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代人在召唤

寒鬆

百年党史 奋进红后—— 成都红后艺术团庆祝建军95周年故事讲述活动

（编者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青春是人生中最美丽的花季，它充满了芬芳、激情、希望和梦想。我们作为跨世纪的一代人，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至八十年代末正可谓是属于我们的青春芳华，当我们在花前月下享受着和平安宁、沐浴着改革开放春雨的时刻，你可曾记得或会想起有一群豆蔻年华、风华正茂、与我们几乎同龄的人却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他们与丛林为伍、与猫耳洞做伴，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着祖国西南边陲的每一寸土地，用军魂和身躯耸立起一座保家卫国的历史丰碑，在和平年代谱写出当代青年生与死、血与火的青春芳华。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是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他们不该被遗忘，也不会被遗忘。正值八一建军节即将来到之际，我们翻阅历史，推出《中国青年报》1985年5月14日头版刊登的该报记者对我团荣誉团员、当年收复老山战斗主攻营营长臧雷的长篇通讯专访《同代人在召唤》供大家重温惠阅，以示缅怀英烈、颂扬英雄。
用歌声演绎昂扬奋进；用朗诵播撒铿锵军魂；用文字描绘先辈事迹；用诗词传送激扬人生……
我们红后人汇聚一堂，用不同形式讲述父辈和我们自己的故事，抒发共同心声：传承红军精神，弘扬红色文化；愿党旗永驻我心，祝祖国繁荣昌盛！

策划：李宝川 贾远征
文稿：摘自《中国青年报》1985年5月14日头版
美篇编辑：罗寒松

同代人在召唤

------访老山战斗主攻营营长臧雷

记者： 郭梅尼

老山主攻营营长臧雷

他们,是一个个普通的战士;
他们,是为祖国献出了鲜血和生命的英雄;
他们,是我们的同代人!

臧雷照片

壮哉，三杯出征酒

主攻营八连出征前

在祖国的南疆，在老山前线阵地上。在1984年4月老山战斗前夕，参加老山地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主攻营的战士们,聚集在丛山密林中的一块高地上,正在庄严地向祖国宣誓。
青青的高山把战士们围在中间。他们全副武装，架起了全营的火器，直指蓝天。
“请同志们斟满酒!”营长臧雷洪亮的声音在群山中震荡，战士们马上严肃起来。山谷寂静,每一棵树、每一棵草都仿佛在等候着营长的命令。
“第一杯酒，献给1979年以来为祖国牺牲的烈士和被敌人杀害的群众。”臧雷把酒杯高高地举过头顶，又恭谨地泼洒在大地上。
全营战士都把酒杯举过头顶，泼洒在大地上。空气里立刻充满了浓烈的酒精气味,战士们的热血沸腾起来了。
“第二杯酒，为我们营接受了主攻老山的战斗任务，干杯!”臧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全营官兵都一饮而尽。
“第三杯酒，”臧雷提高了声音，“为夺回老山,交还给祖国人民而干杯!”
三杯出征酒在战士的胸中燃烧。他们一个个高高举起右手，向祖国宣誓:
“.....冲锋在前!”战士们齐声高喊。

群山回荡着:“......在前,在前,在前....。”

“撤离在后!”
“......在后，在后，在后......”
“牺牲个人!”
“......个人，个人，个人......”
“保全集体!”
“......集体，集体，集体......”
壮哉，三杯出征酒。它点燃了战士的青春之火,让它为祖国而熊熊地燃烧。
青春之火要为祖国而燃烧。祖国,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喝出征酒

