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r></h1> <h1> 那年,我受漂亮国联邦政府一家基金会的邀请,在新英格兰的一所大学教了一年书。</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01</b></h1><h1> 按照这个基金会的要求,我去工作的学校应该在我到来之前为我找好房子。当然,我付租金。这一点似乎和基金会派往中国的学者不同,中国高校会给他们提供免费住宿。<br></h1><h1> 我要去的春田(Springfield)贵为麻州第二大城市,但当地人说,这个城市一直在走下坡路,要是没有州里的支持,市府早破产了。经济不景气,流动人口少,短期租客稀有。我只教课一学年,外加十五天的逗留期,然后须离境。总之,不到一年,房东不大喜欢我这样的租客。</h1> <h5><i><font color="#167efb">春田市区横跨康涅迪格河的大桥。经济虽萧条,景色却宜人</font></i></h5> <h1> 负责接待我的珍妮特(Janet)是我的项目协调人,几经周折为我找到了一个地下室。<br> 这个地下室面积不小,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里放了一台旋钮式电视机,声音清晰,雪花飘飘,图像乱舞。厨房有一个小窗户和室外地面齐平,从这里涌入唯一的一束自然光和新鲜空气。厨房兼做卧室,冰箱和床一字摆开。冰箱一启动,便让我想起当年知青点田埂上开着的手扶拖拉机。<br> 手机没有一点点信号。<br> 入住当晚,基本无眠。快天亮时,我把床垫拖到了客厅。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打起了地铺。<br> 地下室离学校大约两英里(1英里=1.6公里)。从九月一日开学,到月底买好车搬家,我一般步行往返学校。不过,好几次,住在我附近的同事应珍妮特的请求,早上开车过来,接我去学校,晚上自己走回家。这些同事无一例外地对我说,冬天这儿的暴风雪一个接一个,雪齐腰深,不可能走路的。<br> 是呀,我要在这里工作一学年,总不能一直指着同事的顺风车吧。我动了搬家的心思,想住到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br> 地下室有一本黄皮书(yellow book公用电话簿),我开始查广告,打电话,请教同事。我对市中心的单元住宅楼感兴趣,因为那儿每小时有一趟公交车开往学校。可是同事们都反对,说先把公交车不靠谱放一边,城里太不安全。的确,我在春田期间,电视上就报道过好几起枪击案,还有纵火案。<br> 同事玛格丽特住得离我不远,是个热心肠。只要她有课,就会开车来接我一起走。她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一定得把你从那个地窖里弄出来(I must get you out of the cellar)。<br></h1><h1> 她说到做到。几天后,她告诉我,有个叫谢莉的同事,一个人,租房住,每周只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下学期她休学术假,会常在罗德岛的家里。你搬过去,这学期你俩合住,下学期你一个人住。你付一半的房租,管冬天全部的取暖费。这个房子不在春田市,在东郎梅朵(East Longmeadow),开车大约20分钟到学校。<br> 多好的机会呀,我要搬到谢莉家去!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有车。很是纠结了一阵子,我下了决心,买车!而且,这事儿得抓紧,新英格兰地区的冬天说来就来,我得赶在下雪之前买好车,搬完家。</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b>02</b></span></h1><h1> 我带着中国驾照,却不知能不能用。漂亮国的交通由州政府管,州与州之间的规定不尽相同。举例来说吧,在麻州加油,司机自己动手;而在新泽西,进了加油站,车上的人不得下车,由工作人员代劳。如果有人下车,他们就可能拿枪伺候。不是油枪,而是装了子弹的那种。</h1> <h5><i><font color="#167efb">家人朋友看到这张照片,还以为我在加油站打零工呢</font></i></h5> <h1> 我四处打听,上网查。汇总各路信息,一点也不乐观:国内驾照在麻州不管用。要想开车,必须考驾照。<br> 这里没有驾校,不培训,直接考。