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小镇做题家，一点不丢人

绿屋

作者：拾遗君 一说到小镇做题家， 我就想起了庙堂乡。 快20年前的时候， 我刚刚入行媒体的时候， 去采访过巫山庙堂乡。 文章开头我是这样写的： 这一年，湖南妹子彭小清， 跟未婚夫回庙堂乡成亲。 从巫山县城出发， 坐了半天车，走了一天路， 还望不到家。 “还说山清水秀，你这个骗子。” 小彭抱怨。 上了庙堂，小彭串门一看， 从头凉到脚。 黄会宝一家， 睡在一个大筐里，靠树叶御寒。 曹学弟一家， 啃着一盆洋芋，两月没进盐了。 ………… 走进未婚夫家门时， 小彭眼里已包满泪水。 公公吧嗒着烟： “我家好，有十几间房呢。” 房子确有十几间， 墙是用黄泥混合石块夯成的， 再用一排排篱笆隔成单元。 小彭泪水哗就下来了： “爸，你可真幽默。” 看到自己的新房时， 小彭惊得把泪噎了回去， 觉得两面墙恍惚是山体。 她伸手一拍，果然。 小彭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庙堂出山无公路， 不少村民一辈子未出过大山。 1992年，村民吴祖香被蛇咬了， 无法出山医治，伤口化脓生蛆， 肉直往下掉，不截肢就没命了。 丈夫一咬牙，把她绑在凳子上， 用锯子咯吱咯吱锯了起来。 要想富，先修路。 1996年，县政府投资190万元， 用炸药在峭壁上抠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平均宽度只有三米， 一侧是绝壁，一侧是深渊。 通车第一年，翻车十余起， 开车的坐车的，无一生还。 ………… 我为什么要说庙堂乡呢？ 就是想告诉那些讽刺小镇做题家的人， 不是谁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 一出生就决定了 他只能成为小镇做题家。 这个世界上， 不是谁都凭借社会资源平步青云。 高晓松为何能够超线60多分考上清华？ 因为他从小就在清华园长大。 他外公张维，是深圳大学创办者。 他外婆陆士嘉，是知名教育家。 他舅舅张克潜， 是清华电子工程系主任。 他舅公施今墨：是民国四大名医之一。 他母亲张克群：是建筑学家和教育家。 他父亲高立人：清华大学教授。 高晓松说：“硕士在我们家等同于文盲。” 从小在清华园长大的高晓松， 在学习上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小时候我遇到什么问题， 家里人就写一张字条， 说你去问谁谁谁。 随便踹开一家的门， 进去聊天就会长知识。 出生在庙堂乡这样的人， 所能借助的社会资源， 跟出生在精英家庭和富裕家庭的人， 是完全没办法相比的。 可以这么说， 做个小镇做题家， 是他们离开穷乡僻壤的唯一出路。 这个世界上， 不是谁都可以 早早就找到自己天赋所在。 说说世界冠军谷爱凌吧。 谷爱凌是怎么发现自己滑雪天赋的？ 我喜欢弹钢琴， 妈妈就送我去学琴。 我喜欢跳芭蕾， 妈妈就送我去学芭蕾。 在妈妈的陪伴下， 我尝试过很多种运动， 包括越野跑、足球、篮球、 射箭、骑马、攀岩…… 直到有一天， 我和妈妈在滑雪场坐缆车， 当我看到自由滑雪者们， 在空中飞翔和旋转的样子， 整个人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我彻底地爱上了自由滑雪。 你看在找到滑雪天赋之前， 谷爱凌尝试了多少种运动啊， 并且每一种都非常花钱， 这放在庙堂乡孩子身上可能吗？ 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孩子， 是没钱去寻找去培养天赋的， 别说骑马滑雪了， 就是一架钢琴也买不起。 这个世界上， 也不是谁都有老子安排各种出路。 王思聪成年后， 王健林直接给了他5个亿： “我愿意给他10个亿去创业， 第一次给5亿， 失败我可以再给一次。” 如果再给5亿也失败了怎么办？ 王健林说：“那就让他回万达。” 有钱人家的儿女， 再怎么学习不好， 那也是有后路和出路的。 但出生在穷人家的孩子不一样， 穷人孩子除了做个小镇做题家， 其实是没有什么后路可以选的。 有些人总喜欢说：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 读书当然不是唯一出路， 但对穷人家孩子而言， 读书就是最好的出路。 昨天看到一个人在朋友圈说： “像我这种在小镇小村出生的孩子， 不做个小镇做题家还能干嘛？ 我们的人生是单行道， 偶然路过一扇窗， 不跳跃就什么风景都看不到。” 不是我们愿意成为小镇做题家， 是因为我们 只有这一条路通向你生在的罗马。 我也想起了张桂梅。 张桂梅为什么要建华坪女高？ 她就是觉得出生在穷人家的孩子， 最好的出路就是做个小镇做题家。 建起华坪女高后， 张桂梅犯起愁来， 因为学生的底子太差了。 比如一个女生在全市统考中， 数学仅仅只考了6分。 怎么办？ 只能进行海量刷题。 张桂梅的抠门是出了名的。 她一日三餐极其简单， 经常都是一杯水一个饼。 她把钱省下来干什么？ 去各个高中买试卷， 开启题海战术。 学生们高一高二上完课， 高三就开始海量刷题。 对于这种题海战术， 外界有各种各样的非议： “这种填鸭式教育要不得。” “要对孩子进行素质教育。” “应该对孩子进行快乐教育。” 对于这样一些质疑， 张桂梅听了就生气： “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我们的老师比不上别人， 我们的学生比不上别人， 不采取题海战术怎么办？ 