这，就是祖国

1985年臧雷参加共青团中央、解放军总政治部组织的“保边疆、献青春”英模代表团到全国巡回演讲

五月，在首都北京的一个招待所里,我见到了这位主攻营长臧雷。他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穿着一身新发的军装。虽然是短袖，领章、肩章却很完备。这大概是南疆边防战士特有的服装吧。
臧营长今年才三十一岁，宽宽的前额，高高的鼻梁，战火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几块隐隐的疤痕,更增添了他的英雄气概。他洒脱，机敏，举止灵活。谁会想到，这是一位曾经瘫痪了的一等残废军人呢!
我拿起那张鲜红的“革命残废军人抚恤证”，上面写着;“在1979年1月28日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中负伤，一等残废；脑挫伤；现肢体偏瘫，难以进一步恢复。”
“难以进一步恢复......”可是，他却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
他不仅能生活自理，而且重返前线，在老山战斗中指挥主攻营，从越南侵略军手中夺回了老山主峰。
他为什么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臧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给我讲述了许多动人的故事。
“我妈妈总是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一件旧的蓝布衫。”一提起妈妈，臧雷就充满了感情。他谈起妈妈的出身、历史、爱好和性格，特别是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妈妈是那样勤奋，朴实。她是搞创作的，小时候，我半夜醒来,总是看见妈妈用纸把灯光挡住，在灯下沙沙地写着。她打标点的动作特别重，我常常听见桌子被笃得哒哒的声音。那时，我不懂事。我想，妈妈为什么不陪我睡觉呢？后来我才懂了，妈妈有工作。每逢过年过节，妈妈总是去忙工作，不在家,元旦是我的生日，妈妈总是给我做一碗面，上面放上鸡蛋，才去上班。
“妈妈很爱我。灾年粮食不够吃，我又很能吃。记得，有一次，妈妈给我买了三两饭，她自己买二两。妈不吃，只是看着我吃。我吃完了，她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夹给我。开始，我没注意。后来，我发现妈妈一直在喝水，没吃饭，再看看妈妈浮肿的脸，她已经是三级浮肿了。妈妈再往我碗里夹饭时，我就用手拦住她。我的泪水一下就涌出来了:‘妈妈，我长大了挣钱养活你......’”
听着臧雷那动人的声音和故事,我不难想象，他在前线战壕里，当炮火间隙、夜深人静时，是怎样回忆着这一幕幕的动人情景。
妈妈,您还记得吗？
妈妈，您此刻是不是正在灯下写作呢，您太累了，要注意休息......
“妈妈工作太忙。我在幼儿园时，她常常几个星期不来接我。”臧雷回忆着，“有一次，别的孩子都回家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没人接。阿姨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接回家了。我一个人被关在幼儿园里，又怕又饿。直到下一班的梁阿姨来上班，才发现我。她心疼得要命，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解开自己的胸襟,把奶头塞进我的嘴里。我大口地吮着，就象吮着母亲的乳汁......
“我们的人民太好了！我无论是在山东老家劳动，还是在西双版纳接受锻炼时，都遇到过这样的好人。边境的群众对我们更是亲。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打仗，都哭了。姑娘们把仅有的一点钱拿出来，买上几条黄瓜，塞给战士们。她们知道，干渴是最难受的。在猫儿洞里，一想起这些人民，战士们总是说，我们的群众太好了。为了这样的人民，我就是死两次也甘心!”
“我是第一次到北京。”臧雷又开始讲一个新故事，“前两天，我们去游览长城。长城，真雄伟啊！那天，天下着雨，燕山显得更绿了。我脱下军帽，昂首挺胸，走在长城上。多么豪迈，多么幸福，我将永生难忘：我登上了长城!”是啊，走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卫过的土地上,怎能不感到豪迈和幸福呢？”
“在长城上，我联想了很多很多......”臧雷兴奋地说着，“我想起在阿波罗号上，地球上的人工建筑，只能看到金字塔和我们的长城。”多么骄傲啊，祖国壮丽的河山！
“在战斗中，对祖国的一朵花、一棵草，我们都是满怀深情的。”臧雷用抒情诗般的声音讲着，“在阵地上，在一个哨所的前边，有三蓬太阳花，玫瑰色的，非常鲜艳。虽然从我的指挥所到那儿要穿过危险的炮火，但我总爱去看看它。我妈妈最喜欢这种花，我真想把它挖起来，装在罐头盒里，带给妈妈......后来，我想，让它留在阵地上开放吧，会给我们的战士带来一些乐趣。”
讲得多么好啊，在臧雷的心目中，祖国不是空洞的概念。祖国，是慈爱的母亲，是用乳汁哺育过自己的人民，是壮丽的河山，是雄伟的长城，是玫瑰色的花朵，是绿色的小草，是自己脚下的土地......祖国，这就是祖国啊!
正是为了这个祖国，战士们浴血奋战；正是为了这个祖国，臧雷创造出了人们难以想象的奇迹。