国内驾校火得如日中天,挣得盆满钵满。可这儿,要跟人说为考驾照花钱上培训班,估计会把我当外星人。<br> 我先去了离我最近的麻州交管局(Massachusetts Motor Vehicles Authority)办公地点,在一个购物中心里边。要在国内,这至少也算是个处级单位吧,可门脸比购物中心别的商铺小多了,还在一个犄角旮旯,一不注意就走过了。<br> 小柜台前的金属架子上,摆满了交通规则安全事项的宣传页和小册子。当班的从架子上抽出一个小厚本儿,递给我说,你先看这个,看完就可以考笔试了。我问在哪儿考,他说,市中心的交管局楼里。随去随考,不用预约。<br> 漂亮国拿驾照也分两步走,先交规,后路考。<br> 回到家里,我就开始认真学习这个小本本。心中一阵窃喜:这规矩跟俺那边几乎是一样一样的,没少抄作业哈。<br> 我还有一个小心思:想找到持我大中华驾照可以免考的条款。从头到尾,翻了几遍,特别仔细地看了持本国驾照可直接在麻州使用的条目。我用手指头一行一行地往下捋,硬是没找着我的国。只好接着看下一条,哪些国家的人持有本国驾照还得重考。终于,在十来个亚非拉小兄弟的队列里,我看见了赫然屹立的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我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啊!</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03</b></h1><h1> 两天后,我去了市交管局。工作人员查看了我的社保卡,把信息录入电脑。然后带我到一个房间,指着里面的电脑,说,你随便挑一台,按屏幕提示就可以考试了。一共20题,70%答对了就算过。<br> 我站在那儿一通胡思乱想。万一考不到那70%怎么办?可以补考几次呀?中间得隔多久啊?哪台电脑会是我的lucky one(吉祥电脑)呢?最后,就近坐下,开考。<br> 答完最后一道题,只听电脑“叮咚”一声,屏幕上蹦出个“14”,这是我的得分。哈哈,正好70%的正确率,过了!<br></h1><h1> 我满心欢喜,领到了临时驾照,还约好了路考的时间和地点。有了这个临时驾照,我就可以在有正式驾照的司机陪同下满世界溜达了。</h1> <h5><i><font color="#167efb">临时驾照就是一张小纸片,一个月的期限。上面写明了考试费用,60刀</font></i></h5> <h1> 我之前一直开车,可帝都除了几个立交桥,都是一马平川,哪有春田这么多的山包包啊。交管局的小本儿清清楚楚地把坡上驻车、启动、掉头、错车等等列为考试项目。所以,我得练练,要熟悉那些恣意起伏的山路。<br> 我只好向珍妮特求助。<br> 说实话,我挺对不住她的。她给我找好了住处,我却不满意,要换地方住。考虑到这一点,去交管局咨询、拿材料、考交规、找房子,我都尽量不麻烦她,她也基本不过问。<br> 准备路考的那几天里,不仅珍妮特,还有她父亲牛顿(Newton),一位退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也来帮我。我开着珍妮特的本田思域,在父女俩的陪同下翻山越岭,上坡下坡。我熟悉了路况,也熟悉了她的小本田。这很重要,因为我路考就用这台车。这里没有驾校,考试用车得自己带。<br> 路考那天,珍妮特开车送我到考点,South Hadley警察局。考官是一位五十来岁的警察蜀黍,又高又大,手拿一个文件夹。看见我和珍妮特便问,谁考,你,还是你?确定是我后,他说,还等什么呢,走吧!<br> 第一次跟外国警察打交道,还要考我,心跳不免加快。我强装镇静地上了车,生怕像在国内路考那样,做错了规定动作要被扣分。考官在副驾驶座坐下,思域的小身子往下一塌,我的心也跟着往下沉。珍妮特坐在后排。解释一下,麻州的路考可以有人陪着。珍妮特既是我考试用车的车主,也是我的陪同。</h1> <h5><i><font color="#167efb">给了我家一般温暖的珍妮特全家。从左至右:爸爸牛顿,妈妈伊丽莎白,女儿珍妮特</font></i></h5> <h1> 刚坐定,考官问我,你是哪儿来的?我答,中国。他又问,你们中国人是不是都上这儿来了?我觉得他说话挺逗,便反问,这话怎讲?他说,我每天都要给三四个中国人考试。我就想,是不是中国人都来这儿了。他说完,我们仨都笑了。这一笑,让我顿时放松了许多。<br> 出警察局,右转,顺着公路开了不到200米,考官下令,前面左转。我马上靠近路中间,前后左右观察路况后,左拐到一条小路上。在这儿普及一下漂亮国拐弯时的标准动作:你必须踩刹车减速,然后完全停下,再伸长脖子,尽力扭头往左右两个方向看。