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袅袅    露洗娟娟

花开的声音

大雨滂沱后的天空，泼蓝如墨，棉花团一样的白云，悠然，轻盈。

雨水洗过的草木，鲜亮亮的绿，像刚刚喝饱水的孩子 ，昂着头，挺着肚子，生机盎然又散淡。

在潮湿的微风里，迈着细碎的脚步，用目光抚摸这无边的复翠叠绿，仿佛它是一幅柔软的锦缎，又似一块温润的老玉 。

心渐渐地轻了，轻如片羽，跌入这遍野的绿色。

和一朵小花，劈面相逢。

淡淡的粉色，似少女含羞带怯的笑脸，青色裙带，衣襟染香。

它是朝颜，而我习惯叫它喇叭花，又或是牵牛花。

朝颜 ，这名字雅致，透着玲珑心。

像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澹静娴美的姿态，带着深闺的胭脂气。看她时，隔着烟水 ，曦光的明媚，映着她绯色初妆，几分灵动放逸，又几分端然清丽。

而牵牛花则是农家姑娘，粗履布衣，土生土长。沾几分花明水秀 ，却又不矫揉造作，野着性子，没有冷清气，也无寂寥意，来去洒脱，不贪恋世间风月。

初识牵牛花，是在童年的故乡，彼时的小村，花明水秀，却难掩肌骨的清瘦和贫瘠。年少的我，和牵牛花一样，也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像两只喇叭花，杵在头顶上。

在那些清澈的光阴里，最喜欢一个绿浪流波的清晨。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身背一个大大的篮筐，和小伙伴们一起 ，把绿冉冉的青草，割进篮子里。露水打湿了她的菊花裙子，一双烟青色的新布鞋，沾满湿湿的泥巴。

“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忽然，她看见一簇粉色的花，像一个个小喇叭，正望着她笑，花朵上还晃悠着晶莹的露珠。

小女孩顿时犯了花痴，忘了割草，和那些小花们呓语起来。等同伴呼唤归家，她才如梦初醒，匆忙摘下几朵，想送与母亲。

母亲没有嗔怪，只是告诉她，这花很勤快，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开放，天上还有星辰 ，正好对应着天上的牵牛星，故得牵牛花之名，又叫喇叭花。

那时 ，尚年轻的母亲 ，怎么会知道？它还有一个极雅的名字 ，朝颜！且有那么多文人墨客为它写诗赋词呢？

后来，年岁渐长，日子也不断变幻颜色，慢慢知道，牵牛花 ，何止童年那一朵鲜嫩的粉？它的绯红，玫紫和妖蓝，无论在田间地头，还是粗篱短墙 ，都能够铺展舒放。

而且，牵牛花，也一如朴素的农家女子，柔韧又坚强。它开时有一股爽朗的热闹，好似每天都在广播日间事；败时又清绝又独自。

独自是因为它不在意，不落寞，亦无所畏惧。

叶圣陶先生在他的美文《牵牛花》里，曾写到，“生之力”不可得见；在这样小立静观的当儿，却默契了“生之力”了。

“渐渐地，浑忘意想，复何言说，只呆对着这一墙绿叶。即使没有花，兴趣未尝短少；何况他日花开，将比往年盛大呢。”

“旧入桐君录，宜簪织女钿。”

宋人朱彝尊又说，牵牛花早就入了医家药书之中，有重要的药用价值。

还应该簪在织女鬓边以作花钿饰美人。

明日 ，便做一回“勤娘子”，披星戴月，簪花入云鬓，君可见，凡尘花钿女，“朝颜”也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