在敌人炮火下

收复老山主峰后胜利回撤

“我又一次争得了为祖国奉献的权利”

夺占老山主峰

年轻的战士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1979年1月28号夜晚，臧雷带着几个战士去执行任务。突然，从悬崖上摔进了深渊。当同志们把他救起来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卫生员悲痛地向副指导员报告:“一排长牺牲了!”
副指导员一把抓过卫生员，怒吼着:“一定要把他救活！”
臧雷躺在后方医院的病床上。三天三夜昏迷不醒，颅骨骨折，运动中枢神经受了损伤。他大小便失禁，剧烈头疼，呕吐恶心，双眼看不清，嘴也说不出话，痴痴呆呆地躺着。就连自己是怎样负的伤,也想不起来了......
半月后的一天。他听见两个护士在说话，
“这是谁?”
“一个排长，脑外伤。”
“有骨折吗?”
“颅骨折，瘫痪了。”
“瘫痪？瘫痪？！”迷迷蒙蒙的臧雷，突然清醒过来。他哇地一声哭了。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左手、左腿全都不能动了。
手啊，我有一双灵巧的手，我会拉提琴，拉二胡......
腿啊，我有两条强健的腿。我能扛上三条枪，每天行军六十公里。我是个突击排长啊......
可是如今，手和腿都不会动了。臧雷感到，就象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
“我成了一个多余的生命。从此以后得让人伺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痛苦，悲观，绝望，沉重地压迫着他。
一天，连长刘永新来看望他。臧雷紧紧抓着连长的路膊，激动地说：“我身为突击排长，天天盼着打仗，还没打死一个敌人，就负了这么重的伤；我不能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却天天躺在病床上让人伺候着，我算个什么呢?”
“你好好养伤，仗还有得打哩，就看你愿不愿打了。”连长说。
臧雷灰暗的眼睛亮了。
“最要紧的是，先治好伤，站起来，争取重返前线。”
战士们给臧雷来信也说：“排长,我们盼望你回来，走着回来，和我们一起战斗......”
“站起来，走回去，重返前线!”臧雷从战友们的鼓舞和期望中获取了生的力量:“奋斗者的命运不是注定的，只有懦怯者的命运才是注定了的。”
从练坐开始，练蹲，练站，练走。臧雷记不清，他摔过多少跤，流过多少血，腿上结了多少疤，昏迷过多少次。终于，他丢掉拐杖，能拄着竹棍走路了。
每天，臧雷都来到医院后山的烈士墓前锻炼。他先捧一捧新土，加在烈士的坟头上。然后，把兜里装的三颗石头当手榴弹，一颗颗奋力扔出去，再用手中的拐杖当枪，开始实战锻炼。
1979年9月，臧雷的经管医生高兴地对他说:“你的伤，经过积极的治疗和你的努力，恢复得很好，你现在已经会走路，生活能够自理了，在这种病人中是少有的。党和人民关心你，发给你一等残废军人抚恤证。”
“残废证？！......”臧雷的脑袋轰地一下。他抓过残废证，啪地一声扔得老远，歇斯底里地狂喊着“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残废证！我要一个好身体，我要重返前线，你们一定要给我治好啊......”
这残废证，剥夺了我为祖国奉献的权利。我不要它！我要争，争回为祖国奉献的权利。从此，臧雷展开了更加激烈的争夺。
那天，臧雷听说部队要组织侦察队，便偷了四个馒头，背上挂包，悄悄地从医院跑回了部队。
天下着雨，路是那样难走啊！臧雷拄着棍，一步一步向前拖。从医院到部队只有二十多公里，平常四小时就走到了，臧雷却整整走了八小时，左腿都拖烂了。
连长刘永新看见臧雷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要参加战斗？好，把脚抬起来，抬呀.....”臧雷用尽全身力气，脚，还是抬不起来。腿呀，这瘫痪的腿，臧雷恨得使劲地捶打着。他又一次失去了为祖国奉献的机会。
1980年春天，臧雷瘸着腿回到连队，担任了副连长。剧烈的头疼、种种的病痛常常折磨着他。他却总是装着很健康的样子，比战士们干得还猛。他想尽一切办法磨炼自己,下暴雨时，他脱掉衣服，穿着裤衩在暴雨中跑步。他感到，自己越练越强健了。
1982年春天。团参谋长刘永新兴奋地对臧雷说:“又要组织侦察队了，你的身体到底行不行?”臧雷一把抓住老刘的胳膊：“首长，这次，你一定要让我去。我就是死在那儿也甘心。”
臧雷写了一份决心书，端着饭碗守在部队首长门口，等候消息。
“臧雷，你被批准参加侦察队了！”参谋长高喊着。
臧雷把饭碗一下抛到天上，欢呼着:“万岁！”
臧雷为什么这么高兴？整整三年了，为了争取重返前线，他流汗、流血，他痛苦、烦恼，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今天，他终于争取到了。
也许有人会说，臧雷已经为祖国流过血，做过一次牺牲了，已经尽到了一个战士和公民应尽的义务，何必苦苦要求重返前线呢?
战士们讲得好：那不是牺牲，而是奉献；那不仅仅是义务，而是光荣的权利啊!
渺小的人只知道牺牲的痛苦，索取的欢乐，却不懂得奉献中饱含着多少幸福的蜜浆。
在八个月的侦察作战中，臧雷和战友们一起，闯敌后，破雷阵，打伏击，抓舌头，胜利地完成了战斗任务。臧雷低声对我说：“在这次战斗中，只有我自已知道，别人付出一分力量我必须付出十分!”
臧雷拿着那张鲜红的残废证对我说：“直到我离开医院那天，医生才把残废证给我。我的一位牺牲了的战友张晓峰对我说，排长，你把你的一等残废军人证看成‘无期徒刑判决书’，我希望这个判决书在你身上失效。烈士们给了我起死回生的勇气，给了我拚搏的力量。今天，这个‘判决书’真的失效了。我又一次争得了为祖国奉献的权利。”

