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个人绝不应该忘记最初哺育自己的那块土地”</p><p class="ql-block"> ——题 记</p> <p class="ql-block"> 家乡的那棵红枣树</p><p class="ql-block"> 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记着我曾走过的路</p><p class="ql-block"> 当初离开家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枣树花香开满枝头</p><p class="ql-block"> 每当我孤独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就想起家乡一草一木······</p><p class="ql-block"> 繁星满天的一个深夜,突然失眠的我百无聊赖。捧一本书在手,竟也少了素日兴趣。“嘟,嘟——”声音响过,手机屏幕亮起。懒散地拿起,缓慢地打开,寡然地“畅游”微信朋友圈,见一友人发“晚安!”祝福,并附有一首歌。打开来听,是陌生的《家乡的红枣树》。舒缓悠扬的旋律,深情款款的歌词,优美甜润的歌唱,犹如一股清凉缠绵的溪水,缓缓流进心田。一遍、两遍,既然欲罢不能干脆就设置成循环模式,让这首歌通过耳机,温情地“按摩”耳膜。</p> <p class="ql-block"> 听着听着,故乡的那片枣树林,就从记忆深处款款地浮现出来,并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萌芽、开花、结果··· 随即而来的是心潮如大海波涛般翻滚,思绪似高天白云般飘荡。</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后院,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忆家乡枣树,竟也想起鲁迅《秋夜》一文来。二十多年前初读此文,便被文章不寻常的起句所震撼,并一度被缕缕情思牵引,走回故乡那片枣树林。当时虽没有把那份怀想写成文字,但被点燃的那撮火苗却一直燃在心里。也许是人过五十爱怀旧,抑或是离故乡越久怀恋越深的缘故,这次,就在这万籁俱寂之夜,随着红枣树歌曲的深情旋律,我情不自禁打开了电脑······</p> <p class="ql-block"> 故乡原属河北邯郸县。6年前县被撤销后并入邯郸市。生养我的那个小村庄叫刘张庄,位居所属邯山区的最南端,百米开外就是磁县属地。村子人家不到百户,一条六七百米长的街道贯穿东西,把村子一分为二。在村西,确切说是西南一隅,即在我家门前一百多米的地方,是一片十多亩地的枣树林,约有五六十棵枣树。另外还有二三十棵,散长在村东村南的田间地头,以及少数人家的院子里。自打记事儿起,枣树就蓬勃在故乡那片丰饶土地上,年复一年给乡亲们带来喜悦的果实。枣树树茎都在十几公分左右,高的超两米,矮的也在一米五以上。那焦黑皴裂的形象,一如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老乡亲。</p> <p class="ql-block"> 除种植枣树外,村后(村北)长有一片高大的柳树,村东土路两侧则是挺拔的白杨。村西面积不大的芦苇荡里,也蓬勃着七八棵俊秀的大柳树。一年之中多半时间,村庄都被绿色掩映着,给乡亲们带来心灵的慰藉和荫凉的眷顾。如果说杨柳似刚强的父亲,日夜守护着可爱家园,而枣树则像慈爱的母亲,年年为儿女带来幸福的甘甜;如果说乡亲们对杨柳树的期盼是快快长高,早日成为可用之材,而对枣树的热望则是多多结果,一年胜似一年甜。</p><p class="ql-block"> 在家乡,乡亲们给枣树起了许多绰号,有的说“像黑不溜秋的壮小伙”,有的称“是慢性子的大姑娘”,有的叫“多子多福的老大爷”。</p> <p class="ql-block"> 说它黑,是因为“树皮粗皴而焦黑”;说它壮,是因为树干较其它树种坚硬,就是狂风暴雨把树连根拔起,枝干都不会被轻易吹断,可谓“钢筋铁骨”。论挺拔伟岸,枣树比不上白杨;论阿娜多姿,枣树比不上柳树。其枝干也多是枝杈杂乱,长短横生,颇有些“不伦不类”。“人言百果中,唯枣凡且鄙,皮似皴鬼手······”也只因为枣树粗皴和树干不宜折断,就特令我与小伙伴们待见。“树皮越‘涩’越好爬”。我们大都是在枣树上学会爬树的,而且无数次爬上树后,攀着细枝比胆量,看谁攀的最高时间最长。因爬枣树,我的裤子不知多少次被磨破,气的母亲扬言不再给我缝补,“不怕丢人你就露着腚出门吧!”有一次,比谁一口气上下树次数多时,我大腿内侧和肚子被磨出了血,走起路就像鸭子一样叉巴着腿。还有几次我与小伙伴们斗胆,不小心“扒断”细树枝从近三米高空跌落,好在土地比较“喧和”,也好在“费气”的我已是“久经磨砺”“皮糙肉厚”,摔地下后“龇牙咧嘴”一会儿,便又在小伙伴的哄笑声中,勇敢地爬了起来······树上树下,刻录下我们无数次嬉闹的身影和欢快的笑声。