要像在国内,只用脚轻点刹车往前溜,瞄一下后视镜,你很可能就挂了。<br> 往前开了不到50米,新指令下达:掉头。这条路有点窄。要是错车,必须靠边停下,等对方过去了才能走。<br> 掉头后回到路口,考官让我右转,很快就到了警察局的对面。考官一边用笔在他公文夹的表格上划拉,一边说左转。我忍不住问道,左转,回警察局?他说,对。<br> 我把车开到停车场,停好。考官下车,说,去大厅等我。什么?还在考试去大厅干嘛?我问珍妮特,她也不明白。<br></h1><h1> 我俩进到大厅等了一小会儿,考官来了,递给我一个单子,说,拿这个去柜台吧。我问他,考完了?警察说,是呀,你还想考一次吗?<br> 天呐,这也叫考试?前后最多五分钟!我接着又问,过了?他回答,当然!<br> 我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到了办事柜台。现场给我做驾照的是一位女士,她看了看电脑里我临时驾照的头像,又看了看我,说,要不要重新拍一张,我觉得这张没你人好看。还是女人懂女人。她要把我拍美点,我当然乐意啦。<br> 我拿到驾照了!珍妮特和我都特别高兴,没想到这么顺利。我跟珍妮特说,怎么就开了那么一小段路?她说,要是我,也不会考你太久。你一上车,就知道是老司机。</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b>04</b></span></h1><h1> 珍妮特已经带我去过一家车行,店不大,但口碑好,就在她住的北汉普顿(North Hampton),91号公路出口的边上。<br> 我看好了一辆手动的福特福克斯(Ford Focus)。上家是新车的车主,三年只跑了两万多英里,真二手车。牛顿陪我试驾过,车况很好,小巧,灵活。就它了。</h1> <h5><i><font color="#167efb">我和我的小座驾</font></i></h5> <h1> 我和珍妮特商量好了,要是拿到驾照,当晚就住她家,第二天直接去提车。<br> 一切如了我们的愿。<br> 珍妮特把我送到车行后,我就叫她回家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办。<br> 之前已经谈好价格,我一到车行便写支票付款。老板递给我一把车钥匙,说,得先去保险公司。你开门口停着的那辆本田去吧。我先是一愣,转而欣喜,老板真好,免去我双腿之苦,这服务没得说!<br> 本田很新,还是自动档。我对老板说,您就不怕我把这车开走不回来了?老板笑道,当然不怕,你的车还在我这儿呢!<br> 顺便再说说这家车行。后来只要觉得车子有什么异常,我就找他们,调个门锁窗玻璃,清理个风道,换个雨刷什么的,都免费。最搞笑的是,一个轮毂盖在行驶中跑飞了。等我发现,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儿丢的。四个轮子,一个没脸,挺难看。我问车行,有啥办法。没过两天,回电了,说,你过来吧。我的车装上了一个新轮毂盖,还是没要钱。<br> 今年,我上过一次Google Map,看见了这家车行,还在老地方。<br> 到了保险公司才知道,这儿不仅上保险,还发车牌子。当然,要没有买保险,这牌子肯定是拿不到的。<br> 我在办事员的帮助下选险种,签协议。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你之前开过车吗?我说开过啊,在中国。她又问,开了几年?我正好随身带着国内驾照,便拿出来给她看。我指着驾照首次颁发的日期(我这才注意到中国交管局的先见之明,驾照竟是中英对照的)说,马上就六年了。她接着问,出过事故吗?我说,什么样的事故,顶个树,蹭块漆?她说,不是,指伤人,毁车之类的。我答,没有,从来没有过。她说,要是这样,你的保费可以下调500刀。我们公司有规定,六年驾龄,没有出过重大事故,可以享受这个优惠。<br> 哦,卖糕的(Oh, my God),天上真的掉馅饼,还砸在了我头上!<br> 临走时,她交代,你的驾照下个月16号满六年,14号左右打个电话,提醒我把你的保费调下来。(待我后来打电话时,她已经把这事儿给办了。)<br> 咱今儿个是真高兴,真呀么真高兴!<br> 高兴归高兴,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麻州交管局不认我的驾照,非得让我重考一个,而保险公司却不要我提交任何证明材料,就认我中国驾照上的信息,就信我没有出过重大事故?我对优惠一无所知,办事员完全可以不说,她干嘛要主动给我减去500大美刀?<br> 办好保险,领上车牌,我回到了车行。