在医院养伤的臧雷

八十年代的青年同样有一颗报效祖国的红心

1985年6月18日，臧雷作为英模代表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共青团中央、解放军总政治部主办的英模报告会上作英模报告

“去年4月，我们营接受了老山战斗主攻营的光荣任务。”
今年5月9日下午，臧雷在北京大学礼堂里激动地报告着。礼堂里挤满了他的同代人一一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臧雷起死回生、重返前线的英雄故事，出征前壮烈的三杯酒，震荡群山的庄严宣誓，一个个浴血奋战的英勇场面，把同龄人火热的心点燃了。
听，臧营长讲着:
“同志们怀着学习烈士的决心，高呼着为烈士报仇的口号，浴血奋战，从海拔几百米的地方，一直打到海拔一千四百多米的老山主峰一一敌人阵地上。”
“林密草深，地雷密布，七十度的陡坡，敌人组织了严密的火网。就在这条进攻的路线上，战斗英雄张大权，重伤不下火线，牺性在冲锋部队的最前面。”
“孤胆英雄陈洪远，插进敌人心脏，一人毙敌十六名。他一只眼睛被打瞎了，还坚持战斗不止。”
“战斗英雄史光柱，双眼被炸瞎了，眼珠滚落出来，他用手按进去,又继续战斗......”
“我们全体指战员高喊着:”
“打主峰啊，上主峰!”
“冲啊，死也要到主峰上去死!”
“我们终于把红旗插上了祖国的高地一一那就是老山主峰！”
手啊，使劲地鼓掌吧，泪水啊，尽情地流吧。青春的火被点燃了。
谁说八十年代的青年不愿意学英雄，谁说八十年代的青年不愿意当英雄，谁说八十年代的青年只关心自身的价值，只筑造自己的安乐窝？
不，这热烈的掌声，这激动的泪花可以作证。
不信吗，祖国，请剖开我们年轻的胸膛看看吧，八十年代的青年，同样有一颗报效祖国的红心啊！ 为了祖国,我愿挑起这所有的不幸

