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的追忆

徐仁林

1975年本文作者身着所在部队机关前任司令员向汉生生前曾着55式校官礼服留照纪念。立志学做英雄人物 1975年初秋的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的前任司令员向汉生的小儿子向阳（当时初中学生）来到我的寝室，从一个牛皮箱中取出他父亲曾穿过的五五式校官礼服，让我拍照留作纪念。第一次见到我军1955年首次实行军衔制的校官礼服，既好奇又兴奋，我着好装，即坐在藤椅上。此时，向阳拿着我早准备好的120相机按下了快门。这“咔嚓”一声，留下了我对向司令永远的缅怀。 1968年3月本文作者在甘肃省军区临夏军分区教导队新兵连戴上领章帽徽的第一天。胸前佩戴着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向全军指战员颁发特制的毛主席像章和“为人民服务”语录章 1969年冬季在甘肃省宕昌县人武部县中队执勤 我与向司令的认识，是在上世纪的1970年，我在甘肃省武都军分区司令部任机要参谋。据机关老参谋说：“向司令是老红军、老干部，老英雄。行政10级，享受副军级待遇。（当时行政13级以上均为高级干部）。”听后，肃然起敬。因工作原因，常去他家送阅电报。记得第一次见到向司令的印象：我站在司令员家的门口：“报告”，此时，里面传来“请进”，我推开房门，只见一位中年男子，个头不高，五十开外，笑容可掬，操着湖南的普通话。向司令员询问了我的姓名、几岁了？哪里人？我即说：“司令员，我叫徐仁林，今年20岁，南方人！”接着，我双手递过电报夾，司令员热情招呼我坐下！电文短，我是等首长阅后签字后即拿走，若是电文长，过后我再来取。每次见到首长，他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没有一丝官架子。  1970年至1982年在甘肃省武都（今陇南市）军分区司令部 我清𥇦记得，1972年的夏天，就在他即将任甘肃省军区副司令员时，7月14日在从武都赴兰州参加会议的途中，不幸因车祸以身殉职，终年53岁。惊悉噩耗,机关全体官兵万分悲痛。 1972年7月21日，兰州、武都两地同时召开追悼大会，悼念这位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1972年8月，甘肃省军区追认向汉生为革命烈士。 1973年本文作者在苦练手枪射击 1974年在兰州中山桥留影 1978年在机关寝室 1981年元月在寝室 1997年初冬与战友王祯祥（右时任兰州警备区司令部参谋长、后任司令员）相聚上海 本文作者（左）“沾”老战友的光，再次着1988年恢复军衔制大校军衔的制服留作纪念 2019年9月重返陇南军分区 国庆70周年前夕再度与武都军分区的部分老战友相聚兰州 今年是老首长离开我们整整50年了，他的音容笑貌仍在眼前，他生前给我们讲述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战斗故事仍在脑海中浮现… 向汉生，湖南张家界人，土家族，1919年8月出生于慈利县三合口乡盛龙坪（今盛龙坪）。少时家贫，初识字。不满10岁，就靠放牛、做短工营生。 1934年10月，贺龙率领工农红军路过慈利，时年15岁的向汉生得知消息后，连夜赶到县城参加红军队伍，被编入红4师3营7连，任新兵副班长。在他的宣传鼓动下，其叔父和堂兄也当上了红军战士。不久，他们一同参加贺龙亲自指挥的板栗园战斗。向汉生年少个小，作战非常灵活勇敢，贺老总夸他是“小老虎”，亲自任命他为代理班长。 1936年5月上旬，向汉生所在的红4师兵临金沙江畔。一眼望去，水流奔腾，波涛翻滚，只有几只小木船停靠江边。于是大家想办法用木头编成木排，每个排能容二、三十人，因江水湍急，行至江中，被风浪打翻不少，许多战士葬身江中。过江后，行走不远，便是被当地人称作“鬼门关”的白玉关，摆在面前的是万丈悬崖上现出的一条石径，乍看宛如墙壁上面的一条曲线，他们小心翼翼地贴壁而行，狭窄之处，还要爬着才能走过去。 5月下旬，向汉生随部队过了大渡河，扑面而来的是连绵不断的大雪山。虽时值6月，但比冬天还要寒冷，且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人马稍不小心就会被狂风卷倒在雪坑中。向汉生的叔父和堂兄因身体虚弱，被活埋在雪坑中，英勇牺牲。他含着泪水，以无限悲痛的心情跪在雪地向亲人告别，暗暗发誓：“一定要走出雪山，完成叔父、堂兄未成的事业。”于是，他和其他指战员们一样，穿着单衣，踏着齐膝的积雪，迎着狂风，以无坚不摧的革命斗志，终于走过了130多公里的雪山，并在过雪山中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刚出雪山，便进入荒无人烟的茫茫草原。草原的气候极其恶劣，瞬息万变，时而朗朗晴空，时而狂风暴雨。