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嘹亮（一）

青苹果

八一建军节就要到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自己在军队里的成长过程。

我是上海兵，出去之前我是早有准备的，除了父母的告诫，我也知道那时的上海人要当好一个兵是很不容易的。因此，除了新兵那几个月的新兵训练让我刚刚学会了怎样当兵，到了连队我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拖怠，总希望改变有些人对上海兵的异样眼光。

因此，每当清晨嘹亮的军号响起，我就迅速起床，不敢有须臾懒散，以极快的速度加入出操的行列。因为谁叫你是个上海兵，谁叫你来自一个大城市。这种无法改变的先天条件在那时本身就是“娇生惯养”的符号，如果有任何懒散行为就意味着被人认为是一个“窝囊废”，一个“老爷兵”！

在训练的时候，我总是绷紧全身，瞠目远方，我似乎想通过极目远方，看到父母他们寄予的哪怕一点点的希望。我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没有丝毫退路，脑子里总觉得父母经常用殷切的眼光在注视着我，告诫我不要怕苦，要经得住任何考验。

由于我的努力，后来当了营部文书。每天认真仔细的领会和完成领导们交代的任务。小心翼翼的在一个自己陌生的环境里寻找着定位，极尽全力适应新的岗位。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那时上海兵在部队里的境遇是不妙的。折腾你、为难你，就成了大家的娱乐，希望你出丑，变傻，然后大家找到了共识，就证明了事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任何抱怨只能是一种懦弱的表现。我每天除了训练劳动以外，经常默默无闻地早早打扫营部的卫生，然后找出当兵前我姐姐送给的几本鲁迅选集单行本，坐在那里阅读，不是为了装样，那时实在是没有东西可看的。

上班时间到了，我就马上将书藏了起来，这在那时是不允许的。我将营长的报告整理的条理清晰，也把教导员那种很难看得懂的字体抄写的字句工整，从来不在那些长官们面前多插一句嘴。

从不会抽烟的我，学会了抽烟，和那些老兵们不分彼此，并在国人最简单交往方式中让人慢慢了解被人瞧不起的上海兵。

过来一段时间，那些原先看不起上海兵的人态度慢慢地开始转变了。但还有一些基层士兵们却不是这么看得的，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检验或者戏谑来证实一下这帮子上海人是不是“傻兵”！

一次操场上的篮球赛开始了，我因为并不喜欢打篮球，静静地坐在篮球场边，充当观众。一帮陕西兵和河南兵进行着对抗赛。中间一个或者代表一群对上海人有成见的兵，突然将球砸向我的脸。“咚”的一下，我懵住了！一手抓住了篮球，另一手捂住红红的眼睛和脸，“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对那个走过来想取回篮球的高个子“陕西兵”，瞪着眼睛问道：“故意的吧？是不是？”

“碰着一下怎么了？不，不是……，不是故意的。”

“告诉你，下不为例，你给我记住了！”

在场打球的和观球士兵们都瞪大眼睛愣住了。

尽管我是上海兵，一个文书，用现在话是上士，但我表现出乎意料的冷静和严厉，完全没有一部分外地兵们所希望看到的点头哈腰的滑稽、懦弱的娘娘腔，或者全武行的泄愤行为出现。这使原本想通过捉弄让我出丑的初始挑衅士兵突然转化为一种狼狈和羞愧。

我将蓝球狠狠的使劲甩回了球场，带着怒气未消的脸色转身离开了球场。

从此以后，很多外地兵一反常态地和我们亲近起来，除了那次球场个别人恶作剧没有得逞以外，大多数人通过这件事反倒看出来上海兵不是那种“娘娘腔”软弱兵，因此再也没人敢惹上海兵了。

那一天起，我觉得自己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