你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们考上大学。” 为了学生们能刷更多的题， 张桂梅决定实行铁腕管理， 规定学生早上5点半起床， 5分钟内必须完成洗漱， 然后到教室上自习。 所以，每天早上5点半， 张桂梅就拿着喇叭开始大喊： “姑娘们，起床啦，动作快！” 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 张桂梅规定的是10分钟， “她要求食堂饭不能太烫， 菜炒出来，及时扣上锅，不能过凉。”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是深夜0点， 张桂梅要求学生20分钟完成洗漱， 0点20分熄灯睡觉。 正因为张桂梅太“冷血”了， 一些人跑去举报张桂梅， 张桂梅抹着眼泪说： “学生的底子太差了， 我不这样严格管理， 她们根本就考不上大学， 考不上大学就没法改变命运。” 正是因为 张桂梅要求孩子做个小镇做题家， 那么多穷人家的女孩子， 才飞出大山改变了命运。 所以小镇做题家怎么了？ 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再说出身也不是原罪。 大V“厨娘不说话”说得好： “《舌尖上的中国》有一集， 是拍安徽毛坦厂中学的， 这个传说中的高考工厂， 陪读的家长们， 用群租房里简陋的煤气灶， 给苦读的学子烧一碗红烧肉。 红烧肉装在铝饭盒里， 学生趁着学习间隙， 蹲在学校的围墙底下， 大口扒饭，大口吃肉。 当年这一幕我看得泪流满面， 因为在我就读的小镇高中里， 每个月的家长日， 也会上演这样的画面。 小镇做题家怎么了呢？ 小镇做题家代表的， 不仅仅是那些 不屈服于出身和命运的学生， 也代表着 背后殷殷期盼烧一碗红烧肉的家人， 还代表着那些四五点就起来看早读， 深夜十一二点才回家的普通教师们。 他们拼了命地往上爬， 他们用尽一切努力往上爬， 用他们唯一知道的切实有效的方式， 走一条他们唯一知道的通向未来的路， 那就是做题。 对于普通人来说，除了做题之外， 请问他们还有什么出路可以平步青云， 一路顺风顺水走进国家大剧院？ 然后如今， 被一群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用轻蔑地语气来一句‘小镇做题家’， 就否定掉了全部的努力。 有人说这是我弱我有理， 谁都想享受特权。 没有，这不是。 小镇做题家不弱， 也没有指望享受特权。 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而已。 努力和期待公平， 不应该成为被嘲讽的对象。” 确实如此， 小镇做题家就是 我们普通人的一种奋斗方式， 我们做题有什么罪吗？ 我们想走出贫穷的大山， 去更大的舞台有问题吗？ 北航毕业的苏耷水， 说的一段话也让我很感动： “像我的母校北航， 就是这些小镇做题家集中的学校。 我们土了吧唧， 我们拙嘴笨舌， 我们口音很重， 我们不知道怎样融入上流社会。 北航的教学区， 到处都是穿着校服戴着眼镜， 提着水壶背着电脑找自习室的人， 整个就是一个重点高中的高级版， 没有那种电视剧里大学的浪漫感觉， ………… 这些年来， 我没少听过关于北航校友的笑话， 我知道那些事肯定是真的。 在北航认识的很多理工科同学， 就是那种看起来傻乎乎的小镇青年， 说话也不中听， 一会儿卑一会儿亢， 对各种娱乐一窍不通， 穿着打扮土里土气， 看起来 一点都不像个精致的上流社会人。 可是当我看到朋友圈里的校友， 站在自己 参与的大飞机前憨憨笑的照片时， 真是打心里佩服他们。” 确实如此， 你去看看学校， 你去看看工厂， 你去看看医院， 你去看看大城市任何一个地方， 哪里不是小镇做题家云集呢？ 可以这么说， 中国过去三十年的富强繁荣， 主要就来自于小镇做题家的贡献。 中国未来三十年要想更加富强繁荣， 主要贡献也依旧来自“做题家”， 包括小镇的，和已经走出小镇的。 所以不要瞧不起小镇做题家， 没有小镇做题家你就是个屁。 现在还在读初中高中的小镇做题家， 看见那些讽刺做题家的话， 也千万不要在意不要伤心， 更不要因此就放弃做题。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多不公， 兢兢业业研究导弹的， 比不上那些直播带货的； 勤勤恳恳工作的， 比不上那些钻营拍马的； 老老实实搞实业的， 比不上那些搞权钱交易的； 辛辛苦苦刷题的， 比不上那些出生就在王家的； 孜孜不倦上进的， 比不上那些天生就美貌的。 ………… 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很多人生下来就拥有的一切， 我们可能劳苦一辈子都得不到， 但我们因此就不读书不刷题了吗？ 决不能。 就像王盐先生所说的： 这个世界有 太多事情是我们无法控制的， 但正因为如此， 我们才更需要好好读书、 好好锻炼身体。 因为这两件事， 是我们人生中 少有的付出就有回报的事情。 对于出生在穷人之家的孩子而言， 我们没法去控制那些不可控的东西， 我们只能去控制那些可控的东西。 所以我们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健身， 这才是我们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做个小镇做题家，一点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