</p> <p class="ql-block"> 杜甫有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果将第二句改为“枣树初醒始发芽”来形容枣树,我看也蛮合适。是的,枣树的“苏醒”与“发芽”,并不跟随春天的脚步,而是静等春季将尽百花开始凋敝时,它才从冬眠中睁开惺忪的眼睛,粉墨登场,开始萌芽。萌芽也似少女一般羞羞答答。先是弯弯曲曲的枝干由原来的灰黑渐变为清灰。不几天,枝干长出细长柔韧的绿枝条,接着枝条上显露出细小而微黄的颗粒,似人们清晨醒来后眼角上的“眵目糊”。这是枣树最初的嫩苞。几天后,嫩黄的叶芽便拱了出来。如站在一定距离观看树冠,似朦胧着一层淡绿色的云烟。慢慢地,嫩芽变成树叶。约一个月之后,树叶完全成型,整个树冠便被包裹上了闪亮的青绿,树下也浮现出斑驳的绿荫。这时候,在“发育”成熟的深绿色叶子之间,开始滋生出小米粒一样的东西,这便是枣树的花骨朵了。也就是两三天时间,花骨朵竞相开放,一簇簇金黄色的五瓣枣花便密匝匝地挤满枝头。“籁籁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p> <p class="ql-block"> 枣花不像桃花那样惊艳夺目,也不如梨花那样风姿卓著,它身形太小小到一点儿都不起眼,一点儿都不明媚鲜艳,但这也正是枣花最奇异之处。正如北宋诗人王曙所赞美的那样,“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在我眼里,枣花不仅能成实,而且其香清新甜蜜,醇厚浓郁。我和小伙伴特别喜欢在枣花盛开的日子钻进枣林,枝影婆娑之下,或用“土坷垃”互相扔打,或头戴柳枝编织的“伪装帽”爬到树上“藏老某”。溢满原野的醇香,不光吸引着我们这些“野小子”们,也引诱者野蜜蜂和美丽的蝴蝶来此翩翩起舞。枣花盛开期只有短短几天,随着枣花在空中飞舞,并最终飘一层金黄覆盖大地,坐果便开始了,大小先是如小米粒,尔后就是绿豆、花生米······这是盎然的生机,也是乡亲们对甜蜜的期待。</p> <p class="ql-block"> “秋来红枣压枝繁,堆向君家白玉盘”。“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几千回”。“枣欲初赤时,人从四边来”。古人的这些诗句,形象地描绘出了枣子快熟时悠然浪漫的情景。进入大暑,当柔枝上的枣长到鹌鹑蛋大时,个头就算基本足实了。这时已进入最炎热的季节,炙热的太阳光亲吻着果实,并在光合作用下,把无限挚爱与甜蜜注入果实之中。也就从此时起,我与小伙伴们那颗贪吃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了,上树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尽管果实还清淡寡味,但我们还是会忍不住摘几颗塞进“清汤寡水”的肚子里。</p> <p class="ql-block"> 当然这个时节爬枣树还有一个“使命”——“粘知了”。我们在长棍顶部绑上一根细柳枝,再把麦粒用嘴嚼成黏黏糊糊的面筋粘在柳条上,尔后支棱起耳朵瞪大眼睛寻找树上的“猎物”,如果棍子够不着,就爬到树上以缩短距离。随着日子日益靠近秋分,果实也由青开始变黄,向着太阳的一面逐渐泛起“红润”。也许是糖分增加了果实分量,它们将枝条压弯了下去,如同长蒜辫一般,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堪重负。这时,生产队就安排专人开始看守枣树了。长在自留地的枣树,其主人也提高了看护警觉性。虽然当时尚处“饥馑”年代,人们肚子里大都“缺食儿”,但大家集体意识很强,也很守规矩,大人们是很少有“偷摘”行为的。</p> <p class="ql-block"> 而我们正处于懵懂狂野的年龄,每每看到树上玛瑙一般滚圆的大枣,想到它的脆甜,想到它既能解渴又能充饥,便很不自觉地“饥肠辘辘”起来,口水也开始“泛滥”。于是,我们便把长在玉米地里的枣树当成了对象,趁着看守人员不在,偷偷溜进玉米地,蹑手蹑脚爬上树,快速地拣最大的摘上十几二十颗(也不敢多摘)装进衣服兜。其实看守也多次发现过我们,但他知道我们是一帮正处“费气”年龄的孩子,于是,他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就“幽默”地高喊一句:“记得摘几个解解馋就行了!”听到喊话,我们便会迅速从树上“出溜”下来··</p> <p class="ql-block"> 枣终于红了!打枣的日子也终于到了!这个时候玉米已全部刈割完毕,唯有一棵棵挂满红果实的枣树,矗立在湛蓝天空之下。每到这天,全村就像过年一样,大人小孩一起拿着竹竿和“卧单”(床单),直奔枣树下。把“卧单”铺好后,有的直接用竹竿子敲打树枝,有的爬到树上使劲摇晃树枝,枣便像下冰雹一样从天而降,满地骨碌碌乱滚。孩子们嘴里一边吃着枣(打枣时是可以随便吃的),一边追捡地上的枣,有的不小心被落下的枣砸了脑袋,干吼几声见大人不搭理,就自己在疼处揉一揉接着捡。