老板亲自给我上好牌子,指着马路对面的一个修理厂说,你把车开过去验好车,就all set(全部搞定)了。拜拜。<br> 大约十分钟后,验车完毕。我把车开出来,直接上高速,狠踩油门,65迈,最高限速。开了好几年的车,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就像一只出了笼子的鸟,张开翅膀,真的在飞!</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05</b></h1><h1> 春田市地处康涅迪格河河谷,一年四季气候湿润,雨量充沛,难有帝都常见的灰头土脸的车子。除了下雪,我都会把车放在室外。一场雨下来,把本来不脏的车冲得干干净净,我只需要收拾一下里面就好了。不怕各位笑话,我在漂亮国近一年,只正儿八经地洗过一次车,还是一场意外。<br> 那天是周末。闲来无事,便开车去学校。一来可以备课,批改学生的作业;二来可以上网,写邮件,指导在澳大利亚访学的北外研究生。<br> 学校的教师办公室大多在地下室。教师工会还为此专门开会,工会领导义愤填膺地说,我们教员的办公条件是学校的耻辱,是整个新英格兰地区的耻辱。同事中间传着这么一个段子,自嘲从未见过灿烂的阳光、吹过自然的风:一位教师隔三岔五地打电话给在地面一层办公的系主任,说,主任,今天的天气怎样?<br></h1><h1> 我在这里只待两个学期,说白了就是一个临时工,待遇肯定不会好过长工同事们。我和另一位老师共一个办公室,里面有一台硕大的机器,不定时启动,噪音很大。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满足,这比我在国内学校连椅子都没一把要强多了。</h1> <h5><i><font color="#167efb">我的办公室就在右前方那栋楼的地下室里</font></i></h5> <h1> 言归正传。我在地下室干了一会儿活,机器又开始做功,便到室外透口气。顺便趁周末电话免费,跟同学朋友聊聊天。我毫无目标地来回转悠,溜达到了我的车旁边,一眼撇见车身上有好多小麻点。艳阳高照,没雨。再说,这儿就是下雨,也不会有泥点呀。<br> 回到办公室,我给校保卫处打电话,告诉他们,我的车可能被人喷了(sprayed)。值班的问我人在哪里,车在哪里,说,一会儿给你回话。<br> 大约半个小时后,电话来了,说是已经把情况弄清楚。学校绿化队给树木打药,在坡上喷药时,药雾飘到了我的车上。原来如此。我说,只要不是vandalism(故意捣乱)就好。电话里的先生赶紧说,不是,肯定不是,您放心。他接着说,老师,抱歉把您的车弄脏了。您看什么时间方便,请把车开到学校车库去,给您洗车,我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br> 于是,我去了,洗了车,在漂亮国唯一的一次,还是免费的。</h1> <h1><p></p><p style="text-align: center;"><b>06</b></p><p></p></h1><h1> 我先生到漂亮国访贫问苦来了。我去上课,他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便带他去学校,去图书馆。但不能总看书吧。于是,我们想,干脆他也考个驾照。这样我上我的课,他可以开车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劳动人民过得怎样。<br> 我们去了市交管局,却被办事员告知,他不能考。为什么?答:他在美国逗留只有几个月,麻州法律不允许居住少于一年的外国人考驾照。<br> 一听这个,我马上说,我也不会住满一年,可我两个月前就在你们这里考了驾照,怎么到了我先生这儿就不行了呢?我把驾照递给他,他看了看,说,这事儿我真说不清了。今天局长在,我带你去见局长吧。</h1><h1> 我和先生进了局长办公室。我把我们的诉求,刚才办事员的理由,还有我已经拿到驾照的事实,都跟局长说了。局长听完,让我们等等就出去了。</h1><h1>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说,麻州法律的确不允许居住不满一年的外国人考驾照。我刚问了一下你驾照的事,当时是我们疏忽了。不过,我个人不希望吊销你的驾照。<br> 说着,他拿笔在便笺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我说,明天我在波士顿总局,会去确认你先生到底可不可以考。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下午一点的时候打给我,我会告诉你结果。