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党氏旧居 叹人世浮沉

屈红卫

　　今天我和书法家王庆老师，富平石刻大师何印潮先生去他的家乡富平县美原镇参观何老师的石雕艺术工作室。路上闲聊中何老师知道我是西府凤翔人，说他村旁边有个瓜党村，村里民国年间出过一个大军阀叫党毓琨，在我们西府凤翔当过军阀，对西府的影响很大。我说当然知道，提起党毓琨西府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提起党拐子西府上了年纪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党是郭坚被冯玉祥诓骗到西安杀害以后西府地区的大军阀头子。盘踞西府多年，心狠手辣，阴险狡诈，鱼肉百姓，抢粮抢钱，偷挖国宝，无恶不作，民愤极大，西府许多商周时期的青铜器都是被他挖出来买掉的，可谓破坏周秦文化的千古罪人。后来被冯玉祥调宋哲元，张维玺部围歼，城破后死于乱军之中。党毓琨，孙殿英，靳云鹗被称为民国三大盗宝枭雄。

既然这么巧我就问何老师党毓琨老家还有房子没有，何老师说有，那太好了我们既然这么远来了，就去看看这位臭名昭著的大军阀的故居吧。从何老师的工作室出来一开导航只有9公里就是瓜党村，果然很近，我们赶了过去。到了村口见一个老人在路边干活，一打听党毓琨家，老人说就在村子里面。我问党有后人吗，老人说没有儿子，据说有女儿，现在村子里的后人是族人过继的，关系比较复杂。老房子的前院早年已经拆了，现在只剩后院，也已经破败不堪好多年没有住人，快塌了。老人说完给我们指了方向，说那个大槐树那里右拐过去，走不远就到了。

顺着老人指的路我们很快找到了党宅，确实令我们大失所望，的确破败不堪，前院已经没有了，长满了杂草，中院的门楼子还在，中间大门的门板已经没有了，大门被人用胡墼垒上堵实了，左右还有两个小门，一看不是这个院子原来的门，是在砖雕的山花墙上后来开凿的门，现在也都铁将军把门，一看锁子已经锈了，可能多少年没有人进去了。我把门推了推，从门缝往里面看，房子，天井，大型基本还在，建筑风格是我们西府那种左右两边淌水的半边盖的房子，石雕，木雕都是典型的西府艺术风格。门楼及其两侧的山花，脊，上面的砖雕，石雕，建筑风格都是我们西府的风格。可能这位党司令在西府地区待的时间太长了，喜欢上了西府的建筑风格。何老师说村里老人说建这个院子时的工匠都是从西府地区请过来干的。郭坚，党毓琨都是东府人，郭是蒲城人，党是富平人，虽然是两个县，但两个人家乡距离很近。他们在凤翔盘踞时的占据的是西府凤翔富商周家的院子作司令部，周家是凤翔的名门富贾，在凤翔兴旺了几百年，在县城东关通文巷建有一座周家大院，几进院落，布局精巧，建筑精美是关中西部民居的代表，也许党在这个院子住久了，所以就在自己的家乡富平美原建了这么一座西府风格的院子。

我仔细看门楼正中间镶嵌一块青石板，上面镌刻“箕裘启后”四个行草大字，大门两侧也镶嵌两块长条的青石对联，上联“光昭前烈绳其祖武”下联“大启尔宇贻厥孙谋”。三幅石板书法作品苍劲有力，拙朴厚重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副对联的意思文雅，吉祥，充满了美好的希冀。“箕裘”出自《礼记·学记》：“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这里用来比喻祖先的事业。“启后”就是传之后世。“箕裘启后”就是把祖先的事业或者美德传至后世。上联中“绳其祖武”，就是踏着祖先的足迹继续前进，比喻继承祖业。“绳”，继续。“武”，足迹。下联中“大启尔宇”是乔迁新居的意思。“贻厥孙谋”，出自《书•五子之歌》：“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孔传：“贻，遗也。言仁及后世”。后遂以“贻厥孙谋”谓为子孙的将来作好安排。这么美好的祝福吉语，与这位党司令后来的下场，后人的命运，大院的结局，形成了巨大的讽刺。

问了村里人说党拐子在宋哲元攻城战斗中被大炮炸死了，没有留下尸体，所以没有坟墓，可以说死无葬身之地。凤翔的老人说其实在攻城的时候党的老婆，孩子就在乱战中死了，他自己脱掉军装，装扮成商人混在百姓中逃跑，被流弹击中死了，所以没有留下后代子嗣。这个大院由于一系列的灾祸，被村人认为是不吉利的宅子，原来的住户都搬出去了，现在也没有人住了，成了荒宅，长满了杂草，许多地方也塌了，成了危房。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好了歌》，“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党毓琨生于1887年，死于1928年，活了41岁。他死到现在才94年，这座院子曾经的繁华已经落幕，如今大门被堵，院内长满杂草，房子成了老鼠，蛇，黄鼠狼的家园，真是“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

看完党宅回来路上，我与王老师一路慨叹，人一定要多做善事，多行义举。善恶相报，如影随形，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党毓琨把那么美好的吉语刻在院中的二门上，但没有刻在心里，没有身体力行，没有当成美好的家风，家训去学习。作恶多端，多行不义必自毙，后来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的千古骂名。这警醒我们现在的人，离地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敢把坏事做绝，做尽，老天爷在看着你，世间的一切，逃不过他的法眼。

2022.7.24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