臧雷向牺牲的战友致敬

“老山夺回来了！”臧营长激动地和我谈着。
“从某高地到老山主峰，我看到一个个悲壮的场面。这条进攻的道路，完全被鲜血染红了。十几位牺牲的同志，个个向前倒着。他们都是在冲锋中倒下的，手里还紧握着武器，大多数没有闭上眼睛。在他们周围，是敌人的一百多具尸体......”
“教导员含着泪，一个个地替他们合上眼：‘好同志，老山回来了，闭上眼,安息吧！’”
“我五号才从阵地上下来。回到和平的环境中，对一切一切，都感到那么珍贵，可爱。看见一只鸡，也觉得它那么有表情。在冲头村，我发现一只鸡，它把头一歪，两只眼睛瞪着，真神气呀！”
“我来到烈士陵园。在主峰阵地上，那么残酷的战斗，我一滴泪也没掉过。可是，在这儿，我哭了。我看见梅大娘围着战斗英雄张大权的坟转呀转呀。张大权牺牲前住在她们村，常去帮梅大娘干活。梅大娘把一瓶瓶好酒洒在坟周围，她一边洒，一边流着泪，酒和泪一起洒在坟土上。我走过去扶着大娘，她浑身都在颤抖。我心里实在憋得难过，不知说什么好。
“我想起梅大娘送给我的一只小狗。我把这只狗带到了阵地上，给它起了两个名字，中国名字叫美丽，外国名字叫贝利。小狗很可爱，两只耳朵竖着，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可是，战斗打得很苦，炮火震荡，干渴，它受不了啦。炮连连长说，我来喂，喂活了我给它改个名字，叫死不了。”
“我沉痛地对梅大娘说：‘狗......牺牲了’”!
“梅大娘看了我半天,什么也没说......”
“我来到我的好朋友丛明的墓前。他生前，我们常常在一起学英语。他是军校来的，很有才干。他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好抽烟。我默默地坐在他的墓前。我抽一支烟，给他点一支......”
“我想起打主峰前，他对战友说：如果我牺牲了，你一定到主峰上替我拿一块石头，交给我妈妈。他牺牲后，三连指导员到主峰的最高点上，拿了一块石头，用红布包上，带给了他的母亲......”
臧雷找出了一份烈士花名册，一个个地向我讲着烈士们的故事:
“贾云科，是个十七岁的小战士。当时，他已经负了伤，副班长喊着：‘你赶快下去。’他不理睬，只是问：‘你能不能介绍我入团？’‘当然可以。’‘好！’他喊了一声，就冲上去了。牺牲时，他的火箭筒还架着，手紧紧地握着武器，火箭筒上被敌人的子弹打了几个窟窿。这个有理想的青年人，就是以这个战斗的姿势写成了他的入团申请书......”
“机枪手戴友红，我们叫他小胖子。他长得很乖，红红的脸蛋，一见了我就调皮地伸舌头。他给父母写信说,咱们家很穷，你们花了几千块钱供我上了高中,正当我能为你们尽点孝的时候，我上了前线。我不想死，因为你们需要我。但是祖国更需要我。我要把老山从敌人手中夺回来。我不想死，我会用手中的机枪和敌人斗的。如果我牺牲了，你们也不要难过，因为你们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是的，我们的战士热爱生活，热爱和平，他们不想死。他们爱自己的父母，爱自己的家庭，更爱自己的祖国......”
“新兵张向华，长得虎头虎脑。刚入伍时，他一定要和老乡分在一个班里。班长管他，他和班长吵架，可是，战斗使他很快成熟起来。在打老山主峰的战斗中，他很勇敢，一个人端着一挺机枪去追击敌人，打死好几个敌人。最后，他牺牲了......”