<br> 第二天,我和局长通了话。不出所料,局长说,你先生没资格考驾照。至于你的驾照,总局也同意不予吊销。<br> 事已至此,无能为力了。不过,我还是谢了局长,谢他为我们咨询,谢他没有收回我的驾照。</h1><p></p><p></p><h1> 事后,我还真有些后怕:为了先生能考驾照,差点把自己到了手的驾照给弄没了。<br> 我琢磨出了这阴差阳错的原因。申请驾照时,由于我有社保卡,他们没料到我是外国人,也就没有执行逗留期限的规定。美国的社保卡跟中国的身份证一样重要,我的驾照号码就是我的社保卡号。来之前,基金会给了我一本厚厚的旅美须知,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抵达之后要尽快到当地有关部门申请社保卡。</h1> <h1></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07</b></h1><h1> 回国前比较耗时费力的事情就是卖车。一开始,我在车身车窗上贴上“此车出售”大字。好些天都无人问津。我转念一想,干嘛不用一下万能的网呢?我登录yahoo网站的广告栏目,找到春田市,花了几十刀,发了一个广告。<br> 打电话的人不多,尤其听到我的车是手动档,人家就不往下聊了。也正是在网上公布我的手机号后,半夜还接到令人恶心的骚扰电话。<br> 想必是我的报价很有吸引力,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姑娘相中了这辆车。她会开手动档,我俩很快谈妥了这桩买卖。本来说好晚几天交割过户,因为我还要去学校办理扫尾和离校手续。这女孩生怕别人抢走了这个车,急不可耐地要付款办手续。我也为了省心,早处理掉就早少一件事。<br> 我俩在购物中心的那个交管局服务点办了过户,然后把车开到她家,让她父亲帮着卸下牌照。<br> 第二天,我把车牌交给办过户的服务点,这就算完事了。工作人员给了我一张单子,说,你拿着这个,到年初你交机动车税的镇政府,可以申请退税。<br></h1><h1> 哇塞,退税,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在家时我买过车,也卖过车,从来只有我交税的份儿,哪有卖车退税一说?而且,国内机动车退税是电话诈骗的一个招术,我还差点上当呢。<br> 能退税,真好。不过也觉得无所谓,本来税就不高,要退也没几个钱。但又一想,我跟钱无仇,而且本来就是我的,干嘛不拿回来,享受一下纳税人的权利?<br> 镇政府离我住的地方很近,退税过程简单又顺利。接待我的办税女说,还需要走审核程序,今天给不了钱,你后天过来吧。</h1> <h5><i><font color="#167efb">没有镇政府的照片,但留下了旁边牙科诊所的芳容。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我住的地方</font></i></h5> <h1> 两天后,我如约而至,直接找到那个办税女。她却跟我说,今天不行。我问,为什么?她回答,没弄好。我有些不爽,说,是你叫我今天来取支票的,来了又说没有。我马上就要回国,要销银行账户了。<br> 这时,旁边埋头工作的一位女士站了起来,大声对退税女说:“Just do what you said to her. You must give her the check today. She doesn’t have a car now, may have to walk here. ”(你得说话算数,今天必须给她支票。她没车,可能得走路才能到这儿来。)<br> 办税女的脸刷地红了,大气不敢出,低声跟我说,稍等。然后就往里面的办公室去了。<br> 说实话,我也被这位女士给震住了。在衙门办事,被来回遛个一趟两趟太正常了,哪见过这种官官拆台的场面啊!还有,我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在漂亮国,你若没车,是可以博得极大同情的!<br> 不一会儿,办税女过来,递给了我一张支票。</h1> <h1> 至此,我走完了在大洋彼岸保有一辆机动车的全过程,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我亲历了制度的严肃和变通,感受了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信任。其实,生活的底色本该是简单便利,公平合理,大可不必耗费那么多的个人精力,占用那么多的公共资源。</h1>