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当过县长警卫员（13）

耕者

2017年采访拍摄

我从13岁开始给有钱人家放羊打伴子（小羊倌），一直到16岁。1942年，平鲁二区民兵队长马亮在这一带打游击认识了我，问我想不想参加民兵，有饭吃，有衣穿，咱们一起打小鬼子…。我们家很穷，二弟穆振青那时已当兵走了，家里数我大，我要当兵走了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可是我想走，就没和家里说一声跟上马亮走了。我入党也是马亮的介绍人。马亮是平鲁太平庄人，抗日战争一开始，他就参加了当地的民兵游击队。1947年平鲁搞“三查”，咱们和平鲁是一个县叫平清县，搞三查就没平鲁厉害。马亮家成分高，就让关进了红沟监狱交代问题，民兵队长也当不成了，党籍也被开除了。以后从红沟放出来，回村种地了。

1943年，组织上调我给石生荣县长（时任平清县县长兼平清游击队队长）当警卫员。跟了石县长三年，活动在平鲁、清水河、右玉一带。北堡当时是三区，区长王利明（后任过平清县副县长）经常和县大队配合我们作战。北堡围子里的王凯警察队，我们时常敲打，王凯不敢轻易出围子。1945年春，调我去朔县干训班学习，老熊沟的郭秀又跟了石生荣当警卫员。

我兄弟穆振青11岁就让八路军领上当兵了。人家问他当兵不，他说当。给吃了一顿饭，便是人家的人了。走时，我妈哭的死去活来。

当兵就是打仗，光打清水河城我参加了五、六次。

1945年日本人投降时打清水河县城，我们主要是抬担架，运送伤员和武器弹药。打清河的是独立二旅许旅长，还有偏清支队。当时城里的日本人和伪蒙古军人还不少，国民党的军队和八路军都到了城下，都要接收县城。孙玉章为了顺利接收县城当县长，放跑了日本人，日本人跑时把个伪县长朱上珍留下交给了国民党。七月十二日夜（1945年8月19日）八路军主力对进入县城的国民党军发起了总攻，打了三个时辰，打死敌人五百多，俘虏了三百多。敌团长李占斌被击毙，团长陈增福自杀，党部书记长李运禄、副县长郭文被俘。县长孙玉章、城防司令董占海、副书记长杨泽化装逃跑。后来老百姓把第一次打清水河县城形容为“一天二夜换三国”。

1947年1月我军二次打下清水河，县政府也从平鲁搬回县城。腊月驻县城的部队和县政府准备过年，刚打下县城，没吃的，就派了一支小分队去平鲁驮米面肉油，过了个大年。正月，城里军民从正月初六开始在街上排演节目，准备过个热闹的元宵节。正月十二晚上，县政府接到国民党送来的一封信，说住在喇嘛湾的一支国民党军要投降，请咱们派部队去接（接受改编）。第二天驻县的主力便去了喇嘛湾。没想到，当天晚上呼市的国民党军下来三、四十辆汽车驻在城西小庙子，城东河滩也有了敌骑兵，县城让国民党军包围了。我们赶紧组织撤退，桦树沟村的王十宽是个机枪手，操起机枪打开东门拼命向敌骑扫射，骑兵被打退，杀岀了一条血路，向大南沟方向撤了。当时窑沟有一个警卫连得到县城被围的消息赶回增援，结果遭到敌人狙击，牺牲了很多人。那次战斗死了好多人，军马驮的一门小炮也丢了。这是敌人诈降耍的调虎离山阴谋，我们上当了。

那年十七沟打仗（1947年10月，四打清水河），我和兄弟穆振青在战场上意外碰见了，这是他当兵走后才知道他还活着。他是骑兵，在黄厚的骑兵团。那次仗在咱们清水河是最大的一次仗。兄弟俩见面，根本顾不上唠家常，炮弹、机枪声响成一片，说话啥也听不见。十七沟整整打了一天，战斗一结束，二弟的骑兵团就撤了，连声招呼也没打上。我们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大部队转移了。从白兰沟到平鲁这条路上尽是抬担架的。十七沟、白兰沟、败虎村的台子旁（长城烽火台）垛满了尸体。国民党军尸体在保安队三亩地营盘垛了一房，刘万春败退时还拉了五、六汽车尸首和伤兵。半夜去南桦树沟梁上打扫战场又和一股国民党军接火，打了一顿都撤了。第二天附近村庄的老百姓去搜集炮弹壳装了六、七十麻袋。

穆振华，北堡乡后三黄水村人，1927年出生，1942年加入平鲁县二区民兵游击队，同年入党。1943年调入平清县大队任石生荣警卫员。1945年调绥远军分区任军械干事。1951年退役。2018年去世。

照片拍摄于2018年春的一次采访。

穆振华妻子。2018年春拍摄

穆振青和我一样，解放后回了家。弟兄俩都当了八路军，在三黄水的家里人让顽固欺负的住不住，搬到了边墙里的亥子岇村（属山西）。汉奸穆万成去三黄水把我父亲穆五牛打了一顿，说穆家出了这么个货色，跟上穷八路连个安然觉也睡不上。我父亲怕的不能，四六年冬天搬去阻虎亥子岇。穆振青不当兵回了亥子岇，娶过了老婆，以后一直种地，69岁上得病死了。

49年董其武在绥远起义，我是第一批从集宁进入绥远城接管的人员。当时大部队还没进城，只派了一少部分人。我们那一批有十多个人，刚进城街上很乱，市民非常慌张，街上还有士兵、警察，秩序乱。我们人少，晚上集中住一个房子里，领导安排我们不要轻易出街上，因为晚上街上有枪声，怕流弹误伤。有天街面上突然大乱，远处还有激烈的枪声。过后才知道是一个连队的起义士兵哗变了。后来，绥远的起义部队从小教场撤离去了乌兰花（四子王），我们的大队人马进了绥远。

195O年我探家，朝鲜战争已经打开了。一回家父母说死说活不让我再回部队上，娘舅家的亲属们也不让走，还说下旗杆岇村的一户女人，成了家，我就留在了旗杆岇村。后来组织上又把我找回去，还安排我去巴盟一个县任武装部长，也没去。以后一直在旗杆岇村当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