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和伟义只见过三次。</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大概是1993年,春平在笔架山搞了个笔会,我们是在那次笔会里认识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是我路过锦州,在锦州作协又见一面,匆匆一面。</p><p class="ql-block"> 再一次是他和春平去九寨沟,路过北京,歪到我家,也是匆匆,未及细谈。</p><p class="ql-block"> 我对伟义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在锦州市电视台供职,再有就是小说写得相当地道。小说写得地道我却也仅读过一篇《凝固的云》。作为一个《中国作家》编辑,却又无力推出这样的一篇好作品,内心就带着一种愧疚。见面就有点儿尴尬。偏偏是还要相见。偏偏是事过多年,伟义还没忘记我,还要请我作这篇序。我的内心更是惶惶。惶惶而能踏实下来的是伟义的真诚。做编辑的人,读过的东西很多,再“凝固”的东西也久而必散。偏偏这篇《凝固的云》,在我的记忆中,如其文中所描述的那块云“又白又厚,久久不愿离去”。</p><p class="ql-block"> 我和伟义的交往,首先还应归于缘分。我是一个南方人,福建人,还是福建的闽南人,即南方的南方人。我的一批乡土小说,写闽南的乡土小说发表在北方,在北方的北方,在东北,在《作家》、在《芒种》、在《春风》、在《鸭绿江》、在《小说林》。我交了一批东北朋友。伟义应该说是朋友的朋友而成朋友。我因他们就有着一种东北情结,他们是不是也因我而有着一个南方情结,我想应该是,这就是缘分。不需要频频来往,一见如故,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p><p class="ql-block"> 这里自然还有一点很特殊的东西,伟义的这篇《凝固的云》写了一篇东北和台湾之间的故事。我家在海峡西岸,东岸就是台湾,我的家乡晋江和金门岛相距只有几海里。一般都说台湾海峡,我们那里人叫台湾沟,原先说起来好轻巧,拿两根竹竿一撑横过台湾沟。后来变得严酷了。这样的故事自然引起我的兴趣。这类作品以前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还有一些名篇,偏偏是这些名篇也没能打动我。主题的意义是有了,但一种概念人物的形象模式化了。伟义的《凝固的云》一开始就把文章推向一个极端,却又很生活化,于是,极强烈又极真。伟义敏感地抓住一个“骂”,只用“骂”就活脱脱地写出一个奶奶来。文章以“奶刁,奶骂人”这样简捷这样凝练的文句开篇,于是让奶奶骂,骂出哭骂出笑,骂得一波一折,骂得天地倾斜,骂得乾坤倒转。骂出情,骂出爱,骂得连那朵倾听的云也都微微发红了。骂出爹骂出娘,骂出一个大伯来。骂出干部骂出记者,骂出一个浩浩荡荡的大场面。骂出生骂出死骂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奶奶的整整一部心灵史。</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评论家,只沾一点编辑匠,我说不出一个子午卯酉来,但心里却凝聚着一朵暗淡的云。</p><p class="ql-block"> 去年,我回到故乡挂职体验生活,和很多文友都暂时中断了联系。而一直没有多少联系的伟义却能找到我的新地址,并把打印好的部分书稿寄到我挂职的所在地。这还是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东北到闽南,是多少千里!</p><p class="ql-block"> 这里又有一次对不起,稿子收到,因杂事缠身,迟迟不能给予回复,越来越感觉到人有身不由己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我读小说自然有点挑剔,但在我的挑剔的阅读中,伟义的又一篇小说《门前柳树》让我甚是喜欢。这篇小说的追求和《凝固的云》一脉相承,带着一股质朴的真情。写的还是离情别绪。写的是东北和朝鲜的故事,写抗美援朝,一个东北妇女对自己上朝鲜前线的丈夫的思念种种。所谓概念化,常常是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伟义的这篇小说的结尾写得真实而非凡,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我说过,虚构不过生活。伟义正是从真实中找到感人的力量。这篇小说,我是一口气读完的,读完时已是深夜,这篇小说叫我久久不能入睡。</p><p class="ql-block"> 一个女人的断肠思念和深明大义的回肠荡气的描写叫我不能入睡。伟义在电话里对我说,创作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爱好,并无别的奢望。正因为这样,他不会飘在天上进行空泛伟大的构想,从而他真诚地植根生活,于是,才能懂得奶奶的“骂”。才能体味到并敢于承认那位志愿军妻子的“断肠”,去写人味十足的人。但接着让我睡不着的却是,有多少有才气的人被埋没了……昨日写到这里暂时停笔,今日接着写,觉得说伟义“被埋没”,显得言词过激了。其实伟义的这两篇作品均在锦州获文学艺术奖。只是它们没有引起更大范围的重视。中国的作家艺术家是极需有人提携的,我感叹的只是伟义还没有遇到一位有级别的伯乐。那么,我以上这些话就是我的推荐书。但我不知道该推荐给谁,能推荐给谁。颇似俄国作家契诃夫写的万卡,只能在信封上写上:乡下爷爷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