德意志莱茵河的美新娘<br></div><div><br></div><div> Ein donnernd Hoch aus voller Brust<br> Erstling zum Himmel laut<br> Dir schönere, deutschem Moselstrom<br> Dir, deutschen Rheines Braut<br></div> 终于，两河的交汇成了“父母”的相会，被赋予了丰富的联想。在科布伦茨莱茵河西岸的一座花园里，有一座雕像叫做“莱茵父亲和摩泽尔母亲” （Vater Rhein und Mutter Mosel）。 雕塑中, “摩泽尔母亲”温柔地靠在“莱茵父亲”那宽广的胸膛上，含情脉脉地凝望着“父亲”，仿佛沉浸在孕育那“初熟果实”的梦中...... <h5>- 天上掉下个美新娘， 民谣中的摩泽尔河 (die Mosel)。 诗歌曾由十九世纪作曲家奥托 （Julius Ernst Otto） 谱曲 </h5> <h5>- 缠绵悱恻中的莱茵父亲和摩泽尔母亲。 德国雕塑家哈尔通（Johann Hartung）创作于1854 </h5> 或许是基于两河交汇的这种文化寓意，十三世纪德意志条顿骑士团第一次在这里安营扎寨时，他们把这块土地命名为“德意志角”。 也基于此，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德意志民族统一，在第二帝国皇帝威廉一世1888年去世后，年轻的威廉二世在众多的候选城市中，最终挑选了科布伦茨，把纪念皇父的巨雕安置在此。 1897年，在父亲河和母亲河的见证下，雕塑落成，总高达37米，威廉皇帝的骑马铜雕高14米。雕塑中他身穿将军仪杖礼服，身旁是一位披着两翼的女神，引领着骏马， 她双手捧着帝国的皇冠和下马的垫褥。雕塑底座的前方刻有德意志帝国鹰鹫，上方刻着本地诗人申肯多夫（Max von Schenkendorf，1783-1817）“给祖国的春天问候”（Frühlingsgruß an das Vaterland）一诗中的最后两句：“只要忠诚和团结/ 帝国将永世不灭”（Nimmer wird das Reich zerstöret/ Wenn ihr einig seid und treu!）。从远处侧望，德国角像是一艘乘风劈浪的巨舰，威廉一世高高在上，完美地象征了德意志帝国的梦想。 <h5>- 乘风破浪的巨舰</h5> <h5>- 天使引领下的帝国</h5> <h5>- 底座上的鹰鹫击蛇</h5> <h5>- 光荣和梦想</h5> 的确，这是德意志第二帝国“威廉时代精神”（Zeitgeist）的最真实写照。十九世纪德国一首非常流行的“爱国”歌曲，“什么是德意志人的祖国” （Was ist des Deutschen Vaterland？），其中一段唱道：“只要那里的人讲德语/ 只要那里歌唱天国的上帝/ 这就是它、这就是它/ 这就是英勇的德意志人的祖国！（So weit die deutsche Zunge klingt/ Und Gott im Himmel Lieder singt:/ Das soll es sein! Das soll es sein!/ Das, wackrer Deutscher, nenne dein）” 。这是当时最强的主旋律，虽然民间或有不同的声音。 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战败，协约国军队占领了科布伦茨。1929年11月，法国最后一名士兵撤离。翌年德国角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是晚烟花满天，灯火齐聚巨像，人山人海，结果为盛典而搭建的一座浮桥坍塌，造成38人死亡。1932年，希特勒被授予德意志公民。 即将登上德国的权力顶峰之际，他立刻在摩泽尔河上当年凯撒造桥的附近，启动建造了一座以他为名的大桥。两年后桥梁竣工，他在对岸的埃伦布赖特石堡举办了一个近二十万人的集会，万民宣誓效忠，把民族主义的浪潮推向了极端...... <h5>- 1934年的德国角，希特勒在埃伦布赖特石堡（网上资料图片）</h5> 然而，当民族情怀被民族主义所扭曲，爱国主义的激情被民粹主义所劫持，全民在狂热中失去理性后，悲剧也就降临。历史的结局众所周知，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时，盟军的轰炸机把科布伦茨炸成了一片火海和废墟，包括那座希特勒大桥，损毁面积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1945年3月，发起地面总攻前，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下令对威廉一世骑马雕塑进行“斩首”，帝国的象征轰然倒塌，散落成碎片掉进莱茵河，光荣的梦想随之烟消云散，但德国角完好无损。 <br> <h5>左： 1930年德国角集会庆贺法国占领军撤出德国（网上资料图片）</h5><h5> 右：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从莱茵河底中捞出的威廉一世“首级”</h5> 1953年德国联邦政府将残存的雕塑底座作为“德国统一警示纪念碑” （Mahnmal der deutschen Einheit），在雕塑底座的围栏上刻下了德国各州的州徽，包括战后失去的领土，当年一世骑马雕塑的位置竖立了一面德国国旗。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雕塑底座旁竖立起三块柏林墙存留的水泥砖，上面镌刻着“纪念在德国分裂中遇难的人们（1953年6月17日—1989年11月9日）”，成为“德国统一警示”的又一纪念。 在这座纪念碑边上的一堵墙上，又建立了一个两河水灾警示区。每次有人在洪灾中丧生，便会在黑色的石板上刻下水位高度和死去的人数。这个传统沿袭至今，冰冷的数字下，多少显示了现代政府对生命个体的关怀。 <h5>- 围栏上的州徽</h5> <h5>- 历史的教训</h5> <h5>- 墙角的黑色石板上刻着每次大水灾的年份，水位的高度，以及死亡的人数</h5> 1993年秋天，重建的雕塑安置。虽然反对和批评的声浪此起彼伏，支持者最终以振兴旅游经济的名义说服了多数，得到了足够的捐资，恢复了这座历史纪念碑的原貌。如今的德国角上，十七面彩旗迎风招展，分别代表了德国统一后的十六个联邦州，外加美国国旗。每年，这儿都举办大型的文化和体育盛会，成了一个国内外游客的交汇之处。 <h5>- 彩旗飘飘</h5> <h5>- 两河交汇，从缆车中拍摄。右边摩泽尔河上依稀可见的石桥，就是当年凯撒大帝所造大桥的重建</h5> 走出历史，阳光特别的明媚。路旁绿茵满地，鲜花盛开，玫瑰怒放，科布伦兹沉浸在花香鸟语中。具有一千两百年历史的圣卡斯托尔教堂 （Basilika St. Kastor）在生机勃勃的花园中显得焕然一新。教堂边门外，德维希艺术博物馆 （Ludwig Museum）门前的铜雕拇指，是对博物馆现代艺术藏品的一个点赞，更是对这座花城的礼赞。 <h5>- 圣卡斯托尔教堂，科布伦茨历史最古老的罗马式教堂，建于817年至836年</h5> <h5>- 花丛烂漫</h5> <h5>- 双色花子</h5> <h5>- 万紫千红</h5> <h5>- 无声礼赞</h5> 1992年，科布伦茨建城的两千周年，老城约瑟夫高瑞斯广场迎来了新的喷泉池。池中高耸的圆柱像是一部历史演义，呈现了城市的千年历史。从开章第一回罗马人发现这个“两河交汇的堡垒”，逐层往上。王朝的更替，历史的前进，生动在目，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城市的被毁，顶端是科布伦茨的几个教堂和战后重建街区的缩型，上面几个鸽子象征着对未来永久和平的祈愿。 <h5>- 历史之柱</h5> 市政厅的广场，则是科布伦茨对本地之子的纪念。中心的圆雕是出生于此的著名生理学家缪勒（Johannes Peter Müller）。广场一角的喷泉 （Schängel) 讲述了一个普通但令人叹息和反思的悲剧故事：法国大革命后，科布伦茨曾被拿破仑军队占领20年之久， 期间不少占领军战士和当地姑娘堕入情网，其中一对夫妻所生之子，因不满童伴对自己的不断欺凌，终于有一天勇敢地站了起来，用自己的唾沫捍卫自己...... <h5>- 城市之子</h5> <h5>- 喷水男孩，喷泉每隔几分钟从他的口中喷出。后面廊柱上的浮雕，是当地一位诗人的名牌， 每隔一个圆拱，就有类似的名牌，记载本地的人物</h5> 坐上缆车，一索飞跃莱茵河，登上对岸180米高的峭壁，又是一番别样的风光。这儿一望无际的草坪上长满了野花，伫足远眺，能看到周围莱茵平原的风貌，天边蜿蜒的树林和起伏的农田。 登上河边临崖的一处瞭望台，俯瞰莱茵河谷，科布伦茨老城和山岭悉收眼底。 <h5>- 远处的农田</h5> <h5>- 无际的草坪</h5> <h5>- 脚下的老城</h5> <h5>- 白云下的野花</h5> <h5>- 不采白不采，我们用野花做成的花束</h5> 旧日的军事堡垒已是博物馆。在博物馆前的草坪上，正在举办一个中世纪的庙会。中古时代的生活用具，各种兵器，还有穿着古时毛皮大衣的武士，格斗表演, 儿童们在练习射击和学习防身...... 走在其中，可谓是恰逢其时，又去中古时代的欧洲穿越了一次。 <h5>- 锅碗瓢盆的生活场景</h5> <h5>- 冷兵器的陈列</h5> <h5>- 中世纪的武士</h5> <h5>- 等待表演</h5> <h5>- 孩子们的专注</h5> <p class="ql-block"> 傍晚，正值酉时，圣卡斯托尔教堂的四座钟楼敲响了晚钟，钟声连绵不断，不绝于耳。 这座由查理大帝长孙路易钦点建立的教堂，昔日罗马神圣帝国的陪都神殿，德意志条顿骑士的驻地保护，无数历史风雨的见证人，几度摧损，几度重建。如今，这激昂的钟声，为谁而鸣？</p> <h5>（本篇所有译文均由笔者从德语原文翻译，若有引用，请注明出处）</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