“还有九连八班班长黄秀峰。他白白的面孔，高高的个儿，单眼皮，非常文气。他很会唱歌，那次我到他们连，他正在教战士们唱《战士的第二故乡》。这个歌，我就是在那儿学会的。战前，他身体很不好，走点路就喘气。在打主峰时，他左肩被打了一个洞，用急救包裹上后，又往敌人阵地上冲。一只脚踩上了地雷，当时就被炸飞了。他脱下衣服，把炸断了的腿裹上，又往前爬了二十米，留下了一条鲜血染红的道路。他是个高中生，如果他还活着，当个副指导员多好啊！我特别欣赏他会唱歌......”
“云雾满山飘，海水闹海礁，......”
臧雷低声唱着《战士的第二故乡》，满怀着对战友的思念。
“这些烈士中，有老黄牛，也有万元户。万元户抛下他的万贯家财，要到战场上来体现他的人生价值。
“这些英雄，都是有理想、有追求、有感情、有性格的活生生的人啊！老三排排长吉兴村，牺牲六天后，他的儿子就出世了。我想起他爱人来部队探亲的情景。还是我替他们小两口安排的房子哩。当时，连一张双人床都找不到，是用两张单人床拼的。他爱人回去不久就来信说，怀孕了。当时吉兴村多高兴啊！可是......孩子连爸爸的面也没见到......有一位烈士的家属说：‘我也说不清，是梁三喜象我的爱人,还是我爱人象梁三喜.....’”
“有一位烈士的母亲，到部队来找她的儿子。她说，我什么也不要，只求你们告诉我真话：他还活着吗？当她知道儿子牺牲以后，沉痛而又抱歉地说，我来找部队，是违反儿子的心愿的。他生前曾写信叮嘱我，如果我牺牲了，你千万不要到部队去找，不要给部队添麻烦。这位烈士的母亲在部队住了两天就走了。
“这位战士献出了鲜血和生命，却不肯向祖国索取一丝一毫。”臧营长结束了他悲壮的故事。我们都陷入沉思中......
“这些战士为了什么呢？”臧雷提出一个千百万人正在深思的问题。
“那天晚上,我和部队一位首长在楼顶上研究工作。楼底操场上，战士们正在操练。我们放眼望去，昆明市是万家灯火。我说：这每个小屋里都是热呼呼的啊......”
“我们的战士，他们那样浴血奋战，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立一次功，受一次嘉奖，就为了......”
“我想起了干部战士都喜欢的一首诗------
我自豪地当上了一名士兵，
每月只有七块钱的薪金。
不够买一瓶茅台酒一条大中华，
但我富裕的心头缀满珠珍。
...... ......
在为祖国而战的道路上前进，
不为当一名将军改换门庭，
不为得一枚勋章炫耀终生。
...... ......
为了婴儿的憩睡更甜，
为了母亲的笑脸更美，......
啊，为了这一切，
我宽厚的肩膀
愿挑起所有的不幸。”
烈士们倒下了。他们有的人连一张立功奖状、一个奖牌也没拿到，他们对祖国没有任何索取，只希望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点燃同代人青春的火焰，让它为祖国熊熊燃烧。

讲述英烈事迹

为有牺牲多壮志

来生还是好兄弟

臧雷随团参加《庆祝建党100周年》晚会

臧雷，中共党员。参加西南边境自卫还击战，经历大小战斗60多次、12次死里逃生、两次身负重伤。1984年作为老山战斗主攻营营长，带领全营收复了被敌军占领5年之久的老山主峰阵地、被成都军区授予“保卫边陲优秀儿女”称号，1985年被评为“中国十大杰出青年人物”，同时被授予“全国新长征突击手”，荣获军功章和奖章十余枚，被选为全军英模代表，受到胡锦涛、杨尚昆、杨得志、余秋里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从部队退休以后，热心公益事业、帮助军烈属、关心青少年成长，在全国各地作英雄事迹报告上千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