红军在粮断路艰的情况下，以树皮、草根、皮带充饥，不知多少同志在此献出了生命。向汉生在走出草地的最后一关时，也因极度困乏而差点丧生。他凭着坚强的信念和一股倔劲，终于走出险境。 同年8月，红军打开腊子口，进入甘肃境内。部队打算休整时，又受到敌人保安团的强阻，我军奋起还击，组织成、徽和两、康（成县、徽县、两当、康县）外围战役。这次战役3营担任主攻。战斗刚刚打响，向汉生的排长不幸中敌弹牺牲。他临危不惧，接过排长的机枪，一面代替排长指挥，一面用机枪和手榴弹打击敌人，取得出奇制胜的战绩，荣立战功，被提升为排长。 是月，在奔袭成县进攻城堡时，3营又担任主攻和前卫。营长命令向汉生趁黑夜架云梯偷袭敌营。他受命后，仅带两名战士各持一条长枪、一把大刀和束好的5枚手榴弹，摸黑登上城楼，以闪电般的动作生擒敌人哨兵，又将一束手榴弹投入敌碉堡，炸开城门，使先头部队顺利进城。3营官兵在城内通过激烈战斗，成县很快被我部攻克，全歼敌一个保安团。 接着，红4师奉命在陇东环县山城堡抗击胡宗南部。此次战斗，3营仍是主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最后以少胜多，歼敌一个师。向汉生在这次战斗中获师部嘉奖并升为连长。 1937年8月25日，向汉生所在3营被编入八路军120师。10月18日，贺龙率部挺进山西西北进行雁门关伏击战。向汉生营担负先锋重任，这是他第一次与日军交锋。他以满腔国仇家恨，怒对日寇，采取声东击西的灵活战术，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全营取得歼敌500余人、击毁车辆100余台的重大胜利。 红军长征 抗日战争 1938年3月，向汉生以“不灭日寇不收兵”的誓死决心，参加粉碎日军对晋西根据地的首次反“扫荡”战斗，歼敌1500余人，收复了宁武、神池等7个县城。是年8月，我部进攻日寇盘踞的一个名叫留庄的小镇，敌人凭着坚固的碉堡疯狂地向我军扫射。3营营长命令向汉生端掉敌人工事。问他是否有把握？向汉生点头应声“有”。他采用虚虚实实的战术，使敌人产生错觉，让日军与伪军狗咬狗，他则乘虚而人，仅20分钟，就捣毁敌人据点。这次歼灭日寇200余人，并缴获大量武器。 1939年11月某天黑夜，在一次战斗中，向汉生率领全连战士，搞突然袭击，随着一声冲锋号声响起，全连如箭离弦一样冲入敌阵，发挥手榴弹和长枪大刀的作用，猛炸猛砍，打死打伤日寇380余人，还生擒了一个日军小队长，缴获5挺轻重机枪。 向汉生在抗日战争中先后参加百团大战等数百次战斗，3次负重伤，8次立过战功，虽成了三级残废，但也成了抗日英雄人物。 解放战争初期，向汉生任吕梁军分区汾阳支队平汾文交支队长。他为保持“模范连队”的光荣称号，向全支队提出“发扬革命传统，为国再立新功”的战斗口号。他自己处处率先垂范，使这个支队成为全师的学习标兵。 解放战争 1947年春节前夕，为打击阎锡山部队，我部在王震司令的指挥下，北上攻打汾阳、孝义。向汉生负责伏击，堵截从太原增援的部队及弹药运输车辆，以切断敌人的喉管。大年初一凌晨，大雪纷飞，寒气逼人。向汉生率领支队全体指战员，翻穿棉衣，埋伏在汾孝公路的两侧。敌军43军增援的炮弹车40余辆，车头插着“青天白日”小旗，气势汹汹地沿着太汾公路开进。当进入我伏击圈时，向汉生突然挥枪一声令下，英勇的平汾支队全体指战员们出其不意地给敌人一阵猛烈机枪和手榴弹，打得敌人死伤一片。后边的敌人见势不妙，掉头仓皇逃窜，恰好又中我军埋伏。这次战役共打死打伤敌人80余人，俘敌人30余人。击毁敌炮车2辆、汽车2辆，并缴获大批武器弹药。战斗结束后，支队受到王震司令员的通令表彰，称赞“汾孝战役是向汉生运用毛泽东的战略战术，巧打伏击的一个成功战例”。 江山无恙，老兵不老。回首往昔，初心不改。本文作者近照 “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2021年颁发的纪念章 沉甸甸的责任感 本色不退是军装终生不悔是军旅风雨不动是军旗永远不变是军魂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习近平总书记曾在多个场合表达对英雄的崇敬之情，号召全社会“铭记英雄，崇尚英雄，捍卫英雄，学习英雄，关爱英雄”。向司令员已离开我们50年了，我的芳华，也随着时光的流逝，如今已跃古稀之余。但铭记英雄，学习英雄是我终生目标。同时，我也清醒地认识到人的外表，只是皮囊而已，在岁月里，皮囊终会老去，所有光鲜都会被皱褶吞噬，但灵魂不会。这灵魂里，包括你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还有你一生的思考。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即将来临之际，缅怀先烈，不忘向司令员对我的教诲，在新的征程中砥砺前行！ 在此，向我亲爱的老首长、老战友致敬！愿所有的战友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