敲打树枝的啪啪声,摇晃树枝的哗哗声,人们喜乐的欢笑声,此起彼伏,洒满了整个树林。待全部打完并把所有枣集中到一起后,按照每家人口多少,以洗脸盆为计量单位开始分枣。望着小山似的那堆红枣,不少人拍着刚吃饱枣的肚子,开心地笑着。</p> <p class="ql-block"> “妙味宜天人,色香绝凡俗”。许多家庭往往先把枣拿到房顶上晒干,尔后再好好保存起来。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视红枣为“仙果”,他们不仅把红枣当作祭神祭祖的贡品,也当作姑娘或儿媳妇生孩子坐月子熬小米粥时的补品,还把它用作走亲访友时的礼品。记得有一年跟着大人们闹一新媳妇“洞房”,看见新郎的母亲和婶婶将红枣与花生一起,放在每条新被子的四个角,炕上已铺好的被子口也是向上。期初我们不知道啥意思,还想着掏出来吃了,后经大人提醒,才知道那是期盼“早生贵子”的意思。至于被子口为何朝上,记得一位叔叔当时拍着我的脑袋说:“等你小子长大后‘信了秀的’(邯郸土话娶媳妇的意思)就知道啦”!随即,闹洞房的大人们便笑声一片。 </p><p class="ql-block"> 不仅如此,过春节时,家家户户都要做“花糕”。花糕一般分多层,且在每一个花瓣上都会“摁”上一个枣,寓意步步升高,红红火火,甜甜蜜蜜。不仅春节时做花糕,平时娶媳妇、出嫁闺女或者家里生了小孩时也要做,枣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作料”。</p> <p class="ql-block"> 也正因为枣是如此之好,如此之珍贵,我对枣树上的“漏网之鱼”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每年打完枣后,总会有个别枣被“遗留”在树上。有的可能是“发育”的迟长的慢,打枣时尚小,打枣的人就有意把它留在了树上;有的因是长在了最高枝杈上,打枣人够不着也晃不下来,只能对它“长之任之”。多天之后,这些枣就会成熟变红,而此时,树上的叶子已基本掉光,仍悬挂在光秃秃高枝上的红枣,就显得格外耀眼,格外亲切。秋日的高天往往碧蓝如洗,反而把树上的那抹“枣红”映衬的艳丽无比。虽然那时自己年纪尚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这种秋色的赞美,但心里却是非常喜欢的,希望这样的秋色能多留些日子。可同时心里也清楚,我不上手别人也会上手的。因此,我就发挥善于爬树的特长,拿着竹竿子爬上树把它们打下来。对长在树尖上实在够不着的,就用“弹弓子”打,有的需要十几次才能打准。不知是否在树上多吸收了几天营养的缘故,这些枣特别甜,我往往是随打随吃,但会留几颗又大又红的给母亲和弟弟。</p> <p class="ql-block"> 唐朝诗人白居易诗云:“君求悦目艳,不敢争桃李。君若作大车,轮轴须此材”;宋诗人王安石也写道,“在实为美果,论材又良木”。这是我多年后才读到的诗句,但深感诗人对枣树的称赞写的准妙。如果说乡亲们对红枣是情有独钟,而对枣树本身也是喜爱有加。这不仅仅是因为红枣产于枣树,也是因为枣树本身还有许多的用途。几乎每个家庭的蒜臼子、捣蒜锤、擀面杖、棒槌、切菜板等诸多生活用品,大都是由枣木做成的。小时候我不知道蜂蜜是什么,参军后方知蜂蜜是高级营养品,而且还了解到枣花蜜是蜂蜜品类中最好的。乡亲们称枣树为“生命树”“粮食树”“宝贝树”,也就毫不奇怪了。</p> <p class="ql-block"> “忽忆故乡树,枣花色正新”。按说,眼下正是枣子饱满成长,酝酿甜蜜的最佳季节。可故乡的那些枣树却永远消失了。它们脚下的土地,在我八十年代初参军离家不久,就全部分给了个人,进而就变成了住房、厂房······不仅如此,就连那一棵棵高大俊秀的杨柳树也消失了。记得参军5年之后第一次回家探亲时,看到的只是村头路边手腕粗的小树,村庄不再是绿树掩映,心中深感窅然。</p> <p class="ql-block"> 但我理解乡亲们,他们与我的所思所想是不一样的。在我这个远离故土已定居他乡人的眼里,那些伴我长大的枣树和杨柳树,是我最深情的乡愁和最美好的怀想。而在乡亲们看来,那些树无法带给他们最大的经济利益。不仅我记忆中的那些枣树和杨柳树消失了,小时候与我一起在树上树下打闹的伙伴中,也有两人因病去世,一人因车祸遇难,一人得了脑血栓。我永远还念他们(它们)!</p><p class="ql-block"> 家乡的那棵红枣树</p><p class="ql-block"> 儿时我爱过的恋人</p><p class="ql-block"> 随着那蹉跎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你是否依然花香如故······</p><p class="ql-block"> 歌也渺渺,树也渺渺,情也渺渺,思念也渺渺······</p